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用过的杯子,我拒绝。”
“那么那些牛奶,就请手冢不要客气地全部笑纳吧~”
手冢,“……”
乾推了推眼镜,“不二还真是狡猾,居然能利用手冢无懈可击的洁癖心理,不愧是天才吗。”
“等等。”
大和这才发现不对,他用折扇敲住手冢的头,“这只怎么在这?你不是也一直拒绝参加无聊的集体活动吗?”
手冢平静反驳,“我没有这么说过。”
乾,“的确,手冢从来没说不来,手冢都是直接无视。”
手冢,“……”
大石,“听说是学生会的一弦会长也要来花火大会,手冢说下学期想入学生会,要和他提前搞好关系。”
手冢,“……”
大和挑眉,“哦?我还以为是因为一弦家的小鬼们也要来才答应的,有漂亮小女生嘛~”
手冢举着牛奶瓶,呛了一口,但他很快调整好,说,“不是答应。”
大和简直太懂他了,“对对,手冢同学不是答应,手冢同学只是没拒绝。”
一直默默喝牛奶的河村小朋友举手,“答应和没拒绝,哪里有区别吗?”
手冢一把将河村的牛奶瓶重新塞回去,领袖气场全开,镜片白光闪闪闪。
“大家,喝牛奶的时候不要讲话。”
……
每年在浅草寺附近举办的花火大会,是东京都在夏日祭典中最盛大的一场。
十里长街,人流如织,巷子间灯火璀璨,街边的店铺在小红灯笼下堆满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挂满红丝带与许愿牌的月桂树下,大和刚收好几个小朋友的空奶瓶,来往人群间,便有个俊朗高挑的少年穿着蓝色浴衣在向他招手,身边也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
砰然一声,第一束偌大的烟花便这样于不经意间,火树银花般绽放在空中。
那少年身边穿着清浅明黄色浴衣的小女孩就在这样的绚丽中,流星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小跑过来。
一弦星也其实是看见了个和往常只会穿白衬衣的手冢国光不太一样的手冢国光。
他穿着玄色浴衣,安稳站立于灯火阑珊的树影间,看起来比平常的小男生多了许多少年人的男子气概。
一弦星也绕着他走了一圈,由衷赞叹,“哇,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就惹来了慢悠悠过来的一弦雪乃的不满,“有我好看吗?”
一弦星也赶紧转过来揉揉自家弟弟的小脸,“当~然~没~有~”
不过没什么效果,一弦雪乃斜眼睨着手冢,“这家伙是谁?”
“啊,他就是手冢国光。”一弦星也很爽快地向他介绍。
一弦雪乃大惊失色猛地跳开,“哇!就是你?!你就是那个为了维持自己的帅气会变成身高3米、长着3只眼睛、指甲流出毒液、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手冢国光?!”
说完这一大串,一弦雪乃忙不迭远离此地找一弦树里请求庇护去了。
徒留在一大堆形容词里凌乱的手冢国光本人:?
一弦星也自己也囧了囧,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呢……
“哈哈那个,都市传说,都市传说,编来骗小朋友的。”
手冢似乎并不受意,冷着脸问她,“刚刚那个人是谁?”
见他表情发沉,一弦星也心里叫苦,都怪她这张嘴,每次好好的开始,最后都要搞的不欢而散。
两周前的山上露营,她还以为终于能和眼前这位手冢同学搞成好朋友的关系,结果转眼就因为那天晚上她吃了太多男生递来的烧烤被他一顿批评:什么饮食毫无营养啦,摄入全无节制啦,简直是在肥胖症的边缘疯狂试探啦……
感觉自己距离肥胖大概还差了五六个手冢国光的样子,一弦星也暗暗感叹:原来男生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脾气意外古怪。
听到他问,她赶快乖乖解释道,“那是我弟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手冢脸色缓和下来,目光瞥了瞥她拿着小团扇的纤细手指,“我没介意。”
没介意就好,一弦星也笑开,很自然地站到他身边,一一又和剩下几个小男生都打了招呼,夸夸这个帅气,再夸夸那个好看。
年龄相仿的缘故,没一会儿,几个小朋友不管是以前就认识的还是刚刚才认识的,都熟络起来。
两波人汇合成的队伍顺着人潮缓慢前行,有活泼一点的,菊丸已经拉着大石和雪乃抢去前面买仙女棒。
手冢陪她落在稍稍靠后一点的位置,熙攘中,两人肩膀靠的极近,她手中拎的小团扇边缘轻轻蹭着他的指尖。
手冢国光,“你……”
一弦星也,“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片刻相视静默后,一弦星也,“你先说?”
手冢摇摇头,“你先。”
她挠挠头,“好吧,我是想问,你左手恢复得如何了?”
她也是听她哥从大和学长处打听到的,手冢后来果然有好好地去咨询了医生,听说还是大石同学帮忙介绍的专家,照这个恢复速度,绝对可以正常参加明年的校际比赛。
“会定期复查,明年的比赛我会参加。”
果然还是再听一下本人的答复要让人安心得多,一弦星也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白色金丝线绣制的御守符,放到他手中,“那,这个送你,我刚刚在浅草寺求到的,明年比赛一定会顺利的。”
那御守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手冢拿在手里握了握,谢字刚要出口,只见她又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了5678个只有颜色不尽相同的御守。
她一边摆弄这些小玩意,一边说,“果然果然,还是白色的比较搭配你,那这个蓝色的就送给鹤田君,橘色的送给中村君,花色的送给长谷川君……诶,诶?手冢同学?你走那么快,脚好了没啊?”
没搞懂手冢怎么就忽然拂袖而去了,一弦星也连忙追上去,全然没注意到两人身后正看得起劲的大和。
大和嗑着瓜子感慨,“莫名不太妙啊,居然是单箭头。”
一弦树里却在他旁边对着有点气呼呼的男生背影,清风拂面地笑开,“没事,我见多了,追不到就先以事业为重,有你我在,他不会无聊的。”
大和却嗤道,“少来,说白了只是单纯不想那么快被挖走自家的小白菜吧,狠毒的男人。”
一弦树里,“大和君难道就不是了吗?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吧。”
烟火盛放下,两位少年相视一笑,各自拿起手里拎的金鱼袋,默契十足地轻碰了下。
记忆中,那年夏日尽头的花火大会,天很晴,风很轻,绚烂星风,南柯一梦。
最后的视野停留在几个孩子一同挥舞过仙女棒的明亮欢笑中。
视线一点点模糊。
梦幻,绚烂,泡影般渐渐破碎、消散。
再一点点清晰。
昏暗窸窣的机舱内,飞机引擎的巨大嗡鸣声昭然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身侧,小窗外,是夜色笼罩下暗无边际的平流层。
一弦星也动了动,温暖的白色羊绒围巾带着一丝呼吸的温热感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揉了揉昏沉的额头,试图快速将自己从刚刚光怪陆离、吉光片羽的梦境中剥离。
如果在日本,现在应该已是令和年间,平成14年的仙女棒已经是十七前的事了,而自己此刻也并不在日本,而在飞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飞机上。
那些在梦境中如此相近又熟悉的童真稚嫩的脸,如今看来也已经是一些久未相见的故人了。
挺直脊背,微微转动下脖颈,手向后伸去,脑后的发丝被她睡得有些散乱。
果然,长发还是麻烦了些啊……
想着要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一弦星也侧身,刚要开口麻烦身边坐在外侧的人让一下,发现有些奇怪。
她怎么记得,刚坐下的时候,旁边是个和她同样从日本来此出游的小姑娘来着。
那小姑娘不过七八岁。
腿……会有这么长?
一弦星也大概目测了一下,这绝对是一双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的双腿。
不仅长,而且相当匀称,包裹在深蓝的牛仔裤中,在前后座椅间弯成极有风度的弧度,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略有失礼之处,她向上望去,视线却在触碰到那人的容貌时霎时凝住。
梦境中那张带着无框眼镜的白皙清俊的男生面容,与眼前的人逐渐交错起来,叫人一时分不清哪一刻才是真实人间。
真的是……手冢同学?
她差点就这么叫出来。
可眼前的人,比起记忆中的小男生,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身形挺拔,丰神俊朗,整个人像从眼角眉梢处完全沉静下来,轮廓愈加明晰。
他的深色眸光沉沉而来,叫她完全无法忽视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同学二字便也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那人手中稳稳端着本体育杂志,就这么和她两相对视,似乎颇有耐心,在等她回应。
静默细微之处,一弦星也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逐步加快的心脏跳动。
忽然,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坐直身体,靠回座椅,闭眼,非常肯定地自言自语。
“等一下,我还没醒。”
双目黑暗中,一秒,两秒,三秒。
她忽然听见身旁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将杂志合起收好。
空气静止片刻。
就在她打算睁开眼睛,重启真实的一切时,一只带着温度和力量的手掌,忽然指骨分明地落到她头顶上,不轻不重地将她的发丝揉得更乱了些。
然后低沉稳重的嗓音落入耳中。
“那就醒醒吧,要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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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and哥哥:今天也是奋斗在一线的吃瓜老父亲与老母亲
暂时切回干柴烈火(x)的现在时~
当然,国中的故事还木有结束,后面还会有少年光和少女星国二一起参加全国物理大赛,还有一点国三的情节切进来。
非常欢迎小天使们滴收藏与评论~么么大!
第15章 故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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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触碰到她的一刻,一弦星也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这不是梦。
刚刚在她眼前的,和她登机前在架空长廊上无意瞥见的大概是同一个人,并非她人到中年老眼昏花。
二,摸头长不高诶……
好吧,虽说她今年已然年近三十,身高169公分,不需要再长也不会再长了,但是,但是……
“牛奶真神奇啊。”
她睁开眼睛望机舱天花板,“手冢先生,多年不见,我很后悔,自己小时候竟然没有你那份觉悟。”
听懂她在讲什么,旁边人平静接道,“胜负欲放在成绩上可以,身高方面大可不必。”
他顿了下,“我是男生。”
“男生?”
“抱歉。”他从容纠正,“男人。”
一弦星也的手卷成小话筒,递过来,“那么,方便透露一下您的真实身高吗?维基百科上写着的179公分,我确认只是您国中时的陈年老数据。”
她上飞机前刚刚查过他的个人页,如果早知命运真的如此神奇,她大概会浏览得更仔细一些,比如,呃,婚姻状况?
“确定想知道?”男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她点头。
“189。”
再见。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为什么有些人的身高永远停留在了国中,而有些人总能在背地里悄悄长高然后惊艳所有人?
是魔法吗……
她摊在座椅上幻想,“如果我也能长到189公分,说不定还能在正经工作之余找到个平面模特的兼职,好想当街走红、一夜暴富啊。”
“恐怕不行。”
一弦星也看向他,“为什么?难道我看起来与暴富无缘?”
“不是,站在一起不好看。”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准备降落的提示音响起。
两个人在机身降下云霄的声响中零零散散又搭了许多细碎言语,但大都无关紧要,他貌似还跟她探讨了一下飞机降落时的受力情况?
老实说,这和一弦星也想象中的老同学多年未见,再偶遇街头的尴尬叙旧有些不同。
以前她不是没遇到过诸如此类的情况,但两相交谈下来,大约全是类似“您在哪高就”“您爱人在哪高就”“房子地段真不错”“每月收入还可观”这种将对话不断推向尬聊深渊的句子。
说不定再过几年还要添上一句“您孩子真聪明”。
一弦星也后怕地抖了抖,她将自己和手冢在对话中完全没有出现以上内容的现状归因于:手冢大概真的没有那么无聊。
飞机平稳降落到地面后,手冢趁座位上的人群还没涌动,相当迅速地将自己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换成了一副能挡住自己一半脸的巨大墨镜。
直到他这个动作完成,一弦星也才真正意识到:十五年过去,自己身边这位手冢先生,的确已经因为在职业网坛享有盛名,而不能像她一样丝毫不加设防地走在大街上了。
一弦星也跟在他身边小心没入人群,走进机场,她看着他的墨镜笑了下,“做名人好像挺惨?”
手冢坦诚说,“啊,脸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