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之道,没人能说得清。白苏撑着脑袋,思考要怎么进十七号看一看。
“派去的人说怎么敲门艾远都没有回应,而且门里还有恶臭传来,他就已经意识到出问题了,砸开他们家窗户爬了进去,就看见艾远已经上吊死亡,尸体已经腐烂了。”联想到那个场景,郭天恒脸都有些发绿,“那人已经报警了。孔道长,您说,欣欣不会也出事吧?求求您救救她,您要多少钱都可以。”
“钱不过代表个心意,您看着给就行。”孔恒之说道。
郭天恒连连点头,要了孔恒之的卡号。
“我方便进去看看郭小姐吗?”见郭天恒将自己的卡号收好,孔恒之指了指房间,郭天恒就道,“当然可以,您跟我来。”
“让白苏带我去吧,你们两个最近休息一下,不要把自己身体累坏了,后面还需要你们的帮忙呢。”
刚起身的郭天恒和沈桂华一愣,不知道任何是好,然而孔恒之已经迈步往房间走了,白苏对二人点了点头也跟上。孔恒之一进房间眉头就皱了起来,只是不是对着郭琪欣,而是对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白苏。白苏一抬头就对上他严肃的目光,立即意识到孔恒之时故意支开郭天恒夫妻的,可白苏想不到孔恒之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一时间愣在原地,孔恒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眉头却越皱越深。
白苏后背发凉,无端生出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有些不舒服地避开了孔恒之观察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怎么了嘛?你这样看着我,搞得我怪害怕的。”
孔恒之并没有收回那副表情,反而隐隐有些担忧,“命宫发青,山根生横纹,鼻梁起节,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会这么危险?”
“啊?”白苏难以置信地看着孔恒之,她其实有一点儿没反应过来,但孔恒之说有危险她还是听懂了的,可是冲孔恒之这个严肃的样子,完全不是刚才所说的“不是什么大事”,白苏忍不住开口询问:“刚刚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怎么突然就有危险了?”
孔恒之也有些疑惑,“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刚刚郭天恒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你面相忽然就变了,我也觉得很奇怪,你刚刚在想什么?”
白苏被问的一愣,方才的想法不过是眼前事延伸出去的,除了十七号的事情还能想什么?白苏对于孔恒之说的“危险”没有具体的概念,可是孔恒之的反应看起来很严重,受到他的感染,白苏也有些害怕。
“没......没什么啊,就是十七号的事情。”白苏如实回答。
“不可能,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还有这个十七号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突然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我.......”白苏挠了挠脑袋,不记得自己刚才做过什么决定......不过孔恒之提到十七号,白苏突然想起来,刚刚自己在想怎么进十七号,其实也算是做了一个决定——进十七号,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我知道了,我刚刚在想要怎么进这个十七号,郭小姐和艾远进去之后都出了事,所以我也想进去看看。而且你知道十七号是谁家吗?”
“总不可能是我家。”孔恒之没好气道。
“是陈无妄家,他原本的家。”白苏认真回答。
孔恒之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其实在他眼里,陈无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别说感情了,普通的人际关系他都懒得维持,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所以陈无妄和白苏在一起时他默默惊讶了好久,不仅仅是讶于陈无妄开了窍,而是这两个人平时看起来好像也就是普通交流,究竟是什么时候突然就闯进了彼此心里呢?笑话陈无妄不懂爱情的孔恒之其实更不懂,所以他左思右想都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但又好像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孔恒之是从小就认识陈无妄的,说朋友可能谈不上,说陌生人也太过生疏。
所以他能看出来其实陈无妄对白苏早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了,不熟悉陈无妄的白苏没看出来,孔恒之却是一眼明白。齐玄青说陈无妄是个极其别扭的人,渴望有人能永远陪着他,又抗拒他人的靠近,因为觉得身边的人最后都会离开。这还是陈无妄第一次主动想将一个人留在身边。当白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孔恒之好像瞬间就懂了为什么陈无妄会被白苏吸引,因为她的细心刚好弥补了陈无妄的敏感。
孔恒之只是提过一次陈无妄的家,白苏就顺藤摸瓜地找了过来。
孔恒之有些无言以对,本ʝʂɠ想劝白苏趁早打道回府,放下这边的事情,但听完白苏的话之后,孔恒之沉默了,作为陈无妄为数不多的师兄,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帮他找回过去,找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顺便再帮他保护一下心上人咯。
“行吧。”孔恒之有些拧巴,有种身边两个好朋友突然在一起,于是他们之间有了新的暗号没带上自己的别扭。
“这事情三言两语有些不好解释,十七号现在住了个陌生人,叫秦止戈,好像和秦家有关系。还有这个秦家,传言说秦家之所以能做大做强,是因为有高人指点了风水,这风水真有这么神奇?还有啊,我昨天给你发的微信,那个槐树.......”
“停停停!”孔恒之拦住白苏接连不断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郭小姐,反正她好了,不就可以跟我们说十七号的事情了吗?”孔恒之说着,已经坐到了床边去看郭琪欣,上下打量了几眼就下定了结论,“没什么大问题。”
“啊?你能解决吗?郭老板说医生都检查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我可是正经道士,既然收了钱,肯定会办好的,这点事儿你都不相信我?就是普通的丢魂儿, 把魂儿叫回来就是了。”孔恒之说得极为简单。
丢魂儿这种事白苏只在小时候听老人提起过,如今发生在自己眼前,让白苏有种不真实感,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好像在一次次挑战她承受能力的底线。而她也没出息地一次次换底线。
“不过还好我们来得早,不然再过个一两天,就算我师父来了也叫不回来了。她的事情我们先放在一边,我列个单子,让郭老板准备点东西,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那个村子又遇见了什么?”
第57章 凶宅怨——7
郭天恒现在对于孔恒之的话深信不疑,双手接过他列好的物品清单,亲自出门去采购。沈桂华担心自己会打扰孔恒之和白苏的谈话,给他们把茶壶填满热水后就进了主卧。客厅里一下子就剩下孔恒之和白苏两个人。孔恒之对于这种尊敬很是受用,应该也见怪不怪了,可白苏却有些不自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孔恒之吹开茶杯里灌进的碎茶叶,低头抿了一口,像模像样的。白苏从自己为什么会去查十七号到这么来的郭家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孔恒之,说得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孔恒之也听得仔细,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里的紫砂茶杯。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那个槐树和风水,是真有这种说法还是无稽之谈啊?”白苏看着孔恒之。孔恒之少有地严肃起来,端着张脸,连带着白苏也觉得这件事情严重起来。
见白苏问自己,孔恒之才略略回神,沉吟了几秒才开口解释,“槐树的问题只是民间说法,不过槐树属阴,死了的木头更是容易招脏东西,所以要真说在家里种槐树有没有问题,我看还是有点不对劲的;至于你说的两高夹一低,如果真的是人为的话,那可就有大问题了,一是采光不好,容易出现阴盛阳衰的情况,对于里面居住的人来说会产生心理压力,从而引起健康问题,二是这种风水格局极容易犯煞,冲撞自家风水气场,出现漏财破财的情况。”
孔恒之说得倒是清楚,可白苏只能听懂一件事——这两样都不好。
“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就是在想,这种风水格局究竟是无意识间形成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为之的话,当年那只血煞会不会也是......”
白苏听懂了孔恒之的意思,并且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可是陈青武跟乔家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难道他是秦家身边的那个阴阳先生?”
孔恒之知道她反应过来,幽幽念道:“秦止戈,秦武,青武。”
白苏怔怔地看向孔恒之,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会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真是这样,那陈无妄岂不是一直是被自家的仇人养在身边?”
所以陈青武也早就知道陈无妄在找他,秦峰也知道他的下落,当日却只谈到了刘福军这条线索。一来是陈无妄已经知道秦峰和陈青武见过,直接否认会惹人怀疑;二来也是将陈无妄引去别处。这秦峰的心思,还真是深沉。
“我一直疑惑,连我都看得出来陈无妄天赋异禀,是块好料子,为什么这个陈青武没看出来,现在看来,陈无妄不想学是一方面,恐怕这个陈青武不愿教是另一方面。他恐怕从来没把陈无妄当自己人看待过,只是这个陈无妄像个傻子一样,别人给块糖,他就巴巴地跟着走。”
孔恒之话糙理不糙,可对于陈无妄来说,三岁时身边便只有陈青武一个长辈,如何能让他相信这将他养大的唯一长辈是他的杀亲仇人呢?这个世界对他太过不公平。
“......陈无妄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让他相信自己的师父是恶人已经很困难,还是在陈青武对他出手的条件上才勉强相信,如果这个陈青武真的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白苏有些心疼。
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心疼陈无妄,心疼他的身世,心疼他被人驱逐的那几年,心疼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道观从天亮到天黑,更心疼他从来都只会说“我没事”。
孔恒之也压抑着眼睛中的恨意,他本就在齐玄青的影响下对陈青武这个道门败类心生厌恶。就算表面上他和陈无妄不对付,甚至嫌弃这个师弟,可两个人到底是自小就认识的,只是两人性格别扭了些,孔恒之又不愿承认自己会和一个叛徒的徒弟成为朋友,可如今看来,这个“叛徒的徒弟”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陈青武已然失了道心,可他还拿着师祖的传承之物,这事浔阳道观不会不管,我师父此番让我前来,只怕是早有预料。”
“如果真是陈青武,他到底为的是什么呢?钱?看起来不像啊,若是要钱,当初在三元道观的时候也算是声名在外,赚钱的路子也不少,何必走上歪路呢。”
“这恐怕就要进乔家开口了。”孔恒之无奈地看着白苏,意识到想要查清楚这件事,进入十七号是避免不了的,“但你不能进,你到时候就在门口......不,在村口等着我,我自己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应该不会是鬼祟吧,我上次去的时候,护身符没有反应啊。”
孔恒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当它是什么,雷达?有鬼就叫两声。这东西本来就只是保护你,况且如果真把那间屋子弄得阴气森森的,活人是活不长久的,陈青武必定是用了其他方法压制了阴气。”
白苏“哦”了一声,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郭天恒,他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给白苏打电话干什么。
“郭老板?”
那边吵吵嚷嚷的,似乎在市场里,还能听见小贩子的吆喝声,郭天恒扯着大嗓门:“白小姐,您刚刚让我问的事情问出来了,当时秦峰身边那个阴阳先生姓陈,据说帮秦家做了不少事,可后来突然就没了消息,至于乔家,当年的确是有一家老板姓乔的公司,而且事业蒸蒸日上,眼瞅着就要步上正轨了,就被秦家逼垮了。”
白苏握紧了拳头,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白苏抬起头看向孔恒之,她从未想过风水之术能用来害人,也一直期盼着陈青武是个好人,可在看来,陈无妄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手机开了外放,旁边的孔恒之也听得清清楚楚,闭了闭眼睛,伸手拍了拍白苏的肩膀。
“没事,我们能查出来的。我们能帮陈无妄报仇。”
“......这事儿先别告诉陈无妄,他身体还没好,如果沉不住气跑下山,恐怕陈青武还会对他出手,他的一切陈青武都那么了解,要伤害他太容易了。”
孔恒之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白苏:“就算他不下山,陈青武还有另一种办法伤害他,那就是伤害你。如果你出事了,陈无妄一定会下山,所以你更需要沉住气,不要冲动,专业的事情交给我们,如果能一并发现秦家犯罪的证据,再由你们出手也不迟。”
白苏沉默了一会儿,孔恒之说得不无道理,可她知道是陈青武那一刻,确实是想把他揪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对一个跟他无冤无仇的孩子下手?为什么要害得陈无妄从小失去双亲?可孔恒之提醒了她,她不能冲动,这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两个人继续商讨了一下去十七号的细节,一个多小ʝʂɠ时后郭天恒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孔道长,您看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辛苦了。”
“这没什么,你有需要再叫我就行了。”郭天恒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能开始啊?”
沈桂华走了出来,略带责怪地看了郭天恒一眼,“都这个点了,你也不让两位客人先吃点的东西。”
谈话之间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白苏竟然在郭家待了一天,不过此时心里有事,确实不觉得饿,只是孔恒之大老远从山上赶过来,不吃东西肯定不行。郭天恒这才一拍脑门,“您看我,真不好意思,那我让她去弄。”
沈桂华也看着两人:“道长有没有什么忌口?”
孔恒之摇头:“不用太麻烦,下点面条就可以。郭老板,还有一事得麻烦你。”
郭天恒看着孔恒之,把他的话当成了圣旨,“您说。”
“麻烦给我找一块空地。”
“这个好说,附近有我们的工地,现在工人们已经下班了。”
孔恒之点了点头。
吃碗面条之后,郭天恒便带着孔恒之白苏两人和那些东西前往工地,路上白苏问起艾远的事情,郭天恒也有些自责,说要是郭琪欣出事的时候就派人注意一下艾远的情况,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警察已经定性为自杀了,艾远在外面公司也算是尽责尽力,我给了他父母一些钱,以后也会经常去看他们的,能帮的一定帮。”
“郭老板行事有道,必定会心想事成的。”孔恒之道。郭天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停地道着谢。孔恒之继续道:“不必谢我,郭老板自己积下的德,好人有好报,不只是说说而已。反观秦家,靠吸取他人财运发家,这种财富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听说秦家也一直在做慈善啊......”白苏看向孔恒之,她倒不是夸赞秦家,而是担心孔恒之说的报应落不到他们头上。
“那是秦峰心虚,可是作恶多端,再怎么弥补都是没用的,他家现在能做这么大,断了他人财路,所谓树大招风,必定会遭到反噬。只是时间问题。等回头我问问师父,要怎么解决。不过其实只要咱们阻止了陈青武,秦家就会失去一个外援。”
“那我就放心了。”白苏靠在真皮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