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草原的惯例,若是遇到远地重逢的草原人,就要和族人一同接风洗尘。所以草原人尤其团结重义,在战争中以兵勇将猛出名。
这时宁郡王派来的探子几句言语挑拨,哈达家族的头领认定这克桑忘了草原的规矩,一心要做代邑的走狗。
而克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一嘴都是代邑城主的好,代邑城里的百姓和睦,一心想让哈达家族的人放弃攻城。
最终导致哈达家族的头领气愤不已,认为克桑忘记了自己是个草原人,要缉拿克桑。
剑张跋扈间,克桑突然想到了希维尔的话,立即将坐在他旁边的哈蒙王子药晕,和周边的游兵缠绕了几番后,才顺利绑架到哈蒙。
克桑身上的伤势也是由此而来。
此后的事,便是希维尔接应的后半段。
哈蒙开口说道:“我愿意说服父王撤退兵力,还请城主饶我们一命。”
哈蒙看向这些隐藏在沙层下的绊马索,看不出任何踪迹。还有不知道埋的什么圆乎乎的,黑不溜秋的东西。
最终确定,这都是代邑已经设定好的圈套,万不能让哈达家族为了救他,让哈达的草原儿郎毁于一旦。
麦子将眼神移向了这个黑黢黢的男人,很明显,这男人的眼里暗藏着深不可见的野心,看到这些精心布置的陷阱,才有此一说。
“宁郡王派人来找你们,说出兵支援,几日能到?”
哈蒙听到麦子问及此事,脸上闪过一丝利色。但为了取信眼前的女人,按就实情说道:“宁郡王说的兵马最迟三日,就能到之前的窝子山和我们汇合。”
说到这里,哈蒙突然改口道:“之前是受了宁郡王蒙骗,才会对代邑有此恶想。若是城主愿意放我回去,哈蒙以生命起誓,定能劝服父王回蛮地,永生不叨扰代邑。”
麦子的眼神轻飘飘扫过这个叫做哈蒙的男人:“宁郡王的兵马远在株洲,三日?怕是十日也赶不过来。”
哈蒙听到此话,面色剧变。
若是眼前这女人没说谎,那宁郡王是把他们哈达家族的人当成傻子,骗得团团转。
失声问道:“那他骗我们哈达家族的人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实验她们这火统的杀伤力。
麦子并未回答哈蒙的话,看着远方疾马而来的蛮人军队。
哈蒙此时也看到了他的父王兄弟手下乘快马而来,急忙恳求道:“城主大人,哈达家族愿为代邑效忠,还望放过我等。”
说话间,男人的眼目睁开,冒出了通红的血丝,身上的青筋直冒,显然已经急切到了极点。
若是寻常哈达还不会如此害怕,可是听到麦子所说,宁郡王将他们的人全部骗至此处,而他的兵马却一人未出。
这就说明了宁郡王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才不愿意搭上人马,和他们共同杀穿代邑,这些黑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宁郡王这是把他们哈达家族当成了跳板,想到这里,哈蒙又气又恨!
若是昨日听了克桑的话就好了,哈达家族就不会遭此灭顶之灾。
麦子冷笑一声,若是没有今天这一遭,草原蛮子的军马不日便会踏入代邑的领地。到时生死不知的就是她的人马,她当然没有理由要放过这群抢杀劫掠的蛮人。
哈达至死也没有得到解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哈达家族的骑军率先踏入了陷阱的领地。
一批批骏马被折断了马腿,倒在了地上,马背上的兄弟被这突然而来的惯性扔到了地上。
接着他的父王很快命令众人向后撤退,哈蒙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麦子命人将黑乎乎的蛋子装进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大器物,里面类似于投掷的一个机械。
接着是半天的轰雷声,尘土飞扬,面前的景象,让他目龇口瞪。
无数兄弟身首分离,血水喷洒了满地,其中他的父王颤颤巍巍的从马背上倒下,双眼泛白,手脚抽缩了几瞬就没了声息。
而残存的兄弟也在一声声的轰雷中,失去了生命。
哈蒙仰天长啸,发出极其凄惨的一声:“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以哈达家族全族性命诅咒你们家破人亡,永世不得超生!”
哈蒙挣扎着身子,拼命爬向草原蛮子的尸骸处,在一声轰雷中,哈蒙也失去了生命。
眼前的场面极其血腥,火统营的人已经面不改色的收拾起残局。
克桑怔怔地看着这些草原人,浮现出有些难过的情绪。毕竟他也是草原人,往日那些兄弟同难的情谊还刻在他的脑海中。
旁边一个火统营的卫兵注意到了克桑忧伤的情绪,出声道:
“被他们抢掠的人家,也是这么痛苦,都是报应。”
“对啊,今日死的是他们,若是他们不死,那就是城里的百姓遭殃了。”
这些收捡残骸的小兵们也出言说道,克桑才从这种残暴屠杀的战局中走出来。
对啊,若不是城主,他怎么会活到现在。
若没有希维尔将军的支招,他早就丧命在昨夜的营帐中了,他怎么还会对这些人心生同情,克桑狠狠的捶了一下自己脑门,却又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最终这群草原人的残骸被埋在了一起,大风一刮,漫天的血腥气散了不少,吸引来了许多秃鹫前来,吱吱哇哇的乱叫。
等到麦子她们的人走后,便冲向了地面,啜饮上混着沙土的血水。
代邑的百姓也得知了这群敌军被他们卫兵团的千人军队杀的片甲不留,纷纷欢呼起来,为希维尔带领的军团送上自家的箪食粮酒。
第159章 龙十九
大胜归来后, 一些关于火统炸药的风声也走漏了出去:
代邑的军队居然不费一兵一卒,端了几千蛮子的巢穴。
这种消息一经放出,将代邑如同放在了火池上燎烤。
三个大国对代邑的武器虎视眈眈, 安排了层出不穷的探子进矿场偷炸药包。
代邑就像一个烫手的香饽饽, 谁都想要,谁都不敢先出手。只能抓些虾兵蟹将, 去探陈麦子的底线, 最终都石沉大海,销声匿迹。
麦子这边则是制定了严密的入城身份彻查规程, 加上代邑百姓自发的监督, 很少有敌国探子在城里呆的超过半月。
麦子弓着腰在苗圃地里拔着密集的菜秧苗,周边的菜籽秧苗已经长的半腰高,混迹在杂草中。
先前堆过肥的菜秧长得明显比后堆肥的菜秧高不少,枝干有两根手指粗细。
两边的枝桠下面已经挂上了小小的豆荚, 伸手去摸里面还没有长出籽。
这时池瑶拴着一大串男女牵了进来,个个被绑成了粽子, 只有腿还能行动。
“城主, 矿场里又摸进了这么多人, 要带去希维尔手上还是戈尔丁手上?”
这些被抓起来的探子, 这几个月下来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麦子看向这群人, 男的手脚都比较粗壮, 尤其是脚上, 茧厚的几乎可以踩刀口。
比较适合下地干苦力。
麦子将其中的女人全部拨到一边, 指着里面的男人说道:
“送到希维尔手上,他负责的西区还有一大批荒地, 这些男人正好用来开荒。”
转头看向余下的女人,面容十分普通, 典型的农妇特征:“她们就送到戈尔丁手上,让戈尔丁给她们分配一些种树的活计。”
池瑶点点头,接着开口问道:“城主,我二哥可还有来信。”
听到池瑶的话,麦子这才想起,池西此时面临着联姻危机。
“没有。”
池瑶听到这话,双眉不经意的皱起来,嘀咕了一句:“若不是我,二哥也不必委屈求全。”
话里话外透露着自责的情绪。
麦子将目光从菜秧苗上移向池瑶,一向活泼开朗的女孩染上愁眉苦脸的神色,看着可怜巴巴的。
“不如你带着池东回平州一趟,你们和池西也有两年未见了。”
听到麦子的话,池瑶当机立断的摇了摇头,“不行,矿场如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今天就抓到了十几个探子,若是我和大哥一走那不得乱了套。”
池瑶深知现在是代邑时局紧张的时刻,自然不能因为二哥这么一点小事耽误了麦子的大计。
麦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池瑶怕麦子真起了心思,把她和大哥送去平州,带着抓到的探子一一送到希维尔和戈尔丁手上。
一望无际的黄土地里,几百名男子在地里辛勤的翻耕,旁边的草棚子里歇息着一些人,脚上戴着镣铐。
等池瑶将这些人交给这里的管事时,换工的时间也到了。
从黄土地里回来了一批满身脏汗的男人,排队等着驻守在这里的卫兵给他们戴上脚铐。
而原本歇息在草棚子里的男人则是主动站起来,等待这里的兵卒给他们解开镣铐,纷纷往刚刚还未开垦完的黄土地走去。
池瑶将人送到了地盘,便立即回了矿场。
而这批刚被抓捕起来的人,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安分了几天后。
见果真这里的人只是让他们下地劳作,不免起了心思,找到之前被扣住的龙字科的同僚十九。
在这几日里,他发现这些被关押起来的探子,有些早已忘记自己的初衷,竟然安心的在这里开始了挖地。
鼠七盯着脚上的镣铐,他自然不会甘于当一头被栓起来的黄牛。
“龙十九?”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李大剑除草的动作愣了一下,转过身去,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出现在鼠七的眼前。
鼠七先是试探了一遍龙十九的忠诚,见龙十九还是老样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最终败下阵来,鼠七气恨这龙字科的人呆板,偏偏还长了一张好脸。
龙十九更是出了名的痴傻,只有一把子力大如牛的力气。
难怪入郡王府这么久,这小子排行才十九。
宁郡王手下豢养的门徒,按十二生肖分科,不同生肖擅长的东西也不一般,其中实力便是按出任务的成功率排序。
不过现在事态紧急,他需要一个可以掩护他逃跑的人。
鼠七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明日就该轮到我和你一起去第三亩土地开荒,到时候我们自东南方突破,那里有一处矮墙,脱困之后咱俩分两个方向逃跑。到县衙汇合,诛杀陈麦子。”
见龙十九点头,鼠七才松下口气。
左右探头查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并无异样,呼噜声依旧震耳欲聋。
鼠七咬了咬牙关,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睡觉了还得受这群人的能掀翻房顶的呼噜声折磨。
安心躺下后,没过一会儿,嘴巴里就开始拉锯一样的唱起小曲儿来。
偌大的草棚子里面,不少人睁开了眼睛,心中苦闷,这自称鼠七的家伙每晚都要来这么一遭,好在明天就再也听不到了。
翌日清晨,和龙十九在草棚子里极为要好的李大刀将龙十九拉到一边,“大剑兄弟,你可没犯傻吧!”
龙十九摇了摇头,“我是李大剑。”
听到这话,李大刀才松了一口气。
面前这小子永远呆呆愣愣的,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李大剑这名字还是他给这家伙取的。
而他李大刀是江湖的游客,被黎州的蔡沉蔡知县雇来摸进矿场,找传说中的天雷之物。
由于他本就是江湖游客,身份搜查这一关自然是成功混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才在矿场呆了半月有余,就被矿工举报进了衙门。
对于蔡沉说好的五百两银子,也就泡了汤。
本以为趟了这滩浑水,小命难保,没想到这麦子城主还愿意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草棚子里不乏有像李大刀这样的人。不过也只有李大刀本事大,能在矿场里待半月有余。
其他人不过十个指头的天数,就被抓了出来。
这些日子里,像鼠七这样心怀鬼胎的人占了多数。城主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可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到了约定的时间后,鼠七跟龙十九对望了一瞬。
看到龙十九眼里的沉着,鼠七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稳下来。
等走到第三亩地,鼠七率先占据了离东南方最近的地块,此时离那块矮墙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见周围的卫兵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当机立断道:
“跑!”
鼠七埋头冲向那处矮墙,并未注意到,龙十九仍然按兵不动,一个劲的埋头挖地。
等到了矮墙处,鼠七也感受到了异样,他身后一片寂静,预想中的慌乱,骚乱并没有来临。
而被他准备当做掩护的龙十九,也没有跟上来。
鼠七突然预想到什么,在脑中晃了一瞬,又烟消云散。
这时才是真正的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鼠七来不得多想,只身向前冲去。
靠着一手矫健的脚上功夫,几步就翻过了矮墙,映目的是一片荆棘丛生的密林。
跟未开荒的荒郊野岭也无甚区别,确定前面没有埋伏,鼠七才松下了口气。
为防事变,鼠七谨慎地向密林里探去。
走了半个钟头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鼠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出逃的太过顺遂,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