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云深不知处—— 西雪【完结】
时间:2024-02-23 14:41:53

  素女靠在椅子上,一层朱粉色薄纱外披罩住香肩,配一身白色抹胸长裙,腰间紧束粉色腰带,裙摆轻盈散落着。天生的那双含情眼随着来人流转,柔媚的笑着。
  “也是许久不见了,云隐真人居然已经是云隐仙人了。”
  云隐也是笑着,“我便是想要碰个运气,居然真被我碰上了。”
  素女笑,递给他一杯酒,“ 何事劳驾你这闲云野鹤碰这个运气?”
  “你可知白泽真人?”
  “我知他。” 素女顿时了然,“前些日子,金皓仙人已找过我了。他双臂不仅被抽了修为,还被散了神魂。这天上火的炼化着实霸道。”
  “可有办法?”
  “他双臂徒留个外壳,内里熔了,现在如一坨死肉,炁都生不得。若能医这静脉肉骨,这臂或有一线生机。” 素女叹道,“我非极目,医力有限,爱莫能助了。”
  云隐想到了寒露,“有极目之人可医?”
  “极目观微之力非常,若又是善医术之人,或可依医理调理这数万脉络。肉身可用了,运着炁,也是与常人无异了。说来也是可惜,若是洛瞳仙人尚在世就好了。”素女叹道。
  “洛瞳仙人......白泽母亲。” 云隐方才想到,白泽母亲便是洛瞳仙人,是极目,修医法。
  素女点头,“不过,听闻太白门是有些魂器的……”
  云隐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纵使真有这魂器,以白兄的性子,也未必愿修这旁门左道。”
  “说的也是。”素女笑道,“快来说说你,这是终于寻到了恩人呢,如何便放下了这执念?”
  云隐顿了顿,坦言道,“是为护一人。”
  素女看出他有心事,笑道,“此人何人?如此非凡,竟医了你这心病?”
  云隐听这样一说,倒是一笑,“说起来,她还确实先医了我心病。是师父新收的徒儿,我的师妹。她竟用水玄珠,化了我体内寒气。”
  云隐回想着,又笑了, “你可见过尘垢积身之人?她问九鼎前,浮尘厚重,纵使是灵根之身亦不可见。而积垢更是遍布全身,深入骨隙。”
  素女笑着,细细端详着云隐的表情,心中知了八九。
  “世间三百年间无太平日,军阀混乱,民间疾苦,凡俗之人怕多是如此。这人是凡人?”
  云隐点头,继续说,“ 嗯,是一对药师夫妇的女儿,药师游历天下尝百草炼百丹,应是历经凡尘辛苦。但是如此积垢深重之人可以尘垢净除,灵体通透。却是可敬。”
  素女微微一笑,说,“怜之,敬之,惜之,如今是念之,欲之。”
  云隐心中微乱,笑说,“ 或许是刚炼化了火系内丹所致。最近确实心绪不静。”
  素女见云隐这神情,沉吟了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声甚是动人,带着那寻常男子听了难耐情欲的轻吟。她倾身靠近了云隐,纤长的手臂搭到了中间茶几上云隐手的旁边,声音酥软的说,“ 仙人说得也有道理,火系旺了确实易生欲念。”
  她皮肤雪白,面容柔美动人,而这身姿更是撩人。这抹胸微露出的酥白因她这样一斜身,微微一颤,呼之欲出。那纤纤玉指看似不经意的,轻轻在云隐手背上滑过。
  云隐方才想到了寒露,正想着不知重黎有没有伤到露露。恍然发现素女如此亲近,不禁一怔。
  素女见他惶然收了手臂,眉头微蹙的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只是你啊这般不解风情,怕是有那小娘子苦头了。都说你们这些修木系的,最是痴,仙人何不浮一大白,也赏一番这人间的风花雪月?”
  云隐离了九幽阁,街上花灯如昼,笙箫靡靡。
  云隐心中有思,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逐渐的便有些人随着,他一愣,停了下来,忽地见这一众华衣锦服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如若观赏奇珍异宝般的打量着,啧啧称奇。云隐才想起忘了帷帽。卫仙人时常提起他凡间有个远亲,生的极其俊俏,调遣来了建康,每逢出门,无论步與还是车马,都会被围着观望,常是堵成了人墙,竟生生给这玉郎看得重病垂危,请了他去。卫仙人说得时候只觉得有趣,云隐却心有戚戚焉,方知这人间竟是向来如此,自此到人间总要变出个帷帽。今日心中有事,竟是忘了这障眼法。
  人墙渐成,水泄不通。云隐左顾右盼,只能是高处了。正想着这凡间侠客轻功的招式,突然珙桐叶相接处一阵刺痛,这叶子与寒露相联的炁消失了,他心中一惊,想到露露有难,也顾不得隐着修为痕迹,纵身一跃,飞檐走壁去了楼阁高处,一股子清风,御风奔回了云华山。
第二十四章 劫神
  寒露见到师兄离了云华山,不知师兄要去做什么,心思便开始乱了。之后的练习如何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烧的一塌糊涂。气得重黎一顿破口大骂,吓得山里野兽乱窜,骂了半晌,又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说要消消气,不然想打死她。
  她没有心思同重黎斗气,只想着师兄不知去了哪里。便想到了这珙桐叶,记得师兄教她的,可以施法术见珙桐叶之所见,师兄便是这样找到了在祝融峰被困的她。心下一阵窃喜,待重黎走远了,便喜滋滋的施了法,期待着师兄眼前的场景。却正见到希儿花枝乱颤的咯咯笑着。她不知他们谈的什么,却很是气恼,原来师兄是去寻那希儿,想来是下山游玩了。又看了看希儿那眉目含情的痴相,便想到师兄定又是那温煦的笑,体贴入微的言。越发气的不行了。又想那希儿实在是两面,要与她斗武的时候是如此的尖酸凌厉,此刻竟做得出如此娇嗔柔媚的姿态。她这样想着,却忽地心里一紧: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面对重黎的时候,蛮横无理,但对着师兄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娇羞了,弱小的,扮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重黎消了气,走了回来。见寒露呆愣在那里,怅然若失的,心里想着自己方才大概是话说得重了。这血脉就剩他俩了,这小丫头可千万不能放弃了,要哄一哄。
  要怎么哄呢?他盯着目光呆滞的寒露。
  “快些练习吧。”
  重黎憋了半天,只说了这样一句,只是那语气确实温柔了许多,尚有些试探的。
  寒露一愣,才发现重黎回来了。只见得这庞然大物拘着身子,做了那讨好的笑脸,她看着瘆人。
  “你还是莫要笑了,那笑可是骇人。”
  重黎收了笑,有些尴尬。
  “我就这脾气,和你一样,我们都是火系.......你.......” 重黎是想道歉的,是想安慰她的,却ʝʂɠ始终不知怎么说得好。
  “火系的便是脾气不好了,那木系自然是好的?”
  寒露想到师兄,他就是一个即使再暴脾气的人,看了他也瞬间没了脾气。这人无端的便是散出那安逸闲适的气息,让人依赖又沉醉。
  “木系的自然是好的,但木系多情,心也不静。若说这心最静最宜修仙的,当数水系了。” 重黎不知寒露心思,只当是问五系之别。
  “水系?” 寒露想到自己也有水系。
  “修水系的多是术士,上古最初的术数之神,九天玄女,便是至纯水系。我虽未见得她真容,却听闻了一二神迹。她可谓是算尽天下事。她的局,就像......” 他思索着,“你们凡人说的‘命’。”
  “‘命’?” 寒露问。
  “便是那 “司命星君”,” 重黎笑得憨厚,“亦是几日前探魂所得,只觉得有趣。”
  “那许多半点由不得人的事,难道不是有这样的神,把我们的小命小运都写好了?”
  重黎笑了起来,“哪有神会管你们这些琐事!”
  寒露突然想到师父说过阿爹阿娘是应劫,又想到仙人曾劝她莫要执于化劫,而道法夫子又说这劫是天道,她以前权当作和司命星神一般,是不可问不可违之事。
  “那‘劫’又是从何而来?”
  重黎皱着眉头愣着,寒露见他表情,知道他是不知道这词儿了。自觉地可笑,想来都是世人兀自杜撰的。
  “探魂之时也听过此事,” 重黎想了想,“可是带来灾难之事?”
  寒露点头,“什么前世今生孽缘之类。”
  “那或许是腾蛇一族所为。” 重黎依旧是皱着眉头。
  寒露一愣,想到了害死爹娘的蟒妖。师父说,阿娘和阿爹也是应劫?那蟒妖会不会和腾蛇族有什么关系?
  “ 腾蛇?和蟒妖是一族吗?”
  “腾蛇是星辰神族。” 重黎笑了,“蟒妖是凡间的蟒修行而成,怎么会是一族?腾蛇倒是喜食这蟒。”
  重黎见寒露一脸懵懂,便坐了寒露旁边,“女娲造化人间,随身有两个天外神兽,一为白矖,司赏,二为腾蛇,司罚。想来是后来人间将之论为福祉与劫难了。”
  怎么这么多神族?寒露想。这些神族与凡人,倒像是这凡人与这蝼蚁,各过各的日子,只不过一群在尘埃里,另一群在山海与星河。凡人认为有神仙左右自己的命运,倒是有些自作多情。
  “他们和朱雀神族又是什么关系?” 寒露问道。
  “腾蛇是随女娲来造化凡间的,而朱雀真神是凡间炁能所化,自然是不同的。不过听闻朱雀真神因汲取了天地的至盛阳火,触犯了掌水火的腾蛇神族,曾有过一番恩怨。后女娲又将这司火灵石一职给了真神...... ” 重黎讲述着师父的事情,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这都是上古之初的事了,我也是道听途说。”
  重黎看着陷入沉思的寒露,“你所说的‘劫’,当是这腾蛇了,腾蛇不仅善火更善水,常设局降罚。”
  “设局降罚?这神族要杀个凡人还不容易,何苦设局?”
  “是罚,而非杀。” 重黎笑道,“传闻腾蛇神族从不沾染血债。局中虽是九死,总有一生。孽总是自己找的。这也是你们口中的天道之法。”
  这局可是厉害,杀人不沾血。寒露想。
  “我也修过水系法术。” 她拿出了玄针,“这玄针据说有玄武真神神泽。”
  重黎看着那玄针,想了一阵,又道,“你这杂系倒也有些好处。看你这笨拙,想来水系亦是低微之类了,即使不能设局,但论修道,水系倒是有个捷径。”
  寒露已经听惯了他这种时不时的无端又无辜的嘲讽,并未介意那“低微”二字,“什么捷径?”
  “无情道。水系天生善习此道,”重黎看着她,“此道最可稳定心神,倒可免得你修炁不当,入了魔。”
  “无情道,”寒露笑道,“倒也不错,你也不会再打这繁衍子嗣的注意了。”
  “哎,这不耽误!” 重黎摆手,似是在宽慰寒露,“无情道只是修魂,该繁衍繁衍,不耽误,不耽误。”
  寒露一个翻身,躺了地上,天上的白云丝丝缕缕。
  什么道也不修,她想。
  叶芝在云溪顶修炼时便听得重黎那一顿怒骂,打断了他们一众修炼的弟子们。众人都熟悉了,只侧耳听着,听完又嘻哈笑了起来。叶芝倒是有些担心,修炼完了,便来寻寒露,却见寒露在地上躺着,重黎在旁边像个熊傻子一样愣着。
  重黎现在摸不透寒露心思,又怕她放弃,只能等着。
  “云溪顶云雪仙人门下弟子叶芝拜见重黎仙人。” 叶芝先是走近了重黎,端着手作揖,温婉的笑着。
  重黎一直仔细盯着寒露表情,等些动静,这才转头看见了叶芝。这一眼,便是愣了那里。眼前的女子婉约端庄,如玉细琢,看得重黎那是沁人心脾,心花怒放,移不开视线。
  “想来是酉时了,露露怕是累了,不然今日便停了修炼?” 叶芝见重黎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又笑着说。
  “哦!哦!” 重黎似是方才缓过神,回头看了眼在地上死鱼摊尸的寒露,点点头,“好好好!” 说着又回头紧紧的盯着叶芝,彷佛她脸上有些什么一般。
  “那仙人先回去休息?” 叶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我先同露露叙叙旧。”
  重黎被说得,方意识到自己失态,“哦哦哦! 好好!我走!走.......”
  说着他便缓步走了,却一步三回头的回头看着叶芝。
  叶芝见他走远了,方才蹲了寒露旁边。“露露,起来啦,重黎仙人走了。”
  死鱼的眼睛终于是动了动。寒露坐了起来。
  叶芝看着要笑,“你这是做什么,在这里扮死,吓傻了重黎仙人。”
  “不想再听他说话,没有力气和他吵。” 寒露表情呆滞的说。
  叶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是说这是未来郎君吗?”
  寒露眼睛立即瞪得滴溜圆,“若这世上剩下他一人,那我就是终身不嫁了。”
  叶芝笑起来,说着,“重黎好歹也是个仙人,赤城率真,怎就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你喜欢,你嫁不正好?”
  “你这火系法术练得如何不知,怼人功力倒是见长。”叶芝笑嗔着。
  寒露嘟嘟着嘴,还在生气。
  “好啦!过斋去。今日轮到了我师父下厨,云雪真人的芥菜包子,最是好吃了!” 叶芝哄着,又拉着寒露起来,寒露听了 “包子 ”,一双大眼睛立即有了神。麻溜站了起来,两人连跑带巅的去了斋堂。
  夜深了,寒露回了屋子,又不禁想着师兄在做什么。她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就一下,一下子……”她想着,又施法于珙桐叶探云隐。
  这会是正见得素女那曼妙的身姿,妩媚的笑靥,又见那屋子的装饰,她虽没入过此般地方,却也知是何处。心下里一阵气恼,气冲冲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怒气散了,心却忽的冷了。
  她什么时候起这么肆意了,竟然起了这占有之心?脑海中又想起希儿笑得样子。师兄对她好,是因他本性如此,对谁都是如此,自己却这般心境,这个举止,实在是要不得。
  夜里静谧,唯有山中风穿树动,窸窸窣窣,仿佛回到了在云华山的前几夜,她想起了爹娘。若阿娘阿爹是为了让她求仙,才应了劫,赴那九死,她又如何能这般放纵自己生出这贪瞋痴怨?若真如重黎所言,她若是修了无情道,可助她快速掌控这身火炁,而若是无情道真是水系捷径,那她会不会早日修仙成功?阿娘那么笃定的要她修仙,是不是修了仙身,她便知道了阿娘和阿爹应了什么劫?
  她手抚着这珙桐叶。
  有了这叶,她心便静不下,便越发的贪婪,总想着有人可依。莫说无情道了,她怎能有这般行径,肆意窥测云隐师兄?
  可悲,可耻,可怜。
  她眉头一皱,心一狠,硬撕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丁巳日
  云隐匆匆御风回到了云华山。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他推门进去,见寒露安然无恙的坐在桌边,方才舒了一口气。
  寒露抬头,见是云隐进来,又垂下了眼眸。
  桌上躺着那枚叶子,那根部还有些血丝。
  云隐皱了眉头,“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摘掉叶子?”
  寒露面色淡然,顿了顿,轻轻说道,“ 以前我身无半点修为,都是师兄护我。有了这叶子,我便是有恃无恐。可我已通过了门试,成为了仙门弟子,不能总想着倚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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