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兄为了平息工部侍郎的怒火,势必要处罚王五郎。之前王家已经因为她废了一个王六郎,若再加上一个王五郎,就算有一个出身王家的太子妃在,王家与东宫也将彻底离心。
但如果无动于衷,放过王五郎,遭受口诛笔伐的人就会变成皇兄。
可谓是进退两难。
华翎想通后,放下茶杯,恨不得立刻就到东宫去见皇兄。
然而,她刚站起身又僵住了,去东宫有什么用,她最了解皇兄不过,再是焦头烂额,皇兄也绝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分。
先前,邺地那桩事,也是她透过颜启将话传给了皇兄。
想来想去,最后华翎的目光还是瞄准了谢太师。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让谢太师帮她,而是借一借他的势直接找到王氏大公子那里。
“二表兄,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结果会好的。”
………
下午谢太师回府的时候,华翎翘首以盼,一看到他的身影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小手殷勤地在他的腰间要帮他更衣。
谢珩的感知何等敏锐,看一眼就知道她起码有事情要和他说,于是拿下她的手,解开玉带,问她发生了什么。
“明天柔嘉就要回宫省亲了,王家大公子也要进宫,太师,你也陪我去吧。”华翎要他和自己一起进宫,然后她要见王玄道。
王家大公子娶了柔嘉,柔嘉又是她的亲妹妹,也就意味着谢太师和王家大公子也多了一层除了好友之外的关系。
想一想,还挺奇怪的。
谢太师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可以,明日我和你一起进宫。”
省亲的确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她要去谢太师当然不会拒绝。
而且,他还会陪着她。
“太师是一位好驸马。”华翎弯着眼睛笑。
第八十一章
谢太师答应了和她一起回宫省亲, 华翎一高兴就踮起脚尖亲到了他的下巴。
她觉得从被人勒死到睁开眼睛再回到昭华殿后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在太极殿外赖上了谢太师。
华翎还记得当时胥任和自己说谢太师年少征战气势锐不可当,手上沾过的血有万人之众,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可是当她真正地接触到谢太师的为人后, 她的害怕和畏惧在一点点消失, 逐渐变成了依赖和信任。
他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说空话,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为她点满花灯,愿意在亲人的面前维护她, 除了床笫之间狠一点, 谢太师切切实实是个好驸马。
“只是和你一起省亲就这么开心?前两日我们不是才一起在宫里度过了一夜?”谢珩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冷不丁地提到了前日。
此时的屏风后面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房中侍女和婆子都随时候着, 仔细听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华翎又羞又窘, 连忙高高地抬起手去捂谢太师的嘴, 先前他闯到宫里一事只有素芹一个人猜到,现在被那么多人听到了她的脸都不能要了。
“不准说, 太师你再说我就和你生气了。”她的脸颊红的能滴血,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觉得害羞。
明明一开始她与谢太师婚前暗通款曲的时候, 她对着知情的侍女表现出来的情绪大多是失落怅惘, 羞涩只有微弱的一点。
成婚之后,慢慢地, 倒是反过来了。
华翎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转变,想来想去她只好理直气壮地归罪到谢太师的身上。怪他行事太肆无忌惮, 莫名其妙地就闯到宫里去,她只是为他遮掩罢了。
谢珩抓住她的手, 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 “做都做了,怎么不能说?更何况我又不是第一次夜里去昭华殿了。”
华翎羞的整个人冒烟,跺了下脚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还有一层意思。
她愣住,拽到了谢太师放在架子上的常服不让他穿,“那一次和这一次不一样!不准再说!”
她害怕被外头的侍女听到,声音压的低低的,像是在人的心弦上点了一下。
谢珩突然放下了手中更衣的动作,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怎么不一样?那天晚上,我记得有人抓着我不放,对我说想要想要吃糖葫芦。”
闻言,华翎瞬间就想起来了,她在去东宫的那日!遇到了将她勒死的罪魁祸首,昏迷不醒,只差一点就沉浸在黑暗中醒不来了。然后她听到有人唤她烟烟,就像是迷雾中射来的一缕光,让她重新记起了自己的希望。
只是那个时候她对谢太师利用居多,当然和前日不能比了,她已经……
“反正就是不一样。”华翎垂下颈子飞快地留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将谢太师一个人留在了屏风后面更衣,她到外间状若无事地摆弄桌上的紫檀茶壶。
喜欢与不喜欢当然是不同的。
***
王家,柔嘉磨磨蹭蹭地对镜坐了许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里面妆容明艳的自己。
一会儿眼中是惧怕,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显得有些冲动。
今天按照规矩她要回宫省亲,但对王玄道这个驸马她连开口都不敢,一方面很怕他真的让她一个人回宫,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个婚成了和没成一样丢脸死了。
不过,当王玄道换下了宽袖的对襟道袍穿着一件锦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柔嘉很是松了一口气。
“公主收拾好了,我们就进宫吧。”
王玄道人后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但在人前,愿意给她一个体面。
先后乘上进宫的马车,相对而坐,柔嘉的目光虽然想避开他,但总有一两次扫到他的身上。
穿上道袍的王氏大公子是一种模样,此时在她面前的王氏驸马又是一个尊贵的世家郎君形象。
很不一样。
“公主到了宫里,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她的眼神可谓是十分直白,王玄道当然有所察觉。
他微微一笑,嘴里却吐出明晃晃威胁的话。
柔嘉当即身子就僵住了,她怎么都忘不了洞房花烛夜他在她的面前擦拭鲜血的画面,更别提在王家的这两日,她时时刻刻都在感受到他的强势与冷血。
情面,身份,这个人什么都不顾,罚人直接见血的。
“本公主不傻,我在王家过得越好,母妃在宫里的日子也就越好。”柔嘉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忍着,主要也是王玄道根本不惯着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知道就好。”王玄道瞥了她一眼,随即便不再理会。
他不是谢慎行,还能对女人动心。
“父皇生病在我们大婚的当天都没有露面,这次应该也不会见我们。到了宫里,我们只需要到太极殿外磕个头,二姐姐省亲那天设有宫宴,我不得宠,宫宴也没有。不若之后我们就直接去永安宫吧?母妃肯定在永安宫等着了。”柔嘉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将王家大公子带到永安宫,肯定能讨谢贵妃的欢心。
只是太子妃同样是驸马的亲妹妹,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心里也有点虚,不敢肯定王玄道会不会答应。
毕竟王家大公子要是去了永安宫而不去东宫,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亲贵妃远太子!
“……可以。”听出她话中若有若无的酸气,王玄道答应了她的提议。
大婚那天发生的事,王玄道乃至王家不可能不怀疑到太子的身上,查到东宫詹事的确接到了来自东宫的手令后,他们要冷着太子。
往谢贵妃那里多偏一偏,给太子施加压力,对他们目前更有利。
但王玄道没想到他做下的决定会被人突然地横插一脚。
………
华翎算着时间,果然在柔嘉之前到了宫门。
她问过宫门的守卫,之后就守在了宫门口,和谢太师说要等着柔嘉一同进宫。
这时,马车里面静坐着的谢太师才发现了她拉着他进宫的猫腻,眯着眼睛将她周身看了一遍,脸色冷沉,直接让人调转马车返回侯府。
他知道她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他陪着她回宫省亲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省亲。
“太师,许善表兄拜托了我一件事,我有话要和王家大公子单独说。进到宫里人多眼杂不好说明白,只能在这里等着他。”华翎赶紧出声解释,顺便又将源头推到了许家二表兄的身上。
“嗯?什么事?”谢珩知道许善昨日进了府,但不知道许氏和王玄道会有关系。
他抬眸,目光凛冽专注,容不得华翎说一句谎。
少女抿了抿唇,眉眼清丽绝伦,没有刻意避开他的注目,“还不是和那拎不清的王五郎有关,二表兄说他的一个相好被,被王五郎欺负了,他的好友还被王五郎打了个半死。二表兄怎么都气不过,便找我来做主,那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找王家大公子讨个说法了。”
她顺便将乐坊中的羽琴姑娘被掳走以及工部侍郎次子被打的来龙去脉和谢太师说清楚,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看着谢太师,表情真挚,“舅舅舅母一家为了母后和皇兄放弃了许多,二表兄难得来找我一次,我肯定是要帮他的。太师,等下你就让我和王大公子,不,柔嘉的驸马单独说几句话吧。”
她确实没有说谎,只是略过了太子在其中的纠葛。
谢珩眼眸微暗,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只是和他提个醒,让他管束一下王五郎,但又不能被柔嘉听到,柔嘉可小心眼记仇了。太师,好不好嘛?”华翎咬着唇,大有一副你不开口就继续纠缠下去的架势。
谢太师这才点了下头。
“以后那些污糟的事不准再过问。”他是将许善记住了,微微皱眉。
第八十二章
华翎没有等太久, 只不过一刻钟后柔嘉与王玄道就出现了。
看到她与谢太师,王玄道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他以为谢慎行的性子使然, 今日不会到宫里去, 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看来他被女人影响的不少。
然而接下来更让他意外的是,谢太师仅仅朝他微微颔首而他身边的少女反而朝他开了口,“大公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 华翎看也不看柔嘉一眼,全当没有她这个人。
在宫里多年, 她与柔嘉有过坏的时候也有过亲密的时刻。华翎对柔嘉的脾气很了解, 她若理会柔嘉, 柔嘉一定会觉得她憋着坏不怀好意, 但若视柔嘉为无物,柔嘉只会觉得她倨傲。
果然, 在被华翎忽视后, 柔嘉的眼中闪过一分不满,不过也仅限于不满, 毕竟先前她大婚的时候, 华翎算是帮了她一次,她也还记着。
“公主有话要与我说, 自不敢推辞。”王玄道往谢太师那里看了一眼,主动往一边走去。
华翎对王玄道这个人不太熟悉, 这次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她揣摩不了他的性子, 于是直接从身上的香囊里面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他。
王玄道不解其意,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似是一片从女子衣裙上裁下来的布料,灿若云霞,应是珍品。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王玄道定眸看她,他想不出自己会和女子的一件衣裙有任何的关系。
但既然她拿了出来给他,就一定有一个说法。
淡淡思索着,王玄道的脸色微沉,他想到了宫里的太子妃,他的亲妹妹。
“若非偶然,我倒不知道原来当年太子妃险些就嫁给了太师,而不是成为我的皇嫂。你们王家从未提过此事,我与皇兄都蒙在鼓里。大公子,皇嫂在东宫也有几年了,但对我的皇兄一直不冷不热,皇兄的安危她从不关心,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华翎的语气还是软软的细细的没有气势,但她的眼神却坚定地透着一股冷光,直视王玄道。
闻言,王玄道慢慢地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气定神闲,“我只是太子妃的兄长,公主问我太子妃是怎么想的未免强人所难。不过,公主提到太子妃先前与慎行的婚事,慎行他知道吗?”
“太师知道不知道与我要和你说的话无关,我给你这个东西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太子妃既然已经嫁给了皇兄,王氏就是皇兄的妻族,孰轻孰重
王氏应该清楚的。”
华翎抿着唇,将她入宫那一日被太子妃算计的事说了出来,“大公子手里拿着的就是证据,上面残留的香粉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也留了下来。除了你之外,我也一个人都没有透露,皇兄和太师都不知道。我忍下这种委屈,七鹅群八爸三另七绮吴伞六吃肉停不下来全是为了皇兄与王氏的关系能够长长久久,五郎君那里大公子也该想明白,他娶了柔嘉总比你娶了柔嘉对东宫有利。皇兄没有理由背后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大公子,你觉得呢?”
王玄道脸上的笑意收敛,遥遥地望了一眼谢太师的身影,“想必我王家若是不识趣,公主会转头向慎行诉苦,届时得不偿失的就变成了王家。“
他的话颇有深意,华翎的脸白了白,“大公子知道就好。”
她其实可以一个人回宫,但撒娇要男人也陪着她,就是为了证明她在谢太师心中的分量,让王氏大公子知道轻重。
“公主与太子殿下的兄妹情谊果真深厚,有朝一日,慎行恐怕是要失望了。”
王玄道眼带玩味,语气也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意味。
华翎攥着指尖,咬了咬唇,呛了他一句,“我与太师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大公子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