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恒之站定,看着符咒紧紧贴在女鬼身上,有些不解:“这东西怎么会来?”话未说完,眼前的符纸四角突然焦黄变黑,像是有一团火燃烧起来一般,站在女鬼身前的陈无妄直觉不妙,侧身堪堪避开女鬼抓向他面门的双手。
“啊——”刺破耳膜的叫声从女鬼口中传出,白苏难受得捂住耳朵。那女鬼实在可怕,可白苏也不是第一次见鬼了,更何况身边还有他们。
陈无妄避开的同时抓住了女鬼伸过来的手,看着一脸茫然的孔恒之,低声提醒:“别发呆!”
孔恒之抓住女鬼的另一只手往后一扯,第二张符纸也贴了上去,可这次只维持了一秒,那张符便无火自燃了起来。
孔恒之不理解,但孔恒之大为震撼。
陈无妄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枚顺治铜钱,就着他抓住女鬼的动作将其紧紧按在了她右手肘关节上,见孔恒之那边出了问题,一手拉过他避开女鬼的口水攻击,一手又摸出两枚,一枚按在左手臂上,一枚贴在她的额间,白烟不停地往外冒,女鬼好似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在放气,可陈无妄的法子也只坚持了集几秒,女鬼猛地转身,三枚铜钱像箭一般飞了出去,陈无妄手还按在孔恒之肩膀处,见状两个人一同俯身避开两枚铜钱,另一枚射向齐玄青的位置,然而他看也未看,手中浮尘一甩,丝丝白羽看起来柔弱无力,用起来却坚如磐石,铜钱瞬间被打飞出去,没入对面的水泥墙上。
“不对劲,怎么好像镇不住。”孔恒之求助般地看向齐玄青,这个时候陈无妄孤身修习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他和孔恒之的区别也就在这里,孔恒之道术高,身法好,一举一动都是齐玄青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旦出了问题他身后还有个齐玄青会给他兜着。而陈无妄是自己摸索着学习,道术和身法或许都不如孔恒之,但他反应快,当初都是自己去山头上找鬼祟实践练手,身后可没有师父师兄给他保驾护航,对于这些东西的习性更为了解,也更知道在动手过程中如何保护自己寻找机会。
此刻几种方法都无法镇住这恶鬼,陈无妄目光在女鬼身上探寻一番,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只见那被破布遮蔽的身体上,胸前似乎画着什么花纹,又像是不知名符咒。
孔恒之手中拿着十数张符纸,“八卦诛邪符、恶灵退避符、神光斩鬼符......一个血煞,我就不信这些对你没用!”说着,孔恒之就要冲过去。陈无妄硬生生把他按住,眼神示意他看女鬼胸前。
孔恒之虽然疑惑,可还是顺着陈无妄的指引看过去,果然也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十年左右的血煞,有化青的趋势,沾过人命,身上煞气很重。”陈无妄紧紧盯着那女鬼,低声将自己看到或者分析出来的信息告诉孔恒之。
“这血煞有人控制,恐怕就是幕后之人,无妄,用丹阳剑!”齐玄青终于分心看了那边一眼,也只是这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正常情况下纵使陈无妄和孔恒之道行不深,可两个人合力也不该处于如此明显的劣势,甚至陈无妄脖子上还留下了方才拉开孔恒之时被女鬼抓伤的几道伤口。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可就这么几秒,陈无妄和孔恒之已经用出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了,到底是需要经验,经过齐玄青的指点,陈无妄才想起来方才齐玄青给了他一把剑,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陈无妄看向身边的孔恒之,后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上的符咒并未收起来,奔向院中的女鬼。
“来吧,让你看看爷爷的厉害。”孔恒之突然间跃起来,双手高高扬起,看起来是要将这些符咒全部狠狠拍在女鬼头上,那女鬼也不含糊,抬头看向孔恒之,对着他龇牙咧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流了一地,院中满是恶臭的气味。
“八卦诛邪,灵气护身,以符为引,护我万世!”
孔恒之“啪”地一下,几张符咒瞬间被拍在了头上,数量的压制下,女鬼的整张脸都开始缓缓腐蚀,动作开始变缓,露出里面黑红色的血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送给你!”孔恒之动作不停,一张一张贴在女鬼双肩和胸前。
后面的陈无妄凝神提剑,准备趁其不备一剑拿下,就发觉女鬼的目光并非惊恐,而是阴毒地一直跟着在她身上贴着符咒的孔恒之,白烟不断女鬼的手慢慢举了起来,孔恒之也没发觉不对,还在那里翻找着有什么符纸。
这个女鬼在找机会攻击他!陈无妄突然出声:“闪开!”
孔恒之抬头看向陈无妄,这一声又急又大,孔恒之没听清楚:“什么?”话音刚落,冲上来的陈无妄已经举起丹阳剑要从女鬼额心刺进去,那女鬼却突然露一个诡异的笑容,一手抓住陈无妄手里的剑,哪怕手掌被腐蚀地糜烂溃散也不松手,另一手在陈无妄胸前一拍,陈无妄未拿剑的那只手将其推开,后退了几步。一秒后再次冲上去,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喉咙一甜,嘴里有什么东西喷涌出来。
“噗!”陈无妄膝盖一软就要跌倒,丹阳剑撑在地上才没有狼狈地倒下去,地上一大摊自他口中喷出的鲜血,他少有地面露惊愕然之色。眼下顾不上这么多,陈无妄ʝʂɠ抬眼还欲冲过去,剧烈的疼痛传来,五脏六腑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里,握着丹阳剑的手开始颤抖,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来。
“陈无妄!”
“陈无妄!”
白苏和孔恒之同时脱口而出,白苏上前扶住他却被他推开,“别过来。”每说一个字便是一大口鲜血,像是无穷无尽一般。陈无妄低头看向胸前,那里赫然是一张符——八字断魂符。白苏一如那日在密室中的陈无妄一般,将其紧紧抱在怀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伸手去撕断魂符。怀里的陈无妄颤抖着吐出更多的鲜血,面色如纸,在血的映衬下更显苍白。
“孽障!敢在本道面前班门弄斧!”齐玄青终于从法事之中脱身,左掌在桃木剑上一过,剑锋上留下一道血迹,雄浑厚重的口诀声在院内回荡,犹如天神降临:“八卦诛邪,灵气护身,以血为引,予我玄黄!”
桃木剑直直刺破女鬼额间,又从脑后穿出。女鬼伸出欲抵挡的双手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桃木剑死死钉住。
“灵生万物,恶鬼当避,退!”齐玄青抽出桃木剑,横着一斩,女鬼便尸首分了家。
那已经腐烂变黑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院角,几秒后,身体才轰然倒下。
“陈无妄!”白苏撕了那张符也没用,汩汩的鲜血就像打开开关的水龙头,不断往外冒,“齐道长,怎么办......”白苏害怕,害怕陈无妄会和吴杰一样死得不明不白。陈无妄颤抖着抬起手,想安慰一下白苏,可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抬不起来。
“天地玄黄,阴阳相生,护身保命,七魄永正。”齐玄青蹲在陈无妄身前,抽出一张符贴在陈无妄身上,孔恒之似乎第一次见这种术法,上前一步想问,随即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该问这个的时候,只好住了嘴。
陈无妄顷刻之间毫无血色,额头上都是细汗,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竭力压制着痛苦。不过随着齐玄青的口诀以及符咒落在他身上,倒是不再吐血了。
“符术之道,不仅可以镇阴邪,驱鬼祟,此番回去,你且好好钻研一下。”齐玄青的话透露着对方才孔恒之的不满,孔恒之也不敢顶嘴,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好。
“师伯......”陈无妄叫了声,虚弱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轻轻喘息,“多谢......”
齐玄青冷哼一声,捡起那张符咒放到陈无妄手上,“你不用谢我,你自己仔细看看,再不愿面对,也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仍是一张子符,只是后面的内容有了改变——己卯年乙亥月戊寅日寅时陈无妄。
陈无妄脸上鲜血未干,看到这行小字时,呆滞、茫然、不信......脸色变了又变,缓缓抬眼看向齐玄青。
“他连你这个徒弟都没放过啊。”齐玄青冷静地看着他,伸手为其把脉,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他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凭什么觉得我同他多年师兄弟情分会比你与他之间的师徒情分浅?这只血煞,恐怕就是为了把子符放到你身上的,今日若非我在场,你觉得,他会念及师徒情分放你一条生路吗?八字断魂符、延长寿命的邪术、如今又不知是他从何处搜罗来的驱尸之法,若不找到他将其除掉,来日定会为祸一方!”
陈无妄脸色极其难看,不仅仅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更是内心煎熬的痛苦。齐玄青一字一句都在告诉他,他找了这么多年的陈青武,相信了这么多年的陈青武,真的是他人口中的叛徒。
“齐道长。”白苏忍不住出声提醒,想让他停下,给陈无妄一些时间缓一缓。陈无妄也的确需要时间缓一缓 ,不只是消化这些信息,更是需要时间恢复。
“符伤根本,短期之内你必定不可再画符用符,我要将你带回道观为你疗伤。”
“师伯,我.......”
“这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你既叫我一声师伯,我自不会放任不管,况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对付陈青武?随我回去,疗养身体是其一,修习符术集上册,为其二。”
第51章 凶宅怨——1
未经开发的村落,一条碎石铺就的村路蜿蜒其上,路两边的房屋相对而建。顺着小径往上,便是坐落在村后的巍峨群山,山峰耸入云层,为这个依山而成的小村子添了几分仙气。
村口的百年榕树下坐着几位老人,八九十岁的老人其实没什么话可以说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远方云层卷舒,看野猫窜上谁家屋顶,又消失在视线中。村里格外安静,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不愿再留在这一方小地方,像是被时代遗忘。
时代遗忘了他们,资本没有。
一辆白色宝马三系停在了村口,扬起阵阵灰尘,车门打开,穿着干练西装的女人自车上下来,几位老人的目光瞬间移了过去。
“村子里还有几户人家?”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凤眼。
“四五家,不过也已经签好协议准备搬走了,只剩下那一家。”身后的工作人员回答。
“屋主叫什么?”
“秦止戈。我们几次上门商量,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可他仍旧不为所动。”
女人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什么有要求吗?我们可以尽力满足。”
“我们也问过了,可他就是不搬,钱、房、补贴、赔偿,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工作人员苦着脸,“小姐,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得您,您要不去看看?”
女人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一进入村庄,村口的老人看着两人前去的方向窃窃私语起来。
.......
白苏手上提着果篮,手里还剥了根香蕉,拐进一间病房,里面的声音清晰起来。
“雨欣,这汤是不是没放盐啊,怎么味道有点怪?”
“你爱喝不喝,我论文都没写完就过来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是是是,其实我......”
“咳。”白苏站在门口提醒了一声,这样的叶舟属实是她没见过的——恋爱脑,鉴定完毕。
叶舟的脸在温雨欣背后瞬间垮了下来,责怪白苏坏他好事,可白苏确像没看见一样,有气无力地进去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吃完了最后一口香蕉。
“你来干什么?”叶舟脑袋上缠着绷带,那吴杰下手还真是狠,一石头下去叶舟昏迷好几天才醒过来,林琛还担心他会变成傻子。可现在看来,叶舟变成傻子其实只需要一个条件——温雨欣。一遇上温雨欣,叶舟就被迷成了傻子。
白苏不客气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目光在叶舟身上停留几秒,又移到温雨欣身上。叶舟长得不错,阳光开朗大男孩,还是体制内人员,大爷大妈们的首选女婿。一八五的大个子,盘正条顺,穿上警服别提有多惹眼了。据林琛所说,叶舟刚毕业那会儿参与了一个情感纠纷案子,女孩被渣男伤害,万念俱灭之下想跳楼,一条腿已经悬空了,叶舟生生给劝了回来。后来不知道是基于叶舟曾在自己对人生丧失希望时把自己拉了回来,还是叶舟魅力巨大,总之一连半个月那女孩每天晚上都坐在警局门口等叶舟下班,吓得叶舟走了半个月的后门。后来在林琛的要求下才当面跟女孩说清楚。
具体事实已无从考证,因为每一个在叶舟面前提起这件事的人都会受到他锋利的眼刀。
“来看你呗。”上次事情过后,局里给白苏放了几天假。那天晚上后半夜,陈无妄开始发高烧,全身滚烫无比,继而昏迷不醒,白苏怎么喊都没用。齐玄青将其带回道观,孔恒之也跟着回去了。从前白苏还不理解那些天天都要和男朋友见面的女生,可陈无妄离开后,白苏就觉得心里空空的,身边少了个人,这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内心的担心快将她淹没,一闭上眼就是陈无妄吐血的样子,整晚下来几乎没怎么合眼。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其实担忧大过想念,她只是想确定陈无妄是否安全。
所以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倒是知道这几天温雨欣一直在这边照顾叶舟,叶舟对温雨欣确实好,白苏作为闺蜜也相信叶舟的人品,只是温雨欣觉得还需要再观望观望。观望什么呢?白苏不知道,也没问。她和陈无妄好像就是突然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情愫暗生在每个相处的瞬间,眼神望向彼此的瞬间,然后又在某一瞬间确定。就是他/她。
“看我?”叶舟看着已经被拆开的果篮,“这果篮是给谁的?这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吧?我没猜错是给我的吧?你怎么还自己吃了?”
“小细节就别在意啦,我早上没吃饭,走到半路有点饿了。”白苏尴尬地笑笑,“ʝʂɠ雨欣不是给你做了汤吗?这果篮你也看不上。”
叶舟的床头柜摆满了水果,都是前来看望的同事带来的,比起白苏中看不中用还自己吃了一个的果篮,那些看起来更经济实惠。不过白苏也不会告诉他这果篮也是她偶然看见超市在搞特价才买的,否则以她和叶舟的相处方式,叶舟连吐槽这个果篮的机会也没有。
“别的不说,你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儿优点,作为师兄我还是很欣慰的。”
白苏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呵呵,谢谢哈。”
温雨欣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斗嘴日常,自顾自削了个苹果,分一半给白苏,另一半在叶舟眼巴巴的目光中送进了自己嘴里。
叶舟同志再次强烈谴责白苏同志扰人好事的行为!
“你怎么没跟陈道长一起?”叶舟悻悻地收回目光,只好问起陈无妄,说起来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说到陈无妄,白苏的脸色就惆怅起来,不知道是陈无妄还没醒过来,还是齐玄青对他们严格管束,总之自陈无妄离开起,白苏就和他断了联系。前几天的经历就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境,她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不真实,怎么就在一起了?陈无妄怎么就喜欢她了?两个人甚至没有时间和平常情侣一般约个会看场电影,白苏搞不明白,开始有了恋爱中女人的通病——胡思乱想。
“后面发生了什么?师父也没给我说清楚,就说那个吴杰死了,还说有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谁啊?立案了吗?”
白苏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吴杰在审讯中途突然把自己掐死了,汪法医尸检过后确定他是自杀,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符咒齐道长说叫什么八字断魂符,就是那张符控制了吴杰,要了他的命。所以齐道长想开坛做法,以牙还牙,让那人遭到反噬,可在做法途中闯进来一只血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