“快说。”池蕴显然快没耐心。
季圳然问她:“你之前是不是不是每晚都回来?”
这算什么问题?池蕴莫名其妙,“本来就不一定能每天回来。有时候工作忙,或者值班什么的,都在医院。”
“而且,不是之前,之后也都一样。”这最后一句补的,季圳然都听出池蕴话里的冲了。
季圳然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下。
池蕴:“?”
她社畜要加班这件事,是有多好笑?
季圳然不仅唇角扬起,他连肩膀都笑的一颤一颤的。
池蕴当场火大,那股猛蹿起来的火都快到头上。她使劲要掰门关上,季圳然没让。
反倒像是成功完成了某项他所期待的调研,现下果断收敛笑意,温淡地看着她,低声问:“今晚可能真要你帮个忙,小猫我明天一早就带走行不行?”
池蕴油盐不进,“我不做好人,谢谢。”
说完,她根本不讲情面地一手打在他手臂衣服上,膝盖还倏然顶在他腿上。
“......”
季圳然始料未及闪了下。
“砰!”的一声重响,701的大门被池蕴狠狠摔上。
“......”
季圳然忍不住,真低头笑了。
-
就猫的事儿,池蕴是越想越生气。
隔天上班,阮舒瑗撞见,吓,这么臭脸呢,“又谁惹你了啊,我的宝儿?”
“没。”池蕴烦躁地回自己办公室。
毕竟上班时间,阮舒瑗也不好擅自离岗,只好任由对池蕴脾气的疑问,留到了中午吃饭。
中午吃饭,还是照例,池蕴有空就和阮舒瑗一起。
但阮舒瑗今天在食堂等了半天,怎么外科其他人都来了,就不见池蕴呢?
再上楼,池蕴居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阮舒瑗轻敲了下门,走进去,“池医生?吃饭啦。”
池蕴表情很淡,“没胃口。”
“不对劲啊,”阮舒瑗走近,“一向人是铁饭是钢的池医生今天怎么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说说,是哪个兔崽子惹你了?姐妹儿去帮你解决。”
池蕴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没说话。
阮舒瑗感情使者,她问:“莫不是,池医生那亲爱的房东?”
“关他什么事儿?”池蕴冷道,甚至连季圳然名字里任何一个字都不想提,说,“没什么。”
“行吧。”阮舒瑗也不多猜,“正好我这儿有个事情和你说。”
“什么?”
“我上次听说阿姨找到你日记,拿给你了。”阮舒瑗八卦,“该不会是当年那本记录你和季圳然情愫故事的吧。”
池蕴给她一白眼,没回。
阮舒瑗缺德笑:“那你真得好好看看,那日记从你那年出国支援战地之后肯定就断了,多宝贵啊。”
出国支援战地,早就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阮舒瑗估计:“都四年了,那年季圳然跳级到研究生都应该还没彻底毕业吧。”
“......”池蕴今天本就心烦,“你还没完了是吧。”
阮舒瑗偷笑,“怎么会?我可是听到小道消息,季圳然他们毕业之前就出国一次了。秦苏宸说那好像还是个战区,他小姑以前待过的地方。”
马加革?
池蕴的第一反应。
阮舒瑗说:“诶,你几年前不也出国支援过一次的吗?是不是也是在一个战区?我记得当时有好几个区给选的,你应该不至于凑巧选到和他选到同一个吧。”
“......”
池蕴没吭声。
没得到回复的阮舒瑗也像是习惯。
不想提起那段危险过去,她兀自换了话题:前段时间季圳然不是办乔迁宴吗?听说他那个什么学妹不是也去了,是叫成什么来着。”
“成芷。”池蕴回她。
阮舒瑗惊了下:“这你都知道?”
池蕴疑惑她这个反应,“很奇怪么?”
她昨晚还被按门铃了。
“倒也不是奇怪。”阮舒瑗说,“只是我上次听说了这个小学妹想对季圳然告白,但意外乔迁宴那晚告给了秦苏宸,我就直觉她很熟悉。”
“果然,后来我回去仔细查了下,你看——”
说着,阮舒瑗把曾经的两张照片摆在池蕴面前。
“一张是你让我陪你去的溪安一中百年校友会,这张我给你照的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身影。”阮舒瑗又指着第二张照片,“包括这张,虽然我是真不想提那年你冒险出国进战地支援的事儿,但后来战事结束之后给拍的团队纪念照片......”
“你看边上沙地边站的,是不是也是她?”
“......”
照片上的身影特别模糊。
如果带有主观性,极可能会认错。
可池蕴的思绪已经因为那张合照的出现而变得混乱。
或许阮舒瑗发现不了。
但这张照片的左上角边缘,沙地边缘安静停着的一辆外交团队黑色凯迪拉克里,放大。
驾驶座坐着一个男人。
西衬西裤的利落,冷峻淡漠,挽起的袖薄薄地搭在他肘边。他的手臂随意搭在降下的车窗,不动声色的,就这么意外入了医疗团队纪念照片的镜头。
池蕴不可能认不出。
那道身影——
是季圳然。
第31章
阮舒瑗似乎都没发现照片里的男人身影,还在专注说:“之前还说呢,那个小学妹你认不认识,你说不记得,现在看来,你们之前早就见过了啊。”
但池蕴明显分神。
她在看照片上的他,熟悉又陌生,那是她不曾真正接触过的外交工作。
只记得那年医院新成员们自主报名支援的战区。
说是自主,实则一定程度上领导已经做了安排,就等最后的书面通知。
池蕴不介意去任何地方。
但领导团队的一些操作实属迷惑,和她同届的十几个人,家境好、人际关系也混得好的大半去了没那么激进的区域。
剩下来的除了主动请缨,基本都被派驻危险战地。
池蕴那时候还没彻底收敛锋芒,总有上学时未褪的傲气,领导看不惯她这样长得漂亮还声势嚣张,好像自己多牛逼一样的新人。
刺头总要治治,池蕴被派去了战地里尤其危险的马加革。
当时国际新闻里对马加革的描述,硝烟弥漫、内战肆乱、地震、余震统统不断。
在那个有枪/支、武装势力都混乱的国家,选择去医疗支援,无异于夹缝求生。
幸得不是去马加革的人,都在祈祷池蕴这边团队的安全。
池蕴记得,马加革到的第一天,就是余震。
不仅不安全,剧烈枪声还近在耳边,没点儿胆量在这样的环境里,神经会特别容易崩溃。
但池蕴熬住了,没水洗澡,没水喝。
随时随地都得待命去救人,眼睛闭上,又没多久睁开。
几乎是日夜颠倒的高强度。
整整半年,池蕴瘦到皮包骨头,用疲乏的三十斤,换来了支援结束的安全。
同样,因为不学无术,脑子还光用来恋爱的棠凇惹恼了自家长辈,长辈不惜用一次马加革锻炼换她回归正道。
棠凇也在半年里暴瘦二十斤。
池蕴记得很清楚,宣布支援正式结束的那最后一天。
其他人都是欣慰笑的,只有棠凇是跌坐在沙砾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哭,“妈的,终于......终于!”
好几次,棠凇都差点儿丧命。
都是池蕴紧跟在她身边,身为临时被指定的小队长,尽最大可能保她安全。
棠凇想回去不是没责任心。
只是曾经太过渴望的事,在日渐一日早已习惯的状态里,突然又到临,人处于惶然和震惊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激烈反应。
环境对他们的影响都太大。
池蕴还记得,宣布支援结束那天,大使馆那边是派人来了。
好几个人,池蕴打照面,成芷那时根本不算正式成员,编外,自然没太多曝光。
而那几个人里,也没有池蕴熟悉的身影。
她没太在意,只在引导要拍合照时,召集大家过来。
中间站的都是新人,池蕴不爱抢镜,也习惯站在旁边。
棠凇这时候还找她窃窃私语:“池医生,前几天我和你说的在大使馆看到的大帅哥,今天没来。”
池蕴低语:“你脑子里就只有帅哥么?”
棠凇撇嘴,“都死里逃生过了,还不对感情上点儿心,我怕以后要是哪天意外了,我都得死不瞑目。”
“......”
池蕴无语瞪了她一眼。
就知道这人嘴里没几句好话。
棠凇也不讲了。
但就在相机的快门要被按下时,池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车轮碾过沙砾的噪声。不响,但够引人注目。
有人的车来了?
池蕴这半年的警觉,让她下意识余光去扫。
“咔嗒”一声,照相定格。
第一张,池蕴在笑的,但明显心不在焉,想看旁边的什么东西。
幸好多拍了好多张。
后面相片里池蕴的笑都是温婉又柔和的。
毫不见在北京时的锐利毕露,反而多了更多真性情,浑身染上世俗的温暖。
之前都不曾有的。
但这些,都是其他人夸她,池蕴没去听。
她只注意身后那辆黑车,直觉告诉她,里面有人。可等她仔细去细看时,心脏一空,思绪全麻,脉搏全剧烈。
好的视力让她在反光下,似有若无地认出了驾驶座的男人。
清瘦薄冷的,气质淡漠的。男人停下车,没下,纯粹像等人般的。低着头,边看文件边等着。
丝毫没有下来和他们一起热闹的意思。
仅仅一个侧脸,感觉鲜明,池蕴知道,那是季圳然。
该说她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么?
又或是......他其实根本没看到她......
池蕴心里没答案,她们医疗队的返程就在今天。
而她和季圳然,似乎只算异国他乡的擦肩而过,移目便再没交集。
......
阮舒瑗发现最近的池蕴,聊着聊着总容易发呆,像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在沉静思考。
阮舒瑗现在和她说到成芷的话题。
池蕴不想继续,只说:“她当时大概是站的太旁边了,人还安静,没有沟通。所以我只觉得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吧。”
话题就此结束。
而有关成芷。
她昨晚和季圳然说身体不舒服今天会请假,是真的没来。
一早上,季圳然极有责任心把小猫直接开车送到程宽家里。就是清楚,上班带猫,影响肯定不好。今天会有很麻烦的工作,还是先把这事儿处理了。
程宽的小孙子别提对这只小猫多爱不释手。
倒是程宽,意外明明领猫的是成芷,怎么送猫来的是季圳然?
季圳然感受到程宽狐疑的眼神,直截了当,“师父,没有的事。”
程宽“哦”一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黑,不如不说。我俩没关系,”季圳然说,“我说这句就可以了。”
送小猫纯粹是得负责。
不代表要和成芷有关系。
但奇怪,成芷这假一休就是整整一周。
像是身体真的很不舒服。
池蕴最近也忙得很。那晚对峙过后,季圳然本还想下楼找她的,但池蕴整个礼拜都压根没回家。阮舒瑗和秦苏宸那边都暗示疯了,快接池医生回家睡觉。
季圳然:“......”
打诨:“身份不够,不到时间。”
“......”
阮舒瑗和秦苏宸就没见过这么必须“靠谱”的人。
要说没交集,也不是真没有。
时间一晃到二月月初,池蕴还准时给季圳然打钱了。
2月1日。
凌晨零点准时,您有一条消息提醒。
季圳然打开手机,和池蕴的聊天框。
[对方向你转账10000元。]
备注:房租。
季圳然莫名其妙,房租定的五千,哪儿来的一万。
上个月也这么转,他还以为他连交了两个月的。
他给她发消息:[转错了?]
那头池蕴过了好久,季圳然这边屏幕都等熄了,才收到新一条回复。
池蕴:[没有。]
季圳然:[你在701?]
池蕴:[不在。]
季圳然:[房租五千,你多转我五千干什么?]
池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季圳然:[?]
就在季圳然以为她纯粹在开玩笑时,池蕴突然回复:[毕竟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人亲兄弟都会明算账。]
[......]这话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