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蹙了眉头,撅起了嘴,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忽地又冲了白泽面前,徒把这娇艳的花容仰起来,贴近了白泽的脸,两人唇间一寸之隔,惹得白泽一时有些无措。
“泽哥哥要不要消遣一下?希儿带泽哥哥去。”
白泽见希儿贴的愈发近,往后退了一步,低了头,“不必了。” 声音却有几分露怯了。
希儿忽地一双玉手搭了白泽肩膀,“希儿日里夜里想陪的只有泽哥哥,只想亲近泽哥哥。”
说着踮起了脚尖,轻啄了白泽的脸颊。这一啄不仅愣了白泽,也红透了自己的脸,心里突突的。
两人四目相对,都怔住了。还是希儿先反应过来,一溜烟冲出了屋子。心里想着,也不知这些戏子教的管不管用......哎呀呀,羞死了羞死了。
徒留白泽愣愣的望着那抹桃红消失在白茫茫的晨光中。
第三十三章 群妖袭城
清晨的建康犹如卸去浓妆的睡美人,素净而清冷。夜间灯红酒绿的琼楼大门紧闭着,街边卧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云隐自袋中取出了些金银饼,不做声的入了那几人的衣袖中。寒露看着笑了,“这几人醒来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了。”
“这些金银饼也可买块地,可做些营生,不必这样露宿街头了。” 云隐看着那个依偎在阿爹身旁蜷缩了一团的小女孩。
“这战乱的光景,哪里做得了那长久的打算。城里安稳,能睡在这街边的已是福分了。” 寒露转头看向师兄,“你看那小女孩睡得多酣甜,或正做着修仙的梦,玉草金银自取于深山海岛,不饥不渴,逍遥自在。” 寒露说着,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起来,她摸摸肚子,看云隐忍俊不禁的望着她,哀怨的叹了口气,“小女孩也不知何时能修得真身。”
云隐笑了,知她是饿了,“那有处开了门的食肆。”
入了店内,店家招呼着,刚摆上了粥菜,寒露就迫不及待的埋头开吃。云隐见她吃得开心,自在那看得开心。寒露见师兄不吃饭,只顾着看她,歪了头狐疑地看他。
“露露昨晚可是做噩梦了?” 云隐问,他不知寒露是否还记得,最好不记得那梦,他不想再提。
寒露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笑道,“梦那种东西,又怎会记得。”
云隐怔了一下,这仿若他敷衍希儿的言辞。
店家上了包子,热气腾腾的。寒露咧嘴笑了,夹了一个放到师兄碗里,“虽然师兄是不易饿的,不过这包子可是最好吃的东西,定要趁热吃了。”
云隐直接夹了大吃一口,却是烫了嘴,惹得寒露捂着嘴笑得不行,生怕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云隐看她笑如往常,又想到她梦中的恐惧,忽然有些难过,露露竟会藏着心事。这些年都是如此吗?
外面忽地一阵喧哗,店家吓得躲了内屋柜子下面。寒露从碗里抬起头,发现师兄已去了门口,她忙吞下最后一口,跟了过去。只见一头巨虎,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浑身散发着金白色气息,街上行人四窜,躲了起来。
虎前有个蓝袍的茅山道士,正施着法术要制服这虎妖,但这虎的怨气很是深重,前脚扒了两下,腾起了一股气息便奔了过去,那道士的法术竟是全然无用,眼睁睁的看着那血盆大口。ʝʂɠ云隐翻身一跃,一掌击飞了那虎,又化出藤萝困住那虎妖,虎妖见自己被捆住了,怒吼起来。突然那虎额一闪,金晃晃的光芒直击而来。
寒露只觉得一阵晕眩,似是入了梦境,眼前只有师兄和白虎,突兀的对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她凝神起阵,周身忽地起了一股烈火,眼前终于恢复了那寻常的场景,街上那些还没来得及躲去的百姓连同那个茅山的道士都倒了地上。那虎正跃了半空,而师兄正以一指触其前额,下一瞬,那虎瘫了地上。寒露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却见那虎又一个跃起,这回师兄指画起了丑土符,飞入那虎额,那虎妖瞬间缩小到了那符中。
云隐左手收了符纸,右手心摊开,是一枚金亮的碎片。
“这是那虎额头的?” 寒露奔了过来,她方才见师兄从那虎额头上取了什么,虎的妖气便锐减了许多。
云隐点头,仔细端量着,“这是......金灵石碎片?” 云隐想起了师父所说的灵石碎落人间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遇见了。正沉吟间,一个妖狼从天而降,他刚欲起术,那妖却失了力气,瞪圆了眼睛,直直落了地上,前额上有寒露的三枚玄针。寒露指着屋顶,“师兄你看。”
云隐望去,发现整个建康城朱阁琼台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妖兽,周身散着怨气,如雨般坠落扑来。云隐扬手一挥,一股浓郁的青蓝色气息扩散开来,退了最初那波奔涌而至的妖,第二波又扑了上来,寒露又起了八卦阵挡了这些兽到结界之外。
“这些妖兽的怨气为何如此深重?!” 二人正疑惑,忽见空中一张金色巨网,铺天盖地而来,云隐眉头一皱,揽了寒露腰身,冲破了这金网,躲入了云间。
只见得一群白袍金带的太白门弟子自四面八方起了这天罗地网金缚阵,一股脑收了这一嘶吼挣扎的妖兽。众弟子又忽地散了一波金白气息,罩住了城中,只转瞬间,那血迹都散了,重伤的人也不知了踪影。整个健康城顿时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云隐眉头皱着,刚要下去,寒露拉住了他。
“那些重伤的人都被送了那边。”寒露指了城郊,她早以极目追踪了那法术痕迹,“我们去那救他们。”
为首一人飞近了,抬头望着云间,又四顾望了一周,似是寻着什么,扬了个手势,众弟子豁得散入了楼阁庭宇之中。
城中渐渐熙熙攘攘起来,方才一幕仿若清晨那最后一场噩梦。
寒露和云隐飞去了城郊山谷,被妖兽咬得重伤的人都堆了一起,藏在丛林之中。早起又流于街边的多是些流民奴隶,纵使失踪了也激不起什么水花。太白门又施了法术,这城中人早是忘了这些人。
在那群人当中,寒露一眼见到了那个小女孩,背上豁然一处爪痕,鲜血浸满了后背。两人一阵忙乎,终是缓了这些人的性命之忧。那被云隐救的茅山道士最先醒来,同二人将这些人都安置到了茅山派设于句容的医馆。伤患都安置妥当后,云隐仍觉得虎妖之事有疑,而那茅山道士却也迷茫,他们也只是到访这建康城,却突然被袭。
“想来还是太白门所为。” 寒露道,“你看那几个弟子分明在寻着什么,根本不管城人死活,只急忙的要城人忘了这事。”
云隐想到符中的白虎和金灵石碎片。两人将这些人交了茅山道士,便又起身回了建康。
城中被太白门清了痕迹,但却瞒不过寒露的极目,她循这虎妖炁的踪迹,与云隐寻到了一客栈,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在客栈里转了一圈,寒露指着一处墙壁,“这处似有个结界。”
“可能入?”云隐循着寒露手指方向看去。
“我是不行,不过看样子是金炁的障眼法,师兄或可试试。”
云隐施了化炁术,那处空气如化了糖浆般流淌了下来,那墙显了一处暗门。两人推门而入,又见一处地下通道,向下曲折弯绕,有幽光闪烁。两人到了底部,竟是一处地牢。地牢里门都开了,还有些已死的妖兽尸首,其他的便应是去城中作乱的。他再往前寻,突然发现一处炼丹炉,那炉前躺着一茅山道士,已是血肉模糊,旁边还有一只母虎。
云隐伸手探取,母虎气息已绝,腹中却气息充盈。
“这母虎……是为了护住胎儿?”寒露怔怔的说道,她极目见腹中幼虎已成形。
云隐点头,“看这样子,这道长应是以妖炼器了。这虎妖以灵力护了胎儿,自己身死,可能希望道长弃了她,让胎儿在灵力的护佑下长成。”
“好傻的虎妖,”寒露哀怜的看着这母虎,“这道长又怎会不知她灵力都在腹中。”
“只是这道士怕是没来得及。”云隐收了这母虎到丑土符中。
“难怪这些妖追着那茅山道士咬。”寒露看着这茅山道士,皱着眉头,“可为什么太白门……”她突然住了嘴,竖了耳朵,云隐拉了她,两人藏入了暗影,又以仙法隐了二人身形。
阵阵脚步声伴着嘀咕抱怨声越来越近了。
“你这结界怎么又破了。”
“这虎夺了金石,连师兄都杀了,谁知它有哪些法力。”
“这虎妖也是,寻遍了建康都不见踪影。”
寒露自暗处见到了先前几个太白门弟子入了地牢,先是看了血肉模糊的道士,皱了眉头,收了他到一葫芦里。
“可怜了老六……这灵石炼妖,功不成,反倒赔了性命。”
“唉,也不知这虎带这灵石去了哪里。掌门回来要如何交代?”
“不如去句容看看,说不定在那边。”
“有道理,这蠢妖怕是会去寻茅山那些臭正经。”
“怎么记得还有只虎?”有人四处寻着。
“什么虎?一只还不够?你怕是吓傻了眼花吧。”
那人讪笑一声,挠了头,“记得有只母虎。”
“你这不是眼花,是心病。”有人拍了那人肩膀,“寻了金石,带你去秦淮那,什么母的都有。”
这话引得几人会心的笑了,那为首的人却很是严肃,“好了,去勾容。要尽快寻到那灵石,等掌门回来了我们要有个交代。”
几人说着,脚步声又远了。
寒露和云隐走了出来。
“太白门果然以妖炼器,还嫁祸了给茅山派,真是有够狡黠。” 寒露又以极目观一遍这牢狱,这狱中死气沉沉,漂浮着屡屡幽怨气息。
云隐看着手中的符咒,“我们先寻下这虎的洞,安置下这幼虎,再问下这虎妖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三十四章 虎妖
他们去了建康城外的山谷寻虎洞。这山中不仅没见什么妖兽,连个有灵的生物都没有,云隐连问灵也问不得。
“翻这座山罢,” 云隐指着一座山,“这山的另一侧对着茅山,或会好些。”
他们飞身,刚翻过了山,便豁然见了灵气。寒露在山顶等着,看着师兄四处问灵,又望了望这山两侧。若是凡人之目,看两侧都是树高丛绿,唯一的区别怕是对着建康这边的动物略少些。但是极目所见则是区别很大了,有灵之山雾气更为浓郁,漂浮着丝丝缕缕的多彩魂丝。想来便是为何有些山仙草灵芝遍地,俯拾即是,而有些山虽看起来一样繁茂,却空手而归。
想着便越发的感慨,修道之前只觉得妖魔可怕,而现在这无灵之山,竟让她生出许多悲戚,有灵之山,反倒让她舒适自在。又想到之前每遇劫难,总希望有神仙来助,如今她只想躲这太白门的仙人。可见这仙也好,妖也罢,是与人一样的百态众生,善恶并不能一概而论。那神是不是也如此呢?她又想到昨夜那未尽的梦,想到了腾蛇劫神。其实那噩梦褪去许多的细节了,但那最后一幕,那蛇化作的模糊人形和那份熟悉的恐惧,却深深印在心上,挥之不去。
云隐自远处招呼她,她御羽奔向了师兄,只见得一群彩蝶围着云隐耳边簌簌飞着,云隐不停的点着头,不住的“好好好” 的应着。
师兄这模样痴得很,寒露笑道,“师兄若是在凡间这样做,也就不需戴那帏帽了,凡人自会躲你远远的。”
“它们一直念叨着这虎妖夫妇是好妖,很是良善,还常采些草药救那些流民,要我分些青红皂白。”云隐无奈地笑着,“被它们好一顿训斥。”
寒露一听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认真的观察这些扑簌着翅膀的彩蝶,她听不见丝毫的声音,也从未想过这些未化做人身的灵物竟是如人一般的还会“训斥”仙人。
“它们还有多久会化成人形?” 寒露跟着云隐走过了一条溪水,回头见那群彩蝶,它们不跟了,在溪水另一头上下飞舞着,似在送别。
“为何要化作人形?” 云隐回头冲它们摆摆手,便继续往前走,“化了ʝʂɠ人形的妖,多是对人间有些好奇和贪恋或是和某些人有些劫缘,要讨债或者还愿。妖灵大多还是流连于山海,许多高山深海中的妖灵,见过了千万年沧海桑田,比许多仙人都长久。”
寒露听得有趣,“妖都想要化作人形”“修行千年只为成人” 竟又是凡人的臆想了。
“果然这人才最是自大,总觉得万物都想成为自己的样子。”
云隐看着她笑,又向前一指,“到了。”
到了虎妖所居洞穴,云隐拿出土符,放了母虎和虎妖出来。虎妖气息微弱,软趴趴的卧着。寒露则是细细观察着这母虎的腹中胎儿,“胎儿很是健壮,想来不需几日便可分娩了。”
那虎本是疲软的身子倐得一颤,抬头看了母虎,化作了七尺男儿之身,冲到了寒露身旁。吓了寒露一跳,蹦回了师兄旁边。
“不是说这妖不爱变做人形吗?” 她轻声对云隐说,怯怯得看着那满眼殷切的虎男。
云隐笑着看她,“若不化人,如何同你讲话?”
那虎男急切的问寒露,“姑娘所言当真?虎儿还有救?”
寒露点点头,“母虎以全部灵力护住了胎儿,应是可以撑到胎儿出生了。”
虎男又转身趴了那母虎身上,轻抚着那母虎的前额,脸上落满了泪。
原来这虎妖夫妇一起在茅山虎洞修行,也常化做人形,以尹虎尹娘的凡人名字,去山下行善事,为百姓发些山中名贵草药,以助他们抵抗病灾。前日去了建康,不想被一道士盯上了。那道士捉了他们夫妇二人,束于涂了降妖水的柱上,在众人面前施法让他们现了原型。人妖殊途,凡人见妖自是惊恐,即便是受过恩惠的,也担心其药物是否会危害自身,便向他们身上扔杂物吐唾沫。道士便趁机顺了民意,为民除妖。这虎妖以前与茅山道士略有些接触,还心存侥幸,解释二人一直修着善道,从未枉伤有灵智之物,是遵了仙道的。这道士却是不闻不问的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牢狱,那牢狱还有些其他的妖怪,都被关着,或者捆缚着,一问竟都是这道士顺应民意所捉的妖了。可真是把道貌岸然演到了极致。
道士先是带走了虎妻。虎妖不安,从狱中妖兽口中方知这道士是要捉妖炼妖丹,所有妖兽都不能避免,管你良善与否。虎妖气急,狱中死妖众多,怨气甚重,而虎妖本为修习之灵,善吸天地之气。便吸了这狱中的怨气,一时法力大增,冲破了这牢笼。待他寻到了这道士的炼炉房,却见妻子已经气竭而亡了。虎妖怒火中烧而爆发,那金石碎片应在丹炉边上,竟是自发的寻了他,附着了他额头。他有了金石之力,道士根本不是对手,便瞬间将那人撕碎了。这金石也将其心中恶念和吸来的怨气无限扩大了,死一道士如何足矣,他放了这牢中妖兽,便要去街上撕碎所有的道士,那些怨屈他们的凡人也不想放过了。
云隐思忖片刻,一弹指,往虎身探入一缕符文,说道,“ 那人作恶,已被你诛杀,但城中人与茅山道人与此事并无干系。你既想到要化了人形行善,自然是知这凡人是怕你妖身的,他们也是被这居心叵测的道士怂恿了罢了。”
虎妖如今被云隐取了金石,又散了怨气妖力,理智早回了,又知母虎腹中尚有遗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夫妇本就是修善道,亦从未食杀灵智之物,如今尹虎所为,自知是罪孽深重,万死不辞。但腹中虎儿与我所为无关,可否请仙人放过幼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