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是新婚夫妻。
第59章
黑泽坐在教室里，边上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远山和在玩手机的夏油杰。黑泽看见窗户外偶尔飘过的咒灵，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夏油杰。
明明夏油杰看着手机的视线都没有动一下，但还是察觉到了黑泽的视线。他温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黑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被老师点到名的小学生一样紧张。他侧目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没、没什么，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咒术，觉得很惊奇。”
“没有什么可以惊奇的，只是祓除咒灵的一种方式。非要说的话，我并不喜欢这个术式。”
“为什么，明明很厉害啊。”
夏油杰微微抬起眼睛，手机上的光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照出一个小小的光点，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用最轻快的语气说：“因为不好吃，而且会让苦夏变得更长。”
教室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外面漆黑的天空和明亮的教室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明明夏油杰就坐在日光灯的正下方，但是黑泽感觉他身处另一个自己无法触摸到的孤独空间。
“就是这样的。”一个温雅的男声在教室里缓缓响起来，教室里的日光灯滋滋啦啦地闪烁了两下，黑泽见状立刻推醒远山，自己则是站起来护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所有的强大都伴随着「诅咒」。晚上好，各位，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和大家提前见面了。”
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捏着手杖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已经被祓除的夏油杰的咒灵。
“绫——”
随着竹川最后一个舞步落下，神乐铃在空气里发出最后一声清脆的声响，她身后的镇石也轰然碎裂。冲天的红光从竹川身后直入云霄，像夏日祭最初的烟火一样，璀璨又美丽。
五条悟立刻施展术式，想要将竹川和那一股庞大危险的力量隔绝开来。但是立花明美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可以，现在不可以救她。你只有等到接下来她失败的时候，杀了她。”
立花明美每一个字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在那时候，竹川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用身体到达了这个世界，还是说是我的精神来到了这里。我的身体确实会伴随着时间长大，但有可能也只是一场幻觉，其实我早就死掉了。”竹川摸着五条悟的脸，让那双逃避的蓝眼睛看向自己，“但是悟，我们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拯救世界哦。”
五条悟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红色的火光在蓝色的虹膜上起伏明灭。
他想，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要拯救过世界，只是不保护世界的话，自己女朋友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嘛。所以他也愿意再多背负一点东西向前走，反正啊，他身上本来就有那么多的期盼和责任了。
竹川仰着头，在光柱里看到了一枚圆形的珠子。她想那个就应该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但是现在自己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来自心脏的害怕。骨髓和血液跟着心脏一起颤抖，她感觉到自己最原始的恐惧正在被对方唤起。
回头，是五条悟的眼神。她朝他笑了笑，然后抬脚走进了那一束妖冶的红色里。
刺骨的疼痛从每一个细胞里传来，空气里有什么粘稠和沉重的东西随着呼吸进入了肺部，耳朵和眼角也有温热黏腻的液体在慢慢渗出。竹川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被什么东西入侵，无数的画面在自己面前闪过。
五条悟紧张地看着光柱里的竹川。六眼告诉他，对方的生命征兆处在一个很危险的临界值，随时都会因为一下子承载太多力量而失去理智。
“啊——”
痛苦的叫声响彻黑夜，黑泽的眼睛微微瞪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金发的女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跑过来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这个胆小鬼！”黑泽抱着头绝望地蜷缩在地板上，那一刻身上的伤口全然被心脏收缩的痛苦掩盖过去。他瞧着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绝望地叫了起来。
“……吵死了。”被贯穿腹部的远山发出虚弱的气音，她跪倒在黑泽前面，头颅垂着，金色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
远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眼神被血色弥漫，她看见自己朝黑泽伸过手去。
“都说了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不会让你死的。”
在十分钟之前，夏油杰被神谷拉入了一个神秘的黑色空间。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脚下随着他的步伐荡漾出了一圈圈的涟漪。夏油杰召唤出几只咒灵，小心翼翼地寻找出去的方法。
而身处另一空间的黑泽和远山被神谷打至重伤，教室里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远山喘着气环顾四周，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没有看到那个怪刘海的眯眯眼男人，所以远山很肯定自己和黑泽应该是已经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压着胸口的疼痛想要努力改变这一现状，却看见一道黑影幻化成利刃的模样，飞快地朝着黑泽袭击过去。
“当心！”
其实远山一直觉得随便用生命去保护别人是很自大和不负责任的行为。就像自己的姐姐那样，明明没有能力却还要冲上来保护自己，不就是自大吗？保护了别人最后却也让那个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不就是不负责任吗？
但是在这一瞬间，远山突然就明白了：保护重要的人，是本能。身体的动作是无法被理智和大脑控制的。
“我不会杀她！”五条悟把柚和子和立花明美甩出战场中心，他身后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竹川。扭曲的空气在他周身盘踞，从前那个熟悉的人一次又一次向他挥出致命的攻击，那双原本包含着温柔和笑意的眼眸现如今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疯狂和杀欲。
立花明美捂着受伤的胳膊，冲着五条悟大喊：“你救不了她的，动手！动手啊——”
“我怎么可能会下得去手，她可是我的妻子！”
“是我许下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那边的人！”
虽然在此之前五条悟不停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一定要下手。可是真的到那一刻的时候，他会好难受，手指会颤抖，他在想为什么身为「最强」的自己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忽然，空气里出现了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立花明美在愣了两秒以后突然冲着五条悟开始大喊：“躲开！”
与此同时竹川那双血色无神的眼睛终于朝五条悟看去。
在那一瞬间，五条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帧画面，也是这样的对峙。只不过那时候是一双燃烧着怒火的蓝色眼睛和装满了泪水和绝望的红色左瞳。
而这一次，是痛心不忍的蓝色眼睛和冷漠疯狂的红色眼瞳。
竹川慢慢举起右手，红黑色的咒力在她右手掌心凝聚旋转，带起的风刃割开立花明美的皮肤，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神明啊，救救她吧。”
漆黑巨大的镰刀出现在了竹川手上，月辉之下，她血红的眼睛如同地狱里索命的恶魂。在镰刀现身的那一刻，五条悟听到了无数凄厉的哀嚎和痛苦的尖叫。或许，那是曾经被镰刀收割的无数无辜的亡魂，它们被困在这把镰刀里，无法逃脱痛苦和黑暗，将悲痛的负面情绪化为杀戮者无尽的力量源泉。
黑夜之下，千叶神社却亮得如同白昼，红色和蓝色的咒力不断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在高专的神谷似有所感，他慢慢地把目光从抱着远山不断哭泣的黑泽身上抬起来，透过漆黑的窗子，他似乎看在了那里发生的一些。
男人很儒雅地笑了一声，他压低了一点帽檐，轻声说道：“孩子们，死神的镰刀已经缓缓落下，命运的齿轮和时间洪流会不停地推着你们向前。不过未来的世界会很残忍，所以还是在这个地方没有痛苦的死去吧。”
他的皮鞋根轻轻敲在地板上，发出如同生命倒计时秒表一般的“咔哒”声。
夏油杰伸手抹去唇边的血渍，有些力不从心。在这里他看到了很多普通人虐待咒术师的幻象，每次当他尝试拯救的时候，这个空间就会依据他给出的伤害对他的身体进行等量的攻击。
似乎完全没有破解的办法。
漆黑的空间一直朝远处蔓延，就像夏油杰的内心一样，迷茫又没有出路。
“你觉得掌控别人的生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黑泽低着头，抱着远山冷冷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神谷歪了一下头，微笑道：“当然。”
得到答案的黑泽放下重伤远山，他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咒术师的成长不是循序递增的，有时候他们会是一条平缓的直线，然而在某一天突然向上冲刺，达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高度。
“咒术高专一年级生黑泽井，参上。”庞大的咒力聚集在黑泽的身边，在话音落下的最后他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朝神谷进攻过去。
夏油杰在虚无的空间里一瞬间抬眼：他还不能放弃，朋友们是如此的相信他。
他朝着这个空间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攻击，即使是七窍出血也没有停止。
“哐当——”
神谷在操控黑影利刃穿透黑泽的左肩时，一阵空间破裂的声音响起，夏油杰满脸是血的从他身后的黑影里出现：“受死吧！”
神谷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从空间里突破出来的夏油杰。
“嗤——”
是刀刃穿透了血肉的声音，五条悟蓝色的眼睛里是竹川平静的脸庞，在镰刀破开他无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脏会被刀尖刺穿。
还有一章，这卷结束，然后就可以开启非常快乐的修罗场了！
期待地搓搓手——
第60章
“好痛……”
五条悟一只手朝竹川的脸摸去，另一只手却用力一扯，刀刃直接划开了他半边的身体，可五条悟却没有选择使用反转术式修复自己的身体。他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快醒醒，算我求你了。”
“醒醒，醒醒！”
被窒息的黑暗包裹的竹川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是谁，是谁在说话……
竹川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灵魂也变得轻飘飘的。
好熟悉的声音啊……
是谁，到底是谁啊……
“醒醒！快醒醒，算我求你了，快醒醒！”
“绫！老婆——”
是悟！竹川猛然张开嘴，大股空气朝着自己
“啊！”竹川心脏突然一痛，原本冷漠平静的眼睛开始溢出泪珠来。
周围的一切开始迅速褪色，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悟，不要死——”随着这声凄惨的叫声，一切画面瞬间碎裂，竹川看到了五条悟的眼睛。明明是冷调的蓝色，但在那一刻竹川觉得温暖极了。
看到竹川终于恢复了神智，五条悟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发现自己和竹川现在的姿势很危险。
为了压制住竹川特别大的力气，他握着对方两只手腕将竹川压倒在了地上。五条悟的膝盖也压着竹川的大腿，半个身子伏在她的上面，看起来就和自己某些不可描述的梦境一模一样。
他梗着脖子松开竹川，对方一动不动地躺着，蓄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天空看。
就当五条悟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的时候，他听见了竹川微弱的声音：“悟，我刚刚……有没有用镰刀砍掉了你半边的身体？”
“我怎么可能被你伤到，我有无限和反转术式欸！”五条悟把她抱起来，亲昵的贴一下竹川的额头，“刚刚原来看见了这么恐怖的画面吗，我向你道歉哦，在你的梦境里那么弱是我不对。”
竹川摸了摸他完好无损的胸膛，确认衣服没破以后终于抱住了五条悟，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好可怕，杀死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好可怕。是我不对，那时候居然对悟说‘如果我失控就请你杀掉我’这样残忍的话，是我不对，呜呜……”
“好啦好啦，那也不是很残忍的事情啦。我还是更害怕你不认识我了。”五条悟拍着竹川的背，超级耐心地哄起自己的妻子来。
另一边，黑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即便被贯穿了左肩，向前冲刺的速度也没有一丝变化。
咒术师在入学之际都会在学生证上标明等级，远山是准二级咒术师，而胆小怕疼的黑泽的分类是准一级咒术师。
说到底咒术师就是这样一个看天赋的职业，所以当黑泽不再害怕死亡和受伤的时候，他所爆发出的力量会让熟悉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结束了。”
黑泽提着远山常用的薙刀捅穿了神谷的腹部，这时候夏油杰的攻击也成功打中了他。神谷被夏油杰的咒灵五花大绑起来，他的帽子落在地上，左眼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显得很狰狞。
居然是那时候松见的身体！
夏油杰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对方这种没有任何情报的诅咒师，会一点什么样的邪门歪法都不稀奇的。他正想要把神谷打晕收押起来的时候，对方轻轻呢喃着：“恭喜你们抓住了我，不过这一局其实胜负已定。”
话音刚落，神谷的身体突然迅速变老，哗啦啦地软成一堆烂泥碎肉并发出难闻的腐肉味道。
黑泽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夏油杰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他的视线：“快点带远山同学去找硝子医生吧，她看起来伤得不轻。”
“对，得快点找医生，找医生……”黑泽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昏迷的远山，朝着硝子的位置飞奔过去。
立花明美把被气流震晕的柚和子扶到一边轻轻靠着，她踉跄地走到竹川面前，微笑着说：“都过去，神明说，都过去了，刚刚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竹川泪眼朦胧，她看着立花明美的微笑，忽然间感觉立花明美的脸和那一年在东京大教堂里的牧师逐渐重合。那时候，那个牧师说过，她们不止一次见过面。
所以，立花明美也是她吧？就是她吧！
五条悟拉着竹川的胳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确认了好多次竹川没有受伤以后才放心地把她的手放下。立花明美笑了一下，递给了竹川一枚小小的御守。
“要幸福。”她凑到竹川的耳朵边这样轻轻地说着。
“一定会幸福的啦。”
听力异常好的五条悟在一边大声地说着，然后牵起竹川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竹川弯了弯眼眸，笑着点点头。在离开神社的时候，她抱了一下立花明美说：“谢谢你，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还有，替我也谢谢柚和子。”
“没问题，我会替你带到的。”
说完以后，竹川欢快地跑向五条悟。男人收起了手里的手机，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竹川。
“走吧，我们回家。”竹川笑着，五条悟看见她笑自己也笑了。
两个人牵着手很慢很慢地从竖着红色鸟居的石阶梯上慢慢往下走，石阶梯的两边是点亮的是灯笼，再往里面是低矮的灌木丛。灌木丛里藏着几只昆虫，在夏日的夜晚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