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纠结在手冢是否对她有意和他曾经喜欢的人身上,她倒不如思虑清楚自己对手冢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她当真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就算不清楚手冢的心意,换她来主动,追一追他又有什么难的?
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刚刚才经历分手,但后来很快,她又察觉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这……会不会不太正常?”
一弦星也抚额,她真的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但她又真的无法否认此刻的自己在面对手冢时会心跳加速的事实。
听完,春生也疑惑地歪了歪头,“你的朋友和后来遇见的那个人是刚刚相识?”
她摇头,“相识多年,但中途也分别了多年。”
“这么说,是久别重逢后的怦然心动?”
一弦星也的脸微红了红,这样的微小情绪在幽暗的小房间中看起来极度温柔,她小声说,“嗯,是这样。”
春生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了然笑起来,“那么,这个问题可能就需要你的朋友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什么答案?”
春生说,“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或许的确需要经历与时间,正因如此,喜欢这种心情才足够绵长并难以令人忘怀。”
“这种心情会随着那个人的出现而跃然心间,同样,也会随着那个人的远去而被埋藏在心底的角落,直到那个人再度出现。”
春生有点调皮地对她挑了挑眉,“所以,或许你朋友的心意只是现在才被发现也说不定。”
*
打开房门回来的瞬间,只穿了薄薄单衣出门的一弦星也有被扑面而来的气息暖到,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手冢还在沉沉睡着,远远看去,伴着规律的温热吐息与胸膛起伏,整个人好像是小房间里的温度来源一般,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弦星也总觉得他好像真的比她离开前要往中间靠了一点点?
关上门,世界骤然再次陷落于温暖的暗色中,小窗外的白雪已停,月光洒落在海面。
她轻手轻脚爬上床,无知无觉绕过他,再拉过他身上的被子一起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许多,身体也一点点从微凉浸染上他的温度。
月光中,她注视着他的睡颜,思绪逐渐在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被疲惫抽离,可心中却有声音在始终回响。
所以,她真的是一直喜欢着他的吗?
无论是已然明确的现在,还是漫长岁月模糊不清的从前。
细白的五指就这样在将睡未睡的意识模糊中探上来。
她触碰他紧闭的眉眼,白皙的肌肤,搭在睫毛尖部的发丝,以及轻抿柔软的双唇。
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
男人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十分清明地响起,“别动了。”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中的灼热与隐忍倒映进她的双眸。
那样的情绪,在很久的从前,她果然见过。
现实与回忆交错中,她听到他问,“想做什么?”
一弦星也骤然清醒了。
想做什么?
那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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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切回国中二三年级补全过去时,高燃高酸高甜预警。
腿哥在彻底顿悟如何恋爱之前,首先也要是一位无形中令人心猿激荡的少年。
少年光 is loading……
第22章 狭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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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15年。
日本深空飞行探测器隼鸟号成功发射,至此,人类航天工程中的近地行星勘查进入黄金时代。
全国掀起星空热潮。
继航天工程、天体物理、天文学等专业成为升学热门,全国物理科技大赛报名人数盛况空前。
而与浩瀚千军万马所相对的,仍只有那一条通往金杯锦旗的伶伶狭路。
但那又怎样?
“狭路相逢,高手胜!”
毫不留情的书卷敲在少女意气风发的头上。
“你个不让人省心的!自己长点心吧!”
井上小老头第N次对她说这话时,一弦星也已经免疫了。
他们此刻正站在全国物理科技大赛关东地区集训营的大门前。
“录取通知,教材,文具,换洗衣服,啊,还有感冒药,多备着点……”
一弦星也无奈抱了抱头。
她觉得,井上老师此刻简直比一同来送她入集训营的她爸妈,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还要挂念她的生活自理能力。
不过也在常理之中,今年报名人数过多的缘故,单单关东每个学校的校内就残酷淘汰了许多人,青学更是悲惨,只分到两个入营名额能继续参与后续的比赛,自然宝贝得很。
“还有,这集训营里我闭着眼都能猜到基本上都是男生,你个女孩可要注意着,就这么一个月,好好加油,表现优异能拿到美国NASA合作中学的交换名额的,千万别在这个关键时刻搞什么恋爱自由,自毁前程啊!”
这话一出,站在一弦星也身边的一弦夫妇都笑了。
一弦琴子温柔摸上她的头,“前程如何暂且不论,我们星也确实该到会喜欢男孩子的年纪啦~”
她这么说,一弦阳里却不太开心了,“诶!那我可怎么办!”
一弦星也即刻抱住他,“不怎么办,我心里最喜欢的自然还是阳里先生~”
正说着,不远处公交车站的人群涌动中,迎着朝阳缓步走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如既往的浅色衬衫,举止淡然自若、稳重从容。
阳光中,他深眸微浅,皮肤白得通透,微微抬手遮住打在镜片上的阳光,向她的方向遥遥望来,神情淡薄,气质干净,好看得像个琉璃王子。
一弦星也没忍住,还抱着自家爸爸下意识却朝那少年吹了声轻妙的口哨。
“哎呦!”又是一个书卷敲到她脑袋上。
井上老师恨铁不成钢,“刚跟你说的什么?少和男生勾勾搭搭!我还不知道你!”
一弦星也好冤枉!
自从二年级之后,她就真的很少很少很少和男生们一块玩玩闹闹了,毕竟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避嫌这种事她自然义不容辞!
况且,“怕什么?我就是想,手冢也不会同意这个时候和我恋爱的。”
这是手冢走近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少年微凉的音线像雪片略过深秋清晨的阳光,深沉中含着些青涩,他看过来,“你想什么?”
“……”
一弦星也,“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他的面讲比较好。
手冢似乎没太在意,转而和一弦夫妇极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这一年的时间里,因为在学生会工作,手冢偶尔会被她哥叫去家里,美其名曰谈正事,她爸妈也因此早已了解到青学国中部有个极其优秀的手冢国光存在。
也不知道她哥是怎么给她爸妈洗的脑,临走前,一弦阳里非常有信心地拍了拍手冢的肩膀道,“星也交给你,我们很放心。”
唯有在学校看透一切的井上小老头用鼻孔出气儿,“嘿呦喂,就是交给他,才不能放心。”
但是没办法,脑子好有时候的确也是一种无法撼动的便利。
井上老师又提着她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放人。
告别老师和父母,两个人都背着背包,再拉着小拉杆箱,从集训营满是人群的大门向集合地点走去。
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甬道,零零散散的学生都在向一处汇聚。
手冢走在身侧,听到她抬头问,“我怎么感觉井上老师好像不太喜欢你?为什么?”
这和传说中太有出入了,据说是个老师都很喜欢成绩又好能力又强的手冢同学,毕竟他现在又是学生会副会长,又是网球部副部长,还都徘徊在转正的边缘。
饶是如此,还能与她和大石同学把年级第一天下三分。
听到她问,手冢诚实说,“因为他喜欢你。”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手冢不答,一弦星也自己也没办法顾着捉摸这件事了,因为,“手冢手冢,你走慢一些。”
她拖着箱子,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他,“朋友,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对自己高出我将近十公分的身高有一点觉悟。”
一弦星也看着面前少年的脸,有一点点恍惚。他此刻的下颌线条分明,五官更加清隽,身高也在不知不觉中抽高,因而显得身形有些瘦削,但她总感觉,好像就在不久以前,他们还都是妥妥的小孩子模样。
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闲着无聊留起了长发,还学会了如何给自己将将过肩的头发绑小马尾。
对此,她感叹,原来成长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啊。
当然,这个瞬间含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像手冢这种进入国中二年级还能稳稳当当没有产生太大性格偏差的男生着实不算常见。
而绝大多数其实都指向他们此刻身边的另一种。
“哈哈,栗原同学,你抢得到就还你~”
“别闹了,快还我练习册!”
“这边!绫乃酱,到我这边了,快来拿~”
那是个白净乖巧、很小只的小萌妹,声音清甜,留着可爱的娃娃头,一看就是会好好学习的那种女中学生,此刻要抢回被两个大男孩丢来丢去的物理练习册,女孩子的小脸在焦急中白得发粉。
一弦星也看看那两位为逗妹子而失了智的男同学,再看看自己身边安稳站立的手冢。
她对他说,“你果然很优秀。”
手冢,“因为不会抢你的东西吗?”
她摇头,“因为你竟然不会为我而失智,哪怕我是公认的绝世软妹。”
手冢,“……”
手冢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在她令人无语的发言下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了。
他继续朝前走去,然后在不过十步的距离处,意外对上了一个黑色的运动鞋尖。
一弦星也看到手冢对面有人,也有点意外,大家都在朝前行进,忽然回头堵人,不是朋友,就是仇人。
那人穿着同样黑色的短袖T恤,面容轩朗英武,紧皱的眉宇间极有男子气概,倘若他现在手里再持一把太刀,一弦星也能真心实意地称赞一句武士少年。
那人和手冢对视了一会儿,一弦星也追上来的时候仿佛能听到两人目光碰撞后的交流电声。
看来是仇人。
那人率先开口,“手冢。”
手冢,“啊。”
那人,“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
“……”
一弦星也觉得这位武士同学有那么点意思,老实说,她对这个决一死战的热闹很感兴趣。
但显然,手冢并不想成为热闹的当事人。
他轻飘飘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说,“一弦,我们走吧。”
手冢淡定地绕道而行,一弦星也拉着箱子追他,“你们有过节?”
他放慢步速,“两年前打过一场。”
手冢若是说打过一场,那自然是指网球。
“两年前?”
一弦星也回头望了一眼被滞留在他们身后的武士少年,那人此刻的严肃神情中似乎带了点幽怨,正跟在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很有随时准备冲过来开始一场殊死决斗的气势。
“可那个人好像对你现在的怨念都很深啊。”
手冢却说,“没事,习惯就好。”
后来,一弦星也才知道,那位武士少年名为真田弦一郎。
因为真田与手冢两家从祖父辈起便是世交,后来两个人又因网球结了些恩怨,一年365天,这位真田君要有360天以短消息的形式提醒他,他们之间还有一场未了结的殊死决斗。
这可真是传说中的……
恨比爱更深刻啊……
对此,一弦星也颇有感悟,“手冢。”
“嗯。”
“我前几天看了一本小说。”
“讲的什么?”
“你知道渣男如果一直对一段深刻的情感关系实施冷处理会怎样吗?”
“……”
“不说话我也必须告诫你一下,会被报复。”
“……”
随着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经过,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前行的甬道大军,大学组的,中学组的,小学组的,不同年龄段的参赛者齐汇在此,浩浩汤汤,无以断绝,当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庞大之感。
而那一面属于全国优胜的金色锦旗,正在阳光下飞扬于高而遥远的前方,将只属于浩瀚星空中最闪耀的一颗。
不知怎么,明明现在只是人流汇聚中期待成为那颗星星的微渺一粟,一弦星也却已经能够隐隐听到自己蓬勃热烈的心脏跳动与血液沸腾。
就在这时,规律起伏的人群喧闹带起层层惊叹,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一辆华丽高贵的加长林肯悠悠驶来,在门口稳稳停下。
车门微开,鲜艳热烈的红色长毯即刻滚开。
滚啊滚,继续滚,一直滚。
滚到世界无声,滚至甬道尽头。
直到那长毯拉满节奏般停下,一条长腿才跨出车门。
跨步而出的少年人发丝飞扬,泪痣微坠,眉间一段凌厉的桀骜轻狂,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人双手插袋,在万众瞩目中缓步走在红毯之上,满脸写着:我,关系户,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