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泊元人都累傻了,这两天吃的都是飞机餐,还不好吃,又跟许修言马不停蹄坐飞机坐车坐船去玛瑙斯,勉强吃了些还算可口的东西,但一整天时间终于到地方时,黄泊元已经被折腾得脸色蜡黄,摊床上完全起不来了了。
许修言也身体不适,但他向来能忍,黄泊元躺倒的时候,他拿出初愿的照片问向导是否见过。
向导看过之后直点头:“Yes,yes,Dr.Chu!I’ve seen her yesterday,and her husband,very sweet,honeymoon,right?(是是,初博士,我昨天见过她和她丈夫,他们非常甜蜜,正在度蜜月是不是?)”
听懂了的黄泊元慢慢坐起来,郑重说:“Sir,they are not……”
黄泊元说着卡了壳:“言哥,‘夫妻’的英文怎么说?”
许修言没理黄泊元,继续问他们在哪。
向导说:“They’ve gone,I don’t know where they went,but I can ask around。(他们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许修言头疼欲裂,这几天发烧断断续续没完全好过,嗓子也疼,递了小费道了谢,穿上防护服打着手电去雨林。
霍霈霖那时刚因伤退役,心情不好,他陪霍霈霖来过。
黄泊元还在用他的塑料英语在跟向导解释:“They are not wife and husband,that handsome man,that boss,my friend,he,he and Hope,they are……靠,情侣怎么说?They are boyfriend and girlfriend……”
(他们不是妻子和丈夫,那个帅男人,那个老板,我朋友,他,他们才是男朋友和女朋友。)
黄泊元越说越想哭,初大小姐您到底在哪儿啊。
第40章
许修言走进雨林,树叶泥土味道与天然高浓度负氧离子扑面而来,手电筒落到的地方照见昆虫与蛇,慢步而行。
路遇原住民,阻止他不要再向里面走,一个人危险,许修言道了谢,并拿出手机里初愿的照片询问是否见过,原住民摇头说没见过,许修言又见几人,陆续询问,结果皆是没人见过。
许修言转了半小时返回,在门口抖落防护服脱了,进门时按开灯,黄泊元睡得不安稳醒过来,隔着蚊帐哑声说:“言哥,我已经向烈哥要初愿地址了,但他还没回。还有向导留话说正在找,估计明天能有信儿,让咱们先休息。”
“知道了。”
许修言关灯去浴室冲凉。
冲完凉回来,黄泊元又醒来:“对了言哥,霍哥说他给你发信息你没回,让我问问你收没收着照片,收着了你回他一句。”
许修言擦着头发看手机,信号差,等了很久才看到信息,先看到文字。
霍霈霖:「你妹说她是因为接到蒋宛儿电话,蒋宛儿说你心情不好,你妹关心你,才借口来新市找你问你能不能回家过年。蒋宛儿不让你妹提她,你妹就没提。」
霍霈霖:「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被人删了,删视频的保安我让魏哲辞了,这几张照片是商户门口和酒店摄像头拍的,挑了几张清晰的发给你。」
霍霈霖:「收没收到照片?收到吱一句」
图片加载出来,许修言放大看,还算清晰,画面里他开车,许思竹坐副驾。
霍霈霖另外发了音频来,应是他和许思竹的对话。
许修言没听语音,保存照片,回了句:「吱。」
许修言回完信息抬头看黄泊元使劲睁着眼睛等他回复,许修言过去帮他掖蚊帐边缘:“收着了,睡吧。”
黄泊元迷迷糊糊又想起来霍霈霖的嘱咐:“对了哥,还有您还发烧吗,霍哥还让我盯着你吃药,说魏助把药放你行李箱夹层里了,退烧药感冒药和什么药,让你记得吃,我都不知道你感冒了。”
许修言之前从不感冒,没有主动吃药的习惯,头疼嗓子疼都可以忍受,随口应着:“吃了。”
“啊,那行,困死我了,我睡了。”
黄泊元办完交代的事,脑袋后仰碰上枕头睡死过去。
许修言大概是冲冷水澡冲的,半夜咳嗽了几声,冷得缩着被子发抖,熬了半晚,六点钟日出,没下雨,他起来穿衣服出去走路调节体温。
走了半小时,身体暖和了些,给黄泊元带了非虫子的早餐回来。
黄泊元还没醒,向导先来了,敲门进来说已经找到Dr.Chu,说她和她丈夫昨天跟向导去了某个岛,虽然还没联系上那向导,不知道他们今天具体在哪,但大概知道她进雨林的路线,可以追过去。
丈夫。
这个词让许修言耳鸣了一阵,尖锐的直线声音穿过他耳膜。
向导昨天是一点没听进去黄泊元的话。
“They are not a couple。”
等耳鸣声过去,许修言纠正。
向导瞪大了眼睛:“But they were……”
话又憋了回去,脑内已经想象出这是出轨和抓人的情节。
黄泊元这时醒来,先拿手机看,看见了初烈给他发的信息:「我联系不上初愿,可能她那边信号不好,我再联系,你们也抓紧」
黄泊元:“……??”
这明显就是不想告诉吧!!
但感觉好像是接近了,初烈才不给信息的吧?
黄泊元激动着给许修言看信息。
许修言比黄泊元谨慎,他凡事做最坏打算,宁做万一初烈真联系不上初愿的假设,等黄泊元吃了早餐,没耽搁,立即和向导上船寻路线追过去。
然而又是一整天寻了空。
上岛入住简陋旅馆,此时许修言已经很不安,发烧让他心率快,担忧也让他心率快,他明知道初烈绝不会让初愿发生危险,又难以抑制担心万一初愿是真的失恋,在门口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头晕目眩,心慌意乱。
至夜黑时,向导突然带来一位外国游客急切地对许修言连比划带说,许修言拿出初愿照片问那个游客是否见过,游客说着听不懂的小语种,但点头直至西北方向。
许修言脸色发白同时冷静地对黄泊元说:“初愿可能走进深处和向导走散了,向导和章方舟正在里面寻人,你在这等着,如果他们回来,发信息告诉我,没信号就多走动找信号,你别走远,注意蛇。”
黄泊元听得紧张焦急,不敢多言:“言哥你小心……初愿不会有事的。”
这一句“初愿不会有事的”安慰于事无补,许修言立即穿防护服披雨衣拿指南针和向导往雨林里寻人。
正是雨期,外面下着雨,向导另找了土著帮忙一起寻人,深密的林中此起彼伏喊着初愿的名字“Hope”。
雨越下越大,暴雨无情地从天上泼下来,许修言土著向导也都走散,他大声喊“初愿”,每喊一声嗓子都要撕裂。
树枝刮破雨衣,雨水透进来慢慢湿透了身,连续多天发烧的身体,绷紧的神经,在这时慢慢撕开了他一直冷静壁垒的开口,渐渐失去了冷静。
“初愿!”
许修言用力喊着她的名字,越找越急,雨林里有毒物种数不清,如果初愿摔在哪里昏迷被咬,或是呼吸微弱到生命……他不敢想象,一遍遍大喊她的名字,声音都已嘶哑:“初愿!”
向导的手电筒照到许修言这里,雨水声大得要盖过声音,向导大喊说已经找过北边那一片,没找到,再分头继续向前找,让他注意安全。
这片雨林还算不够深,土著向导敢往里面进,若是再换了其他岛屿深处,又是这样大的雨,他们都不敢再找。
许修言双腿沉重,雨水模糊视线,快看不清指南针,只一味继续向前寻着人。
初愿擅长潜水,但这是雨林,她没来过,又好奇心盛,被毒虫咬,被树枝绊倒,被蛇缠住,被猛兽攻击,每一种危险都直接威胁着她的生命,许修言不敢停步耽搁半秒,不停来回晃动着手电筒照人寻人,声嘶力竭大喊:
“初愿!”
“初愿——”
许修言渐渐失去了时间感知,发烧到耳朵发胀听不清话,又遇到向导,向导大喊着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只知道必须快点找到初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修言忽然照见一个躺在地上的身体,他呼吸陡然滞住,旋即冲上去。
女人脚踝受了伤,血迹几乎被雨水冲散,长发上都是雨泥,但身材明显不是初愿,并且是张亚洲面孔,是那名外国人认错了人。
许修言紧着的呼吸陡然松开,大喊一声“Guides!Here!”,蹲过去挥走蚊虫检查情况,女人已完全昏迷,脸上有被虫子咬过的伤口,但还有呼吸。
土著向导很快赶来,拍着女人肩膀将人叫醒,女人意识已经很浅,睁开眼又合上眼,众人合力将女人背走。
许修言落在几人身后,紧张散去,疲惫袭来,拖着的双腿越来越重,蓦的停下,阵阵咳嗽不止。
许久停止咳嗽,他抬头看漫天飘下来的雨,数十米的高树挡着模糊视线,望不到夜空,只有厚重的雨,刚刚很像一场噩梦。
许修言浑身湿透的发了烧的身体摇摇欲坠,尽力将一步步走稳,直到回到旅馆看到黄泊元,他才回想起无神论的他刚刚求了菩萨,求了上帝,求了一命换一命,求了只要初愿没事,愿换他死。
许修言身体忽然晃动,栽倒在地。
雨水和泪水混到一起顺着眼角划过,闭上眼晕了过去。
他最后的念想是,行至此时,若是他生命的尽头,初愿平安,他换命而去,无憾。
**
同一时间,初愿正在巴西的某处海岛附近的一艘绿色环保电推的游轮甲板上,披着件外套,枕着身边帅哥朋友Leo的肩膀,赏着夜空的繁星。
刚走出雨林,这两日阴云有阵雨,刚刚也还阴着天,到今夜此时忽然晴了天,正在海上看星空,初愿心情舒畅美妙极了。
Leo第N次用蹩脚的中文问她:“Vincent真的不是泥的男朋友?”
Vincent是指章方舟。
初愿从他肩膀抬起头来,看着Leo深邃好看的蓝眼睛,拢着外套说:“真不是,并且他真的是直的,也真的不喜欢男人,不管你怎么盯着他看,你都没机会。”
Leo叹气:“真遗憾。”
酒吧里面正开派对,她从新市离开后本要海岛度假到假期结束,但听说教授要来亚马逊收集数据,另外来了些不同领域的科学家,她听着有意思也跟着过来,而章方舟去机场追上她,也跟着一并过来,她和章方舟没来过雨林,和向导走安全路线,教授和Leo他们走探险路线,也是今天中午才聚到一起,此时是数日考察结束正在放松。
Leo说:“那他一定爱泥,他在追泥。”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初愿笑着伸手比划对钩,“你,n-ǐ-nǐ,三声,你。”
Leo:“泥。”
初愿:“你。”
“不是一样的吗?”
“No,it’s different。”
“号吧,中国话号难。”
初愿忍不住笑,继续教着Leo中文,Leo是她环保组织里的一个同事,也是一名物理学家。
她今晚心情放松,和Leo聊了很久中文,章方舟看时间晚了,端了热牛奶来找她:“初愿。”
初愿回头,忽然觉得夜里的章方舟像颗温柔的星星。
星星一闪一闪的,虽然经常被人忽略,但它确确实实总在那里温柔发着光。
初愿拍拍Leo肩膀说了两句话,向章方舟走去,走到跟前喝着牛奶问他:“舟哥现在放心我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章方舟温柔看着她完美瓷透的脸颊说:“再待两天吧,已经把年假都调过来了,游轮不错,你同事们也还不走,我再跟着放松放松。”
初愿点头说“好啊”,和章方舟道了晚安回了房间。
连日来雨林环境不好,初愿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暖洋洋睡去。
但睡得不舒服,多梦,夜里忽然心慌惊醒,醒来后惊觉出了一身汗,开灯坐在床边缓了很久的汗躺下,左右翻身睡不着,好像谁发生了什么事,隐隐牵动着她的神经。
持续到翌日上午,初愿的太阳穴仍然时不时的发紧,眼皮也总是跳动。
和家里联系过,没人发生什么事,直至中午,心里的不安莫名渐渐消失,心率恢复了常速,才总算安心下来。
中午游轮停靠在一座海岛附近,众人去浮潜看海洋生物,取了些样本,下午聚在一起测评这一艘电推游轮的性能和改进方向,聊了些海洋环保相关的事。
傍晚初愿在餐厅吃饭时,隐约听见有噪音,噪声越来越大,她以为是游轮出现问题的噪音,停了晚餐和章方舟去找人,走出去却见一架直升机靠近,最后停落在甲板停机坪上。
风很大,初愿被风吹得眯了眼睛,抬手挡在额头前挡风,努力睁眼去看怎么回事。
螺旋桨慢慢停了速,噪声消失,机舱门开,两人先后下来。
一人走在前面,风姿翩翩,优雅卓绝,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玫瑰花,凝着她的双眸向她走来。
他皮肤被玫瑰花衬得很白,看着是养尊处优模样,也是极其会哄骗人的模样。
初愿想起了他发给她的那条微信。
眼睛被风吹得发了疼,这几天来自我修复好不容易稳定下去的情绪又开始活跃不受控制起来,心口一腔气火要冲破燃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