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泽笑着道:“知道了。”说完端着搪瓷盆走了。
苏燕婉闲着无聊,想着上次去新华书店买的新菜谱的书还没有看完,就从挎包里拿出来看。
对面大姐知道人这是嫌她埋汰,当下心里就有点不高兴,见到孩子没吃够,伸着满是糕点屑的小手要拿东西吃,一巴掌拍过去,啪一声都拍红了。
“多大的人了,吃这么多还不够,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这里可不比家里,家里人宠你不会嫌弃你。这在外面就不一样了,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埋汰你。”
小孩子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好吃的时候,被打后,哇哇就哭起来了,尖着嗓子吼得整个车厢都不消停,“爸,妈不给我吃的。我要吃,我要吃,我就要吃!”
苏燕婉拿着书,眉头皱得死紧。想着这火车还要坐一路,不想一开始就破坏心情,忍着不耐继续看书。
走廊座位上正在和人打扑克的男人,一脸不耐烦:“你打他做什么,他想吃就让他吃。来,继续,一对三。”
他这一说像是杵到了对面大姐的肺管子,想到刚才又是打水又是放行李,什么活都不让苏燕婉沾手的男人,大姐心里更不痛快了,当即就和他吵起来:“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什么活也不知道干,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打牌……”
她一说起来,和她男人打牌的人就有点受不了了,本来就是半路搭子,这牌又不是非打不可,找了借口,回了自己位置。
他男人臭着脸,拿着扑克回来,看到对面正在看书苏燕婉,眼睛一亮,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和衣服,从桌子上袋子里拿了糕点递给孩子,又问苏燕婉:“女同志也是去吴城的?”
苏燕婉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书,显然不想理他。
对面大姐掐了一把自家男人的同时,瞪了一眼苏燕婉:“你没看到你儿子想上厕所吗,还不快带他去。”
男人还想和苏燕婉搭话,敷衍了一句:“还没开车,厕所门没开。”
他儿子大声喊:“我不管,我就要上厕所,要拉裤子了。”
周围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了,车厢这么窄,要真拉了不得受老嘴了,当下就有人劝男子带着孩子去找乘务员。
男人脸上挂不住,骂骂咧咧揪着孩子走了。
车厢里总算安静下来,这时候能坐卧铺的人不是有能力,就是有钱。大部分人都还是比较有素质的,当然除了对面大姐。
靳泽端着装了温水的搪瓷盆回来,苏燕婉要拿毛巾,靳泽没让,匆匆把桌上擦干净,还顺带把对面大姐乱扔的垃圾处理干净。
重新端了一盆水回来,“饿了吧,先洗个手吃点东西。”
苏燕婉放下书,摸了摸确实有点饿的肚子,洗干净手,找到装吃食的袋子,问靳泽:“你想吃什么?我做了茶叶蛋、芸豆糕,红豆馅饼,还有馒头和豌豆黄。”
这些都是走之前,苏燕婉在周家做的,从北城到吴城坐火车要两天两夜,不够再买火车上的来吃。
“都行。”
“那就茶叶蛋,豌豆黄吧。这两个不能放太久。”
靳泽嗯了一声,“你安排就好。你先吃,我去倒水。”
走廊上坐着吃饭的大娘闻言,笑着道:“你男人对你真好。”
乍一听到这句话,苏燕婉不习惯,想到两人这是在演戏,又觉得应该适应。不就是演戏吗,她又不是不会,随即笑着对大娘道:“大娘说的对,他对我是挺好的。不过,我们还没结婚,他现在还是我对象。”
靳泽端着搪瓷盆刚走没两步的身影顿了顿。
“对象好啊。这小伙子一看就踏实靠谱,是个会过日子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婚后要几个孩子啊?”
苏燕婉剥着茶叶蛋,随意回道:“这次回吴城就是去见我家人商量结婚的。至于婚后生几个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现在计划生育,他是工厂干部,生不了那么多。我想着生个双胞胎就成。”
大娘一听双胞胎,笑得满脸褶子:“双胞胎好,我女儿就是生的双胞胎,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苏燕婉笑着道:“我也觉得双胞胎挺好的。”
靳泽端着空搪瓷盆回来,正好听到苏燕婉这句话,一本正经地道:“生双胞胎是挺好的。正好我们家有生双胞胎的基因,头胎生双胞胎的概率大。”
苏燕婉被他这一打趣,颇有点不适应。这人也真是的,不知道她这只是在应付大娘的话吗?
火车哐当哐当,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夜色渐黑。
苏燕婉看书正看的入神,一只手伸过来把书拿走,一抬眸对上靳泽关切的眼神。
“火车上灯光暗,看书伤眼睛。明天早上再看。”
苏燕婉看了下手表,都快九点了,也是时候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被对面大姐弄得到处都是油污的下铺。
被子上的油污,靳泽下午就注意到了,知道她爱干净,帮她挎包放到中铺,“你睡中铺吧。”
“那你怎么办?”
靳泽看了眼铺面,“野地山林我都睡过,这点不算什么。”
苏燕婉还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谢谢了。”
她脱了鞋爬上去,想到行李包里有干净的毯子,正想回头和靳泽说一声,就看到靳泽把她的布鞋规规整整地放到扶梯旁边一点的位置。
他做这些事很耐心,好像照顾她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前世王爷宠她的时候,也很照顾她,只是那份照顾是施舍,是高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赐,是利益交换,也是笼络人心。
要不是知道这是在处假对象,她都要心动了。
靳泽见她发呆,“怎么了?”
苏燕婉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行李包里有毯子,晚上冷就搭一搭。”
第一次住卧铺,苏燕婉不太适应,周围到处都是陌生的气息,加上车厢里闷热,更让她睡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了去郊外寺庙祈福的那一天,天气炎热,马车里即使放了冰块也还是热。嘶吼的马叫声,到处都是侍卫和丫环的惨叫,她被追赶着,脚磨得鲜血直流,好不容易看到救援时,被身旁信赖的人一匕首刺中胸口。
不要!
她满头大汗的醒来,眼睛因为恐惧瞪大,她喘着粗气坐在中铺,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靳泽听到动静,站到中铺旁边,小声问她:“怎么了?”
苏燕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声道:“我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她身上都是汗,衬衫粘在身上,黏黏腻腻地不舒服,她想下去打点水擦擦。
火车上早就关了灯,周围的人都陷入沉睡,周围乌漆嘛黑的,看不真切,只有零星的光从外面透进来。
她摸索着抓住扶梯往下爬,快爬到地上的时候,伸长了脚在地上探来探去找鞋。
不知道是不是被路过或者半夜起来上厕所的人踢走了,她只触摸到了一只,另一只布鞋就是找不到。
她正打算先踩在地上,再仔细找时,就听到靳泽的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动。”
紧接着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脚踝,帮她穿上了鞋。
第32章
在大夏朝,女人的脚和女人的身体一样,都是除了自己丈夫别人不能看的东西。虽然来了这里,她已经接受这个世界的女人会露脚的事实,也会和其他女同志一样在大夏天穿凉鞋,但这和被人握住脚踝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苏燕婉的心跳得极快,她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
“好了。”靳泽的声音响起,“你下来试试看。”
“谢谢。”苏燕婉抓住扶梯,双脚终于踏到地上,拿了毛巾和搪瓷盆就往洗漱台走,丢下一句“我身上都是汗,去擦擦”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黑夜里格外清晰,落在靳泽耳里像春天柳梢头被惊动的黄鹂鸟。
靳泽站在黑暗中,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刚才是害羞了吗?
苏燕婉心脏咚咚咚快要跳到嗓子眼。站在洗漱台前,昏黄的灯光下,镜子里的女人满脸通红,有种陌生感。
幸好刚才车厢里一片漆黑,靳泽看不到她的脸,不然就丢人丢大了。
她拧开自来水,用搪瓷盆接了冷水,擦了擦脸和脖子,眼睛无意中扫到一旁的垃圾桶,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手表的链子。
苏燕婉没在意,这年头怎么大家用东西都很节省,别说手表链子了,连用烂了的尿布大家都舍不得丢,估计是看错了。
回到车厢的时候,她见靳泽已经躺下了,松了口气,脱下鞋抓着扶梯爬上床。
她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靳泽听着上铺传来的淡淡的均匀呼吸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苏燕婉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看着窗户外面明亮的阳光,还以为自己是在靳家,直到听到周围人吃东西说话的声音,才意识到在火车上。
靳泽看她醒了,递给她军用水壶,“渴了吧,这里有温开水。”
苏燕婉喝了点水,嗓子没那么难受了,简单清洗了下,坐在下铺简单吃了点糕点,就拿起书来看。
靳泽也差不多,苏燕婉看到他有拿一些机器方面的书来看,想到靳怀安的身份是北城纺织厂维修部的工程师又释然了。
两人坐在下铺,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凭外人吵吵闹闹,专注如初。
加上两人长得也好看,倒成了车厢里独一份的风景。凡是看到的人,没有不说一句般配的。
半夜,车厢里静悄悄,有个黑影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悄悄挪到苏燕婉的床铺旁边,伸手摸到她的军用挎包,正要拿走里面的荷包时,就被一只手攥住手腕。
靳泽力气大,这次更是用了力,疼得黑影忍不住惨叫,周围的人一听到动静纷纷起来,“怎么了?”
“有人偷东西。”靳泽说了一句,顿时在车厢里引起巨大反应。
“该死的,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新买的手表也不见了,这王八蛋。”
很快乘警就来了,车厢的灯被打开,小偷的脸被看的一清二楚,赫然就是对面大姐的丈夫。
对面大姐一看自家丈夫被抓住了,忙扒拉靳泽的手,“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丈夫,他就是起来上个厕所,才不是什么小偷?”
小孩子也哇哇大哭:“快放开我爸爸,放开我爸爸。你是坏人!”
男人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车厢里太黑了,我没看清楚,差点摔倒,就抓住了这位女同志的铺面的扶手。结果这位男同志就误会了,以为我想偷东西。其他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偷的,警察同志,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们搜。”
说完男人朝自家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哭喊着,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们的行李都在这里了,大家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检查。”
警察检查过后,确实没有其他失主丢的东西,除了刚才掉在地上的荷包。
可荷包也不能说明问题,这男人一口咬定是苏燕婉自己掉的。
对面大姐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一丝得意,他们用这种方法已经得手过很多次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没有赃物,就不能断定他们是小偷。
就算这个男同志抓住了他的手,也可以用误会推脱。
“我知道赃物在哪,”苏燕婉突然开口,车厢的人全都看向她,“就在洗漱台边的垃圾桶里。”
男人和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没多久,警察就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丢失的东西。
这些东西被隐藏在厚厚的垃圾下,用塑料袋包着。若是不翻开去看,很难发现。
男人还想狡辩:“这怎么能证明是我偷的,我还说是这位女同志自己偷了东西和她对象一起诬陷我。”
靳泽开了口:“那塑料袋上写着松花养猪场的字样,是只有养猪场内部员工才有的口袋,只要查查这两人和松花养猪场有没有关系就知道了。”
他这话一说话,男人和女人脸色一片惨白。乘警把他们带下去,同时联络北城铁路警察,根据两人的购票凭证,摸底两人的情况。
那一男一女在证据面前无话可说,很快交代了事情来龙去脉。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作案,第一次作案是在去年过年。尝到过一次甜头后,两人每隔半年就要请假回老家一次,每次都会买卧铺票,因为能住卧铺的人都有钱。
车厢里丢了东西的人都很感谢苏燕婉和靳泽,不是塞一把瓜子就是塞几个水果,非要感谢他们。
两人婉拒了好意,还是收获了一堆吃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靳泽把刚才掉到地上的荷包擦了擦,递给苏燕婉:“这上面绣的荷花和露水有什么含义吗?我记得芙蓉膏的盒子上也是同样的图案。”
苏燕婉摸了摸荷包上的刺绣,笑着道:“上面的图案是‘盈盈荷上露,灼灼如明珠’的意思,既代表了我以后的铺子荷露坊,也包含了我给自己取的小名‘灼灼’。”
“灼灼?”
苏燕婉点头,“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掌上明珠,光辉灿烂。说完了我的荷包,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塑料袋只有松花养猪场的内部员工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