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面颊一吻,她笃信了泽哥哥对她是有些情意的。泽哥哥最初几日见了她,多了许多局促,虽然她也局促,但她看得出泽哥哥暖了许多,温柔了,好似那以前疼她的泽哥哥了,却又少了那师兄妹的坦荡,多了男女的心思。这些希儿都看得懂,绝不会有错的。可是也便是如此罢了,泽哥哥没有再多进一步。她记得那乐府里戏子的告诫,要等着泽哥哥进这一步,绝不能自乱了阵脚。可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月。
“泽哥哥起了没?” 要出门前,希儿问侍女。她想过去。
“白泽真人一早就出去了。”
希儿一听有些愠恼,“他平日都不出个门,怎么偏偏今日要出门?!”
这些侍女哪里知道,只是都低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金皓有意让希儿享受这凡尘女子的热闹,虽然不宴请外宾,门人弟子却也是大宴一番。太白门弟子也是不少,这聚集了一起,倒也不亚于富人家大宴四方的架势。弟子们也都是每年都早早备好了礼,希儿的生辰可是比元日还大的事儿。此刻若有仙人这日来访,便可见这太白门是奇芳斗艳,曲水流觞,笙箫和鸣,侍女身着绮罗,穿梭于楼台水榭间,真可谓是天上人间。
可是这院子是愈发的热闹,希儿的心却是愈发的空落落。泽哥哥回来了吗?希儿一想到泽哥哥,便闷闷的,心一闷,便取酒来吃。这日子特别,爹爹也许她肆意吃酒,不觉半晌,她已是酣酣然。都说醉酒之时糊涂,却是不对,醉酒才自是清醒,旁人都如隔世,独自己最是清晰。希儿看着这满院的笑脸相迎,只觉得自己愈发的明白。
“姑娘,白泽真人回来了。” 侍女小声道。
希儿正取了杯酒,旁边还有些陪她吟诗的弟子们。一听了这话,立马放下了杯子,“你们吃罢,我醉了。”
说着便招呼了这侍女,扶了来了白泽的屋子。
白泽却是躺在了床上睡着。
希儿晕乎乎的走近了床榻,看他没有醒来的意思。如是也好,也不会说出什么要她出去的话了。想着,她坐了床边,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终是定在了那对薄唇。嘴里哼了一声,那戏子的话不听也罢,管他什么男儿心思,如今只有希儿心思,希儿心思,便是要泽哥哥。这样一想,她身子便倒了下去,掀了泽哥哥的被子拱了进去,泽哥哥气息温热熟悉,这一躺下,却又困了,竟只是对他那脖子,轻轻呼着酒气,娇喘吁吁,“泽哥哥……”喃喃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懒散又酥软。白泽耳朵都红透了,可惜她这醉眼朦胧没有察觉,只渐渐的睡了过去。
白泽见她半天没了动静,方才睁开了眼。他本是不想理她,以为她见他睡着了便会走了。可见她坐了床上,又钻进了他被里,他自己也ʝʂɠ不知在期待些什么,竟更是不愿起来了。他侧身看着希儿娇嫩艳红的面颊,她云髻散了,几缕凌乱的青丝挂在脸上,看起来尤为妖娆,朱唇微启,偶尔还酥酥绵绵的哼唧着。他看得入迷,不自觉间伸了手去触摸那娇红欲滴的嫩唇,指尖刚刚轻触,不由得心旌一荡,方欲收回,她却张口含住了。
白泽一愣,以为她是醒了,或又是从哪里学到了撩拨法子试探他的,一时间心跳如鼓,耳根发烫,却见希儿只是如婴儿般吮了吮,又松了,继续睡得酣甜。白泽松了口气,竟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收回了手指,却又有些流连的抚过她吹弹可破的脸庞,目光流过她雪嫩的秀颈,起伏的酥胸,移不开了视线,体内热流滚烫着,心砰砰跳了起来。
他对希儿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深想。他不是白灼那痴汉。儿女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情欲的怂恿,是他不耻的庸俗琐事。何况希儿是师父的宝贝,而他只是一枚棋子。他虽是比白灼更受器重,却也是更清醒。无论师父看起来如何待他,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时间久了,那便是一座山一片海,没有人会问这山海是如何在那的,也没人会愚蠢到移山填海。
希儿伸长了手臂抓住他胳膊,像个酣睡粘人的小猫一样,紧紧环了他小臂到了那酥软的胸上。触碰了那处柔软,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忽的又见到了希儿那露出的白嫩手腕上,挂着的白灼的玉镯。白泽细细看去,这镯子种锁入了许多纯阳魂气。
他弯指结印,那魇魔便从玉瓶中丝丝缕缕的出来了,刚要凑近希儿,却忽的又钻了回去,疼得哼哼唧唧。
希儿又把脸贴到了白泽的手上,轻轻摩擦着。那湿热柔软的唇,惹得白泽浑身热血沸腾。他长长舒了口气,抽回了胳膊。闭了会眼睛,稳了稳心神。
睡熟了也还是这般的多情种。也不知她这些个招数都对何人使过了,连自己也不免心猿意马,可他不是那些蠢男人。白灼竟冒着这般的风险,只为送个生辰礼,可笑至极。只有无能愚蠢的人才会为女人所累。
他可不是个痴人。
想到这里,他起身下床,自坐了远处,伸掌散了股金色气息,那气息入了希儿的微张的樱桃小口,希儿忽地大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酒瞬间醒了,她恍顾四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得泽哥哥在远处坐着。
第四十章 密室
“希儿这是醉了?竟入错了屋子,” 白泽淡淡的说,“今日是希儿的生辰,师父免不得寻你,若是倦了,还是回自己的屋子罢。”
希儿虽是醉了,却记得是自己来的泽哥哥的屋子,她只想亲近下泽哥哥,见他避嫌的自坐了远处。一时又羞又恼。
“泽哥哥也知道今日是希儿的生辰,早上自出了门,回来竟能又睡下了。”
白泽见她脸红彤彤的,是真的气恼了,又有些心软。他今日确实应出席午宴。一来是他上午收到了云隐法信便出去了。再者是回来后,见希儿酒酣正浓的妖娆模样,把一众男弟子迷得神魂颠倒,便自顾回了屋。
“我早上出去取了礼物。回来见你诗兴正浓,便先休憩一下。” 白泽轻声道,“那里的盒子是我托故人自长安稍来的。你若不嫌弃,便算是我的生辰礼。不过比这玉镯,倒是差许多。”
希儿一听泽哥哥给自己备礼了,顿时不恼了,忙顺着白泽目光寻了那精致的礼盒。希儿欢喜的打开,里面是一枚精美的步摇。上为凤凰爵,以翡翠为毛羽,下有白珠,垂黄金镊。希儿越看越喜欢,这一日收得如小山一般的奇珍异宝,都不如这普普通通的一枚步摇。
白泽看着希儿欢喜的比划着,可爱又俏皮。心里又不由得一暖。
希儿戴好了步摇,却没有个镜子,凑到了泽哥哥眼前,“泽哥哥,好看嘛?”
希儿不知自己的发髻早是有些歪斜的,插了这步摇上去,又端着淑女的模样凑到了眼前,倒显得有些滑稽。白泽笑了,违心的说着好看,又瞥见了希儿颈上挂的那个小指甲大的玉骨,那是希儿自小便带着的。白泽想到了云隐给他看的骨节。但这骨却更为精致,滑白如玉,炁也并未外溢。云隐给他看之时,他只想到了那魇魔身上的骨节,那是师父的凝魂器骨。希儿这个又是何物?
他第一次见到这玉骨是十八年前。师父突然抱回了尚在襁褓里的希儿,那时她脖子上就挂了这个玉骨。师父只道希儿是他女儿,未言其他。他起初也不以为意。道法顺其自然,阴阳交合也是自然,那卫仙人便是妻妾成群,儿女成荫。但是师父这些年来不仅从未娶妻,也从未沾花惹草,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如此想来,忽然觉得这未入门的师娘倒是不凡了。
“这玉骨,” 白泽道,“是希儿收到的第一个礼物罢。”
希儿一愣,手摸着这玉骨,低头看去,笑得甜腻,“爹爹说是阿娘送的。”
白泽自然是猜到了,笑道,“师父从不近女色,对师娘真是情有独钟。可这些年,却从未听说师父提起过师娘。”
希儿想了想,好像确是如此,关于阿娘的事,爹爹似乎一直避而不谈。不过爹爹也不是喜欢吐露心事的人,倒也不觉有异。
“师父没有说过师娘为何送你这玉骨?”
希儿摇摇头,又道,“不过爹爹要我一直戴着,不可摘下的。”
白泽看着那泛着隐隐微光的玉骨,若有所思。
希儿回了屋子便开始试这步摇。这步摇雍容华贵,希儿这日的妆容却很是妩媚,她便又叫了一堆侍女,给她端来了各式的首饰锦缎,又让那最会挽发的侍女的为她盘着云髻,盘好再戴上这步摇,又摇摇头,便再换一个新鲜样式。如是盘了一个又一个,不觉间,屋内已上了烛火,侍女都悄悄的打起了哈欠。
铜镜中的女子在烛火摇曳中巧笑嫣然,双腮桃红,一对凤眼弯成了月牙,这回满意了,站了又对着镜子转了一圈,便要出门去。
“姑娘是要去哪里,夜深了......” 旁边的侍女像是才醒来一样,忽地挡了希儿面前,“掌门吩咐的,夜里姑娘要在屋里等着。”
“我去找下泽哥哥,又不出门,你拦我作甚?”希儿嗔道。若不是这妆容过于端庄,不适合用武,早一掌掀走这不知好歹的侍女。
“真人怕也是睡了。姑娘还是明日再去罢。”
希儿生气了,一把推开她,“泽哥哥白日里睡那么多,这时才不会睡呢。”
希儿打开了门,却是一愣。金皓正背对着她,四下观望着此刻已很是静谧的院子。
“都这个时辰了又要作甚去!” 金皓转过身。
“爹爹!您何时来的,也不告诉希儿一声!” 希儿娇声道,向爹爹走去,“爹爹,你看,这是泽哥哥赠予希儿的步摇,多好看!”
金皓细细的看着希儿。这步摇不仅装扮了希儿,竟也似改了她性情。那高高盘起的云髻,插着这步摇,妆容清雅端庄。希儿身子也端直了,踮着四平八稳的碎步,缓缓走来。这端庄贤淑的模样,倒真似那宫里的贵人,和那个飞扬跋扈又妩媚妖娆的希儿判若两人。
金皓一时看得迷离,又轻叹一声,“希儿都这么大了。”
希儿仍是端着那大家闺秀的神情,却娇滴滴的嗔怪着,“爹爹还没给希儿生辰礼呢。”
金皓一笑。他极少笑,大多人见他的笑都是嗤笑,冷笑,阴笑,自知那笑中藏了八百个曲折,马上要把你绕了进去。然而今日的笑却是不同,是老父亲疼惜女儿的笑,这样的一笑,让希儿突然注意到了爹爹双鬓的白发,眼角的纹路。
“爹爹......” 希儿瞅着金皓两鬓那几根银丝,娥眉微蹙,“爹爹是仙人之身,为何生了华发?” 希儿想着,必然是泽哥哥灼哥哥的事儿扰了爹爹的心,“爹爹莫要担心。泽哥哥好多了,再过些日子,便又可为爹爹分忧了。”
“好啦!” 金皓又笑,“走,爹爹带你去见生辰礼。”
院子寂静幽黑。金皓带着希儿到了那处花坛,轻踏右脚,又散了这气息到各角落,静候片刻,金皓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满脸兴奋的希儿。
“八卦观望阵。” 金皓道,“做一遍。”
希儿面色认真了起来,马上便起了法印,须臾间一股甚似的气息散开了,只比起金皓来还是弱了许多。
金皓摇摇头,“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要轻易入密室。”
希儿不知道爹爹是不是在说那魇魔的事,只能嗫喏的点着头。
金皓看她的样子,又微微一叹,道,“这次带你走的深些。”
“那密室还有更深处!” 希儿难以置信的问。
金皓点了ʝʂɠ点头,那花坛早变作了洞门,两人走了进去。
过了外室,金皓指了一处平平无奇的岩壁,教着希儿施法,唤醒了那玉骨,玉上隐隐的光泽忽地闪了道白光,自入了那岩壁。洞门大开,希儿瞠目结舌的走了进去。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对这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连连惊叹,步步流连,这洞里又充斥了精纯的魂和炁,希儿吸着这些气息,竟是比下午那流觞美酒还要醉人。
金皓忽然停住,希儿差点撞了他身上。循着他目光看去,是两枚晶石。
金皓使了法术唤醒了晶石,双眸波动。希儿惊异的看着这晶石上的眼眸。
“这两只晶石可算天机。最好是水日水时,天时地利,灵力最为充沛,算得才准。一只问过去,一只问未来。问之前,需将自己所经历之事以符法施于石身,若不可算出,则是你所知之事必有疏漏,不可贸然行动。” 金皓道,“ 你可有何事想问?”
希儿想了想,说,“ 是灼哥哥伤的泽哥哥吗?”
“这个不必问了。不是他。”金皓说道。
“那爹爹为何不给灼哥哥正名?”
“他留在魔域或有些好处。” 金皓认真的看着希儿,“凡事要想得周全些。你感情用事,又冲动,这是要改的。” 金皓说着,又往前行。
希儿又看了几眼这晶石,便跟着爹爹往前走。
入了最深处,她远远看见正中高台上,卧着一只白狐。其他的灵兽都是残缺的挂着堆着,唯独这狐,似是被供奉被护佑的,灵气充盈,很是耀眼。
“好美的白狐!” 希儿凑近了,忍不住抚摸了那柔软光泽的毛,“它是睡了吗?还是受伤了?”
金皓靠近了,定定着看着这狐,轻声道,“是受伤了,也是睡了,睡了许久了。”
希儿不由得看向爹爹,爹爹的神情很是温柔,是连她也没见过的温柔。
金皓怔怔的看了会,又转头看向希儿,“这狐对你我有恩。希儿今日见了这狐,那日后可要为爹爹分忧,护佑这狐了。”
希儿愣愣的,“这狐何日会醒来?”
“我也不知,或许希儿得升仙人之时了。”
“仙人……” 希儿瘪着嘴,那这狐怕是醒不来了,“希儿现在连真人之身都没有修成。修行好辛苦......”
金皓笑了,“现在该是爹爹给你生辰礼了。”
金皓带着希儿走入一处空地,从岩壁中取出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灵丹。
“希儿天生灵根,只需化灵根便可化为真人之身。但这修为确实需要时日。爹爹这些日子一直为你寻着灵丹,如今终于是调出了与你体息全然相符之丹。这灵丹灵力强盛,需要天时地利,又要仔细调息,否则容易入魔成妖。这密室天然法阵,最是适合。 ”
希儿看着金皓手中那闪着金红气息的灵丹,惊讶的睁大眼睛,“爹爹......”
“摘下玉骨。” 金皓说着,起了法阵,“爹爹今日助你修成真身。
你跟我起阵,我来护你入丹。 ”
希儿长吁一口气,凝神静气,与金皓一同起了法阵。
那枚玉骨在希儿手心,散着浓浓的白蒙蒙的气息,罩住了希儿。
第四十一章 河图洛书
海的天气总是多变,方才还是阴的,此刻却放了大晴。远远望去,东海碧波荡漾,水鸟凌波飞起,很是开阔。陡峭嶙峋的礁石下,一潮一潮的水波冲来,拍出了白花花的浪。却有那么一角岩壁凹了进去,只留了细细的入口,水到这里都缓了,宛如一弯幽深净潭。
礁石高处,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手持着鱼竿,双目微合,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
一道白衣身影在他身后落下。
“墨大人......”白灼作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