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牛主任对外承认他是领导,李经理拍了拍牛主任,笑道:“没事,牛主任,既然有人举报,那就要全力配合,不配合,难免会被人误会有同谋嫌疑,把门打开,让这位苏同志进去。”
牛主任舔了舔唇,他原本是想拖时间,等晚点这里没人的时候,再进去把药材弄乱。
谁知道这个小眼睛及时回来了。
不过山参都长得一样,就像她认出来了,他们不承认不就好了吗?
他看了眼白忠民,此刻白忠民心底七上八下的,他是在担心给苏月禾写的字条,上面写明了重量……
到了这一步,只有咬死“一切都是巧合”这条路可走了。
黄有才本来想过去跟白忠民商量商量对策的,可那小警察一直盯着他,他都不敢乱动。
不过,黄有才和白忠民还算心有灵犀,知道到了这一步,咬死不承认这好了。
李经理:“开门!”
前库房员工赶紧走过来开门,之后苏月禾在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的陪同下进了前库房。
前库房不算大,不值钱的药材很随意地放在各种箩筐里,最里面有两排木架子,上面放着贵重药材。
虫草最多,全部放在麻布袋里。
黑枸杞没多少,就一篮子,都没放满。山参更少了,也就几捆堆在二层架上的角落。
二层架上有贴入库数据,苏月禾没看那纸条,而是直接走到山参面前,很快找到了自己卖出去的货。
她先拿出一扎:“这扎是我昨天卖给黄有才的,一斤山参。”
然后再找出两个大扎一个小札:“这三扎是我今天上午,也就是刚刚不久,我卖给黄有才的,两斤半山参。”
牛主任问:“证据呢?你怎么证明,这是你卖给黄有才的?”
苏月禾不搭理他,李经理回来后,显然她不把这位牛主任放眼里了。
气得牛主任暗暗咬碎槽牙,又不好发作。
这前库房都是药味,老警察道:“确认是这几扎吗?是的话,我们出去说话吧。”
从前库房出来,警察把四扎山参放在桌子上,按时间顺序一字排开。
白忠民看着桌上的山参,呼吸都燥热起来。
另一侧的黄有才,嘴唇都干了。
很明显,这四扎山参上用的绳子都是纸麻皮,但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打结方式不一样。
苏月禾指着第一扎说:“这是我昨天卖给黄有才的,上面打的是两个小的同心结。刚才牛主任问我,怎么证明这是我的?”
她从手里握着的纸袋里抽出相片,找出一张放在山参旁边。
“这是我在家里给我们家山参拍的照片。你们可以对比一下,大小形态以及打结的方式,是不是一样?”
众人都围过来,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在最里面。
老警察点头:“确实一样。”
牛主任还在犟:“也不完全一样,除了打结方式一样,其他看不太出来。”
苏月禾早料到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承认。”
牛主任忙笑着摆手想要撇清关系:“唉唉唉,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就是平心而论。”
李经理:“牛主任,你年纪大眼花了吧,我看一模一样,你看这边突来的这棵人参,形态都一样。”
牛主任:“……”
老警察也认为是一样的,但他不方便下结论:“这个到时候再鉴定。”
苏月禾:“不用,我刚才说了,我早料到了他们不会轻易承认。”
她拿起那扎山参,扒开其中一棵,同时抽出另外一张照片放在上面。
“还有这个!”
老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又都凑前来,牛主任比谁都着急,他低头一看,只见上面那棵山参上,刻了一个“苏”字。
照片上的山参也有一个“苏”字。
这两个字的字迹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字。
李经理拍了下大腿,大声感叹:“高!实在高!这没办法抵赖了吧。”
老警察也点头:“确实是同一个字!也就是说,这扎山参原本是属于苏月禾同志的,但是中药铺并没有收过苏月禾的山参,所以,这些山参哪里来?”
结果呼之欲出。
店员们交头接耳,原本就知道一些情况的人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主任和白忠民这次是遇到狠人了。”
“这个漂亮女娃看不出来,凶的很。”
“你看她背着个背篓,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农村人,结果她还有相机,人不可貌相。”
苏月禾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一张收据。
“这张字条是白忠民收货员亲笔写的,他说我这个山参不够干燥,不予收货。这上面有重量,山参一斤,日期是昨天。”
白忠民脸色煞白,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之前还笑这个女孩傻戳戳,原来,傻戳戳的是他!
他一直被她当猴耍!他攥着的拳头快要捏碎了!
苏月禾继续:“这张是黄有才写的收货单,可以证明这些白忠民嫌弃不够干燥的药材,都被黄有才低价收购了。他买了后,不过半小时,就把人参拿来中药铺卖掉,我昨天在新华书店亲眼看着的。”
李经理吩咐:“快把购货单和入库单都拿来。”
苏月禾又拿出两张照片,“这是今天售卖山参的照片,2.5斤,三扎,你们也可以对比一下,今天打的是三同心结,三把山参上都有一棵刻了‘苏’字的人参。”
警察和李经理赶紧对比,而牛主任似乎突然失去了兴趣,借口上洗手间,溜走了。
苏月禾没去追,只要警察开始正式的调查,牛主任是跑不掉的。
很快,购货单和入库单都拿了来,一对比,完全对上。
昨天黄有才售一等虫草八两,一等人参1斤,一等黑枸杞1斤。
今天黄有才售一等人参2.5斤,一等黑枸杞2斤。
除了虫草外,其他跟苏月禾提供的数据完全对得上。
店里的员工互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这得坐牢吧?”
“肯定得坐牢。”
“没得三五年出不来。”
“要得,算贪污吗?”
“贪污腐败,滥用职权,投机倒把……我也不晓得是不是。”
……
老警察看向面无血色的白忠民和瑟瑟发抖想逃又不敢逃的黄有才,道:“走吧,先到所里去接受调查。”
李经理激动地双手颤抖,自家米缸里抓的蛀虫,能把牛主任拉下马的法宝,他高兴啊:“没想到我们单位,竟然会出这样的社会败类,我要赶紧跟上头打个报告。另外,警察同志,后面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调查。”
李经理越说越激动:“这次能挖出腐败问题,那是因为有眼睛雪亮、英雄勇敢、足智多谋的人民群众,我们大家鼓掌,谢谢这位苏月禾同志,谢谢她帮我们抓蛀虫、打老虎!大家热烈鼓掌!”
看着经理带头鼓掌,店里的员工赶紧跟上,生怕跟慢了,被经理惦记,特别是以前跟牛主任走得比较近的人。
苏月禾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忙伸手摆了摆:“我只想追回我的损失。”
老警察:“这个要法院判了之后,从赃款里给你补偿,可能要等一等。”
苏月禾微微咬唇,她料到了,只要能把这些人送进去,赔偿可以慢一点也没关系。
李经理拍了拍胸脯:“没得关系,苏月禾同志,你告诉我,你损失多少,我马上向上汇报,我们中药铺先给你补偿,给你额外的奖励!一定要好好嘉奖!”
这倒是意外之财,苏月禾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她的算是,她满意笑道:“不多,损失一百块钱左右,你看看。”
李经理接过来,当即答应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申报。
老警察吩咐:“小刘,给白忠民和黄有才戴上手铐。”
听见这个,一直没说话的白母,挡在儿子前面大声阻拦:“不是,警察同志,怎么就戴手铐了呀?我儿子从小老实本分,他不会做犯法的事。”
“你儿子犯不犯法,得法官来判,我只负责调查。”
“警察同志,我儿子只是个小员工,领导怎么说,他怎么做,他是无辜的。”
“这个我们会详细调查。这位荩麻烦你让一让。”
“你们不能抓我儿子,他是无辜的。他是冤枉的!”白母拉着儿子的手,“忠民啊,你跟警察好好说,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妈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说。”
白忠民看着母亲哭泣时,那满是鱼尾纹的眼角,他心底一阵绞痛:“妈,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白母激动地哭诉着,她看着儿子戴上手铐,眼下一黑倒在了地上。
“妈!”
“妈!”
白忠民和白欢都扑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
苏月禾不想给眼神,她挤出人群,提着背篓,走过去跟汪小琳说话。
“小琳,谢谢你帮忙,今天幸好有你。”
“客气什么,你好厉害,一个人把他们全撂倒了。”汪小琳看着苏月禾,满脸的崇拜,“我陪你去派出所吧。”
苏月禾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快中午一点了,得先解决温饱问题:“走嘛,我请你去吃抄手,谢谢你帮忙。”
汪小琳开心笑道:“要得,谢谢请客。”
第26章 豁!
因为领导非常重视这次的案件, 苏月禾在派出所做笔录配合调查到下午差不多五点才结束。
她还把两个同是受害人的大伯大娘的地址姓名都提供了。
期间,关于白欢诬陷她的案子,因为新华书店的员工亲眼看见白欢把手表扔进苏月禾的背篓里,所以, 没花多少力气, 当天下午案件告破。
白欢当即被拘留。
白家人一边要去医院照顾白母, 一边替被关押的兄妹俩奔走。
从派出所出来,因为已经过了最后一班回公社的客车时间, 苏月禾只能在县城继续住一晚。
跟苏月禾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是李经理。
李经理跟苏月禾聊得挺好, 他告诉她, 领导基本上同意嘉奖,年前会把奖金拨下来,整整一百元, 到时候会通知她。
苏月禾没想到李经理效率这么高, 感谢之余, 说起自己还有一根上等的山参想卖, 她想问李经理有没有门路。
李经理听说这根人参有三两多重, 当即问:“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苏月禾从挎包里拿出单独包好的七品叶人参给李经理看。
李经理也不算太懂药材,但他知道这么粗壮的人参必定是顶级好货。
他建议拿给店里的老药师看。
苏月禾便跟着他回了中药铺, 中药铺的老药师姓蔡,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他一看这人参,眼睛瞬间亮了。
蔡师傅激动道:“我的天啊,这可是头等好货, 几十年都收不到一根, 你确定是七品叶吗?”
“我确定,我拍了照片。”苏月禾说着取出她拍的七品叶以及山参刚出土还没晒干时的照片。
老药师看了后, 重重点头:“要得,确实是七品叶。那这根人参没有千年也有大几百年。这卖了可值不少钱,安逸咯。”
苏月禾问:“能卖多少钱?”
蔡师傅也不好作价:“这个我还真不好说。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收购价。你要不要卖,如果卖,我帮你问问人。”
苏月禾想了想,卖不卖另说,她还是想知道现在的市场价,便道:“麻烦您了蔡师傅。”
“不客气,那我帮你问问。”
李经理听见是几十年难遇的好参,也不甘人后:“我这边人脉多,我也帮你问问人。保证帮你卖出去。”
苏月禾把她爸的地址留给了他们:“我不住县城,你们有消息,可以先找我爸,他会给我稍信。”
“要得。”
*
回到她爸苏运昌的宿舍,老爸正在切洋芋。
苏运昌今天下午也被警察叫去问话了,他比苏月禾早回来,看女儿才进门,忙问道:“警察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干啥?他们感谢我都还来不及呢,帮他们完成了今年的指标。”苏月禾放下背篓和挎包,看见桌上放了一大包东西,不禁多看了几眼,以为是她爸买了什么,让她带回家的。
苏运昌指着桌面的东西:“梁正烽的姐姐上午送来的,说是给你做新衣服的布料,还有一些饼干。”
是梁正烽表姐啊?苏月禾还没见过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有心。
打开布包,里面是两块簇新的时兴棉布料,每块都至少有一丈三尺六,可以做两件衣服。
除了衣服,还有两包饼干,一包这边很少见的腌制榄角。
里面还有一封信,苏月禾拆开来看,万秀敏在信上写道,衣服布料是她作为姐姐送给弟妹的新婚礼物,希望她和正烽结婚以后能一直幸福,白头到老。
万秀敏还告诉她,正烽这次任务比较特殊,可能没办法给家里写信,等他年底回来,小两口再一起到姐姐家作客。
最后,万秀敏期盼着早日能与月禾见面。
末尾还附了通讯地址。
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姐姐的热情周到和关怀备至。
苏月禾也不敢怠慢,她在抽屉里找出纸笔,马上给万秀敏回了一封信,告知礼物已经收到,谢谢姐姐的关心,她也期待能早日跟姐姐姐夫和孩子们见面。
写好信,贴好邮票,打算明天一早出去邮寄。
其实这里去部队驻地不算远,骑自行车估计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只是苏月禾一个人也不太好去叨扰,不然她倒想亲自登门拜访的,想着还是等正烽回来再说吧。
晚饭很快做好了,灯光下,一张小小的四方桌,苏运昌宿舍的厨房也就只有一个煤炉,他把米饭和菜一锅蒸熟。
一大盘豆豉蒸洋芋,一屉米饭,两个人吃。
无辣不欢的苏月禾吃着老妈给她爸腌的辣椒酱,配着洋芋,虽然没有肉,但也吃得很欢。
苏运昌生性怕事,他不赞同苏月禾去举报得罪人,从派出所回来,他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担心道:“你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怎么收场?”
苏月禾满不在意地道:“用不着我收场,那是警察的事。”
“他们会给你赔钱吗?”
“要等法官判。”
“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你这次得罪的人可不少,这事做得……就怕他们报复你。”
苏月禾性格不随她爸,“我如果不举报他们,他们只会继续为所欲为,欺负我们老百姓。我明明知道可以举报,我却自己躲起来,那我就是助纣为虐。”
“你说的没错,爸爸认可,我就是怕他们找你麻烦,就像那个白建国,之前不还拿锄头要打你,就怕遇到这种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