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一桩心事,纪如尘松了口气,本来还怕妹妹不愿意,他不知该如何和人说,如今一来,他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
嘎吱嘎吱的车轱辘一停,他撩起帘子一角,探出头往外看,外面行人来来往往,马车正停在茶楼外的街道上。
纪如尘回头提醒妹妹,“到了。”
纪如尘带着她来到和人所约定的地方,她们到的时候,李公子已经等候良久了。
望着在那里殷切等候的李公子,纪如尘更是愧疚了几分,当初他就不改……,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他只能无奈的低叹着。
纪如尘看向自己妹妹,眼中流露出自责,“我去隔壁厢房里等你。”
“好。”纪衣容没有异议,她是来拒绝的,有第三人在场,总归是让人难堪的。
一见她进来,李公子便双颊通红,喜欢全然显露在脸上,他害羞的看向她,紧张到无措,“纪小姐,你,你来了。”
“李公子。”纪衣容礼貌疏离的应一声,随后在他对面坐下。
眼看着已快到中午,纪衣容内心记挂着宿玉,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多谢李公子厚爱,只是衣容已有心上人,还望李公子能早日觅得良人。”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李公子刚刚还羞红的脸立刻惨白,他眼中含泪,“能被纪小姐喜欢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纪衣容脑海中闪过宿玉如白玉般的脸,宿玉自然是极好的,想到他,纪衣容心口满满的,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她没有回答,而是道,“李公子一定也能遇到,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李公子低着头,面色苦涩极了,第一次喜欢人,还未萌芽,便直接被拒绝了。
他眼中的泪就要掉落,为了不在她面前出丑,他匆匆起身,“祝纪小姐早日得偿所愿。”
说完,便小跑着离开。
跑到外面,李公子眼里克制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被心上人拒绝,总归是让人伤心难过的。
他是世家公子,懂礼义廉耻,也有自己的骄傲,被人拒绝了,自然不会在念念不忘。
纪衣容收回目光,虽唏嘘,但更明白,感情一事不能勉强,她只能衷心祝愿他能早日寻得所爱。
纪如尘不知何时来到,他看着远去的身影,惋惜的唉叹一声“唉~”,他还是很喜欢李公子的,可惜两人无缘也无份。
“午膳时间快到了,该回府了。”
纪衣容眼神闪躲着,心虚的低下了头,“哥,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成青她们。”
“好。”因着刚才的事,纪如尘心绪不高,便直接同意了。
目送着纪如尘离开,等彻底看不见马车的身影,纪衣容这才转身往庭院走。
憋了一路的见冬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小姐,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公子发现了。”
这一路上,她一句话不敢说,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引来纪如尘的注意,还好公子没注意到她。
纪衣容扫了她一眼,凉凉道,“出息!”
虽然她也很紧张。
——
纪衣容到庭院时,小庭院里正空无一人,她蹙眉站在门口,习惯了每日来都能看到人,宿玉不在,让她心口有些发慌。
见冬也扫了一眼,小声嘀咕着,“宿公子应该出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纪衣容脸色好了几分,她想起他身契在她这里,没有身契出不了城,她这才放心下来。
随后,她又忍不住斥责自己,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宿玉,阿玉怎么会离开。
肯定是因为哥哥吓到她的原因,她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想来,是她路上耽搁了太久,他久久不见她来,便出去散心去了。
纪衣容在庭院坐下,打算等他回来。
习惯了有他在侧,习惯了一偏头就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突然间只剩自己一个人,纪衣容很是不习惯,每隔一会都要向门口位置张望,眼巴巴的样子,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她在庭院中等了一会,宿玉却还不见身影,纪衣容有些焦灼,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纪衣容想到了什么。
纪衣容乌黑的眸子,惴惴不安的看向宿玉所住的屋,她心中很是好奇,那些被宿玉说珍藏的红色衣服到底如何了。
她就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不行不行,万一宿玉回来发现了怎么办。
纪衣容正摇摆不定。
她的眸光扫过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仍未出现,她动摇起来,就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事的,又自己僵持了一会,宿玉迟迟未出现,最终,纪衣容还是挡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走向了屋里。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屋中很是素净,连个多余的摆件都没有,一眼就能望到头,纪衣容边看边算计着要给他添个什么物件。
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红色衣服的影子,想来应该是放柜子里。
纪衣容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枣红色的木柜上,她走近,莫名紧张起来,吞咽了一口口水,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她缓缓打开了木柜门。
柜子里物件不算多,所有东西一目了然,纪衣容自然看见了最下层显眼的那抹红色。
只是形状有点不对。
纪衣容弯腰,不可置信的拾起一块,那一件件精致好看的红色衣服,已变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碎布。
纪衣容抓着红色碎布的手,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不信邪的去翻。
无一例外,已全成了碎布,她呆呆的看着,被欺骗的难过让她眼中失了神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衣容感觉心口处闷闷的,还有些发酸发疼,那一件件精致好看的衣服全是她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能更衬他。
至今回想起来,她仍记得他接过衣服时喜悦的神情,和那句“吾心甚喜”。
“吾心甚喜”她还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激动。
纪衣容乌黑的眸子失了光彩,那都是骗她的吗?
那只是为了哄她开心吗?
纪衣容感觉难受极了。
第13章 以色侍人
宿玉也已从外面回来,身边跟着竹青,两人笑着,行走间不时低头说话,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他走进庭院,清冷的眸子扫过院中,未见纪衣容身影,以为是她还没来,侧眸,却见他的屋门正大喇喇的开着。
宿玉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做的事说的谎可能被发现了,他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紧张感。
甚至还颇有心情的猜起纪衣容现在的表情来,宿玉勾唇,恶意满满的一笑,一定精彩极了。
他挥退竹青,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服,随后闲庭信步的走进屋,如此的不慌不忙,显然是已有应对之法。
宿玉停在屋门口,清冷的眸子扫向屋内,只见屋内那张褐色的木桌上,正放着一堆红色碎布,那是他的杰作。
宿玉眼中闪过畅快的神色,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当真要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瞧瞧,多好看的颜色啊!
压下内心深处的想法,宿玉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纪衣容,如他所想的一般,她的表情精彩极了,黑着脸,乌黑的眼中有着受伤的神色,整个人坐的直直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薄唇紧抿,都在昭示着她的生气。
宿玉早已摸清她的秉性,自然不怕,宿玉垂眸敛目,心思流转,但,该装的自然要装一装,在纪衣容看不到的位置,宿玉眼中泛起冷寞的神色,他勾起一抹冷笑,毕竟这样才能让人怜惜。
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见,宿玉瞬间苍白了脸,眼中有着做坏事后被人发现的惊慌失措,他脸色焦急,匆匆几步来到纪衣容身前蹲下,清冷好看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声音里有着哭腔,“衣容,你听我解释。”
话毕,眼泪适时流落,他仰着脸,咬着唇,脸色苍白,两行清冷挂在脸上,美人垂泪,好不可怜。
果然,瞧着他如此可怜的模样,纪衣容心软了。
纪衣容心中的气已消了大半,她拉住他的手,乌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他,语气放软,“为何要骗我?”
她乌黑的眸子里清晰可见自己的身影,如此专注,仿佛只能看见自己一人,仿佛只能装下自己一人,宿玉有片刻晃了神。
像是被灼伤一般,宿玉逃避般的垂下眼睑。
再抬眼,他已与刚才一般无二,宿玉眨眨眼,又一行清泪落下,他咬了咬唇,好看的眸子摇摆不定的看着她,似是在纠结般,过了片刻,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他委屈道,“在春风楼时,楼中总逼我穿红色。”
他停顿了片刻,目露凄色,继续说道,“故而,我讨厌红色。”
听到他这样说,纪衣容心中的气彻底消了下去,想到那薄薄的一层红纱,竟是加注在他身上的苦难,她立即心疼起他来。
想到自己还曾对那红纱念念不忘,纪衣容忍不住唾弃起自己来。
纪衣容目光心疼的看着他,想到是自己的疏忽,她自责起来,当时自己就该多关心他一点,才不至于犯下如此错误。
“抱歉。”纪衣容一如既往的看着他,认真道歉。
宿玉扑到她怀里,垂下的眼中露出淡漠的神色,与他脸上的两行清泪格格不入。
他可没骗她,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呢。
“是我的错,若是我早日告诉衣容就好了。”他的声音里仍有哭腔,“但我看衣容好像很喜欢红色,这才一直没说。”
宿玉唇边挂着一抹戏谑。
委曲求全的形容似乎也能让人怜惜呢。
若纪衣容此时低头,定然能看到他脸上如此割据的神色。
但,她没有低头,相反,她更内疚了,因为宿玉说得对,她对他穿红色的确有执念,大概是初见的那抹红太过让人记忆弥新,才至于让她如此念念不忘。
纪衣容眼中是浓浓的自责,她回拥住他,一手搂在他腰间,一手轻轻地拍打着他后背,温声细语,“别怕,你以后想穿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没有人会逼你。”
两人交颈而拥,衣袖交会间,发丝纠缠在一起,容貌皆是同样的出色,如果忽略宿玉脸上的淡漠,那真是一副温情缠绵的画面。
可宿玉脸色太过冷,割据感过于严重,硬生生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宿玉琉璃般的眸子平静极了,饶有兴趣的想着,俗话说得好,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接下来也该到甜枣了。
要说风尘中人最会什么,那自然是以色侍人了。
宿玉脸色变换,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清冷勾人模样,他仰着头,清凌凌的泪珠还挂在他羽睫上,刚流过泪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琉璃般的眸子被泪水冲刷过,格外的清亮澄澈。
被他咬过的薄唇,正泛着艳丽的红色,水润而又饱满,似是无声的引诱。
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沙哑而好听,“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衣容的恩情了。”
纪衣容无端感觉口干舌燥,她竭力克制着想要吻上他薄唇的欲望,她低头,怀中人好似珍宝,目光落在他羽睫上的泪珠上。
她终于克制不住的弯下腰,朱唇贴近,轻轻地为他吻去羽睫上的泪。
唇下是他轻颤的眼皮,肌肤相触时,怀中是他微凉体温,独属他的松香弥漫在她鼻尖,心中有种莫名的满足,一种名为满足的神色在她心底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如蜻蜓点水般,最后蔓延至全身。
好半天,纪衣容不舍的后退了半分,怕惊扰到他,她克制着眼底的情欲想要退离。
而宿玉的甜枣可不是此,他眼中露出讽刺,是对自己的。
宿玉眨了眨眼睛,伸手拉住她胸前的衣服,眸中委屈极了,“衣容是不喜欢我吗?”
他咬着唇,神色颇为紧张,仿佛只要她说不是,下一刻他便要哭出来。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紧张的感觉,让纪衣容顿感身心愉悦,她抚慰的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哑,“怎么会不喜欢,我是怕吓到你。”
宿玉心中讽刺极了,这人莫不是忘了他出自何地,看来这楚楚可怜的形象深得她喜欢呢。
他在心中轻觑一声,真不知闻瑾那蠢货怎么会连这都搞不定。
可他不知道,纪衣容是因为喜欢,因为是他才对他如此怜惜。
宿玉手中抓紧了她的衣服,继续楚楚可怜的开口,“衣容不要走。”
那夜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仍让纪衣容食髓知味,她的呼吸急促了急分,却仍在乎着他的感受,她再次问道,“你确定?”
“若是衣容,我愿意的。”
说完,宿玉似是害羞般低下了头。
纪衣容却蓦然起身,朝门外走去,宿玉眼神一暗,以为是自己勾引失败了。
正当他在想,要如何继续下去时,身子却被人腾空抱起。
他惊愕的抬头。
纪衣容也正看着他,适时给出了解释,“门还没关。”
宿玉自然而然的依偎进她怀里,手顺着衣服探了进去,勾引女子,如何让女子舒服是青楼中人人都必学的,而宿玉学得甚好。
纪衣容抱着他的身子一僵,随后脚步加快了几分。
床幔落下,屋中没一会便响起了阵阵低吟,像是夏夜里的蝉鸣,声音缠绵而又破碎。
第14章 赠君芍药,寄我相思
大约是因为昨日下午的那场鱼水之欢,今日的纪衣容来的格外的早。
她来时,宿玉约莫是才刚起身,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出神,偶尔打一两个哈欠,似是极为困顿。
纪衣容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开门声让走神的宿玉回神。
他抬头望向来人,好看的眸子却是一怔,纪衣容一如既往的貌美,乌黑的眸子很是深邃,唇红齿白,墨发白衣,一如诗中描绘的温润佳人。
五官神采飞扬,行走间带着少女独有的意气风发,谁见了都会为之回眸。
少女白衣胜雪,腰间挂着玉珏,只是怀中却有着一抹突兀的淡粉,定睛一看,原来她怀中正捧着一盆淡粉色的芍药。
纪衣容与他的目光对视上,心跳无端快了起来,耳尖也在莫名的发烫发红。
抱着芍药的手无故紧了几分,纪衣容惴惴不安,这是她昨夜精心挑选的,他是否会喜欢?
纪衣容快步走近,脚下略显凌乱的步伐昭示着她的急切,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将怀中的粉芍药举到他能看到的位置。
“你,你喜不喜欢芍药?”声线因为紧张有些发颤,却也格外的真挚。
一身白衣的少女面上故作镇定,那双乌黑的眸子却灼热的直勾勾的看着他,势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因为紧张,少女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年少的爱意是如此青涩却又真挚。
宿玉适时想起了那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