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来拍？”副导只回了这么一句，当着全剧组的面。
斯陆顿时窘迫到无地自容，此后半日沉默于暴雨中，再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下午淋了雨，斯陆回酒店后及时泡热水澡祛寒。
齐西去拿晚饭，回来时提了好大一个箱子。
“姐，有你的快递！”
“谁寄的？”
齐西看物流单：“阿牛……”
斯陆瞬间喷笑，这一笑，郁闷的情绪稍有缓解。
付东留寄来ʝʂɠ了换洗的寝具和两套睡衣，都是洗过的，带着熟悉的洗衣液清香。
斯陆洗完澡换上新床品套件和睡衣，喝了一杯姜茶后早早上床。
本想给付东留打电话，导演先打了过来。
景策问她：“听说你对剧本有意见？”
这话问得斯陆不知所措，她是想和导演沟通自己的想法，可现在有副导横插一杠告状，她不能说了，得罪副导不是聪明举动。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去抛尸地点可以更理解角色。”
景策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就挂了。
斯陆看着手机屏幕叹气，心情又烦闷起来。
“东西收到了吗？”付东留发来微信。
斯陆瞬间喉咙发紧鼻头发酸。
付东留又发来消息：“我可不是有意打扰你。是你自己说要和我睡，我才寄床单给你，要不然回头我给你消毒你又哇哇乱叫！”
斯陆被他逗笑，打电话过去：“你才哇哇叫！”
付东留得意：“收到了？”
“嗯。”
他严肃起来：“收到了不知道说一声？”
斯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这还差不多。睡衣试了吗？合身吗？”
斯陆低头看了眼宽松的上衣：“大了一码。”
“大了就多吃，吃胖了就合身了。”
斯陆翻白眼：“哇！原来你就是宇宙第一大聪明啊！”
付东留嘿嘿笑：“拍戏还顺利吗？我看你那好像下雨了，今天也拍吗？”
斯陆挺想倾诉，但她不能。
“下雨正好拍雨天的戏。”
“小心感冒。”
“没事。”
付东留沉默片刻，问：“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听着不高兴，你不是很期待进组吗？怎么一点不兴奋。”
斯陆有点感动他的细心，她夸奖：“付东牛，你真是一头心思细腻的牛！”
付东留无语，他想起了自己寄快递时的屈辱。
他愤慨：“都怪你个小王八蛋，下次寄快递我还是写你妈妈的名字吧。”
斯陆问：“还要寄什么啊？”
她语气有点嫌弃，好像多不愿意收他快递似的。
付东留不高兴了：“我说下次！下次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下辈子。”
“哦……”
付东留好不习惯：“你怎么不顶嘴了？”
斯陆幽幽地回答：“付东牛，你好像有点贱。”
“呸！是不是没挨过打！”
“唉！”斯陆深深叹气。
她的状态真的不对，小王八这是让人扒皮抽筋了？一点活力都没有了呢。
“有谁欺负你了吗？”付东留问。
“没有。”
“真的？”
“嗯。”
“要是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以末位投资人的身份给剧组施加压力。”他说。
斯陆默默微笑，不回话。
付东留见她沉默，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得太油腻。也是，又是手洗床单又是要替她出头什么的，怪舔的。
他赶忙挽回形象：“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出平时气我的功力对付他，但你要注意分寸，拿出三成功力就够了，免得把人气死，我还得费心捞你。”
“kekekekekekeke—”斯陆突然发出敷衍的怪笑。
付东留不免担心：“真的没事吗？”
斯陆摇摇头，对他说：“没事啦，我就是太累了。”
“哦，那你要不要早点睡？”
“好。”
斯陆要挂电话，付东留叫住她。
“怎么了？”她问。
付东留吱唔好半天，说：“我还是觉得你在撒谎。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开视频让我看一眼脸上有没有伤。”
斯陆愣了一下，问：“你是想跟我视频吗？”
付东留急了：“我说了我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打！”
斯陆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打视频过去。
她剪了短发，卸了妆，身上穿着他准备的睡衣。
付东留看着她白净的脸庞，想到杀青后她就会回家和他一起睡觉，心里由衷地激动。
“撅着嘴干什么？你就是不高兴。”他说。
斯陆看镜头里的他：“你希望我在外面被人打，我能高兴吗？”
付东留笑着说：“我说真的，你要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啊。”
斯陆再不忍心敷衍他的关怀，她说：“没有。我演受害人啊，情绪肯定会受影响，拍戏是这样的。”
付东留眉头都皱起来了，他不懂演戏，但也知道演员要入戏，这时候不好劝她。
“那要怎么办？”他问。
“拍完就好了。”
“拍完还要好久，这段时间都这样不高兴吗？”
斯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付东留观察她，越看越觉得神情恹恹的斯陆让人心疼，他还是喜欢她在家横行霸道爱笑爱闹的样子。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买给你好不好？”这是他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哄人手段。
斯陆嘴巴一撇差点哭出来。
本来这一日她就觉得自己像剧中的妹妹，生死不被人在意，这会儿被付东留追着哄，情绪轻轻松松失控。
“付东牛，你是一头好牛来的……”
付东留哭笑不得，他知道小王八蛋害羞，不好意思直接夸。
看来老话说得对，熊孩子得上外头经受风雨摧残一番才能知道家的温馨！
“快说一个心愿，我帮你实现。”
他催促她，想继续用“家的温暖”感化迷途将返的小王八。
斯陆揉揉鼻子：“没什么想要的。”
付东留思考一番后提议：“这样吧，你好好拍戏，等你杀青我陪你去奈良探亲好不好？”
斯陆嫌弃地呛他：“怎么不去大草原探你的牛牛祖先啊！”
付东留为人随和：“去草原也行，我都行。”
斯陆瞪他几眼：“我要睡觉了！”
付东留不同意：“你睡你的，别挂。”
“干什么？”
付东留眼神回避：“那什么……我……我看着你睡……”
斯陆有点难为情，想骂他却组织不起语言。
这时，付东留说：“我看看你睡着后会不会在梦里骂我。”
斯陆愣了一下，凶他：“肯定会的！”
挂了视频。
“个小王八蛋！一点都不听话！”
付东留被挂了视频后骂骂咧咧点开相册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转移到《小王八观察日记》。
他想跟之前一样在照片上写点文字，思考了半天却不知写什么合适。
苦恼许久，他明白了问题出在哪。
付东留下床去书房打开电脑导照片。
小王八是他爱的女孩，斯陆是敬业的演员。
今夜的照片不能归类到《小王八观察日记》，她此刻的情绪不是因为恋爱产生的，得重建相册，记录她作为演员的工作状态。
付东留选了一张角度最好的照片调整成拍立得格式。
他在空白处写：第一次饰演受害人，陷入角色情绪难掩悲伤的善良小鹿啊。#演员斯陆的片场日志#
一张照片不够，应该去片场多拍一些。
黑粉不是做了“实绩图”嘲讽斯陆吗？得让他们看到斯陆努力。
找什么由头去探班呢？
付东留再度陷入苦恼。
第42章 陆是披荆斩棘的路（十六）
跟副导演之间那段小插曲，斯陆没太放心上，谁知副导不这么想。
人前人后，场上场下，他一高兴就以玩笑语气请“斯陆导演”指导他的工作。
次数一多，剧组里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出些针对滋味，然后议论声便此起彼伏。
眼看剧组氛围有点往排挤斯陆的方向发展，斯陆没耐心伸着脖子坐等刀落，自行斩断社交绳索，主动隔离于所有人。
她就负责演好每日的戏，其余时间玩自己的。
就跟高中时一样，上课认真听，下课自己玩。
夜深人静时，斯陆也会反思自己。
难道真是她情商太低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才总是不适应集体？
是就是吧。
反正剧组运转不靠人际关系，靠各司其职努力工作。
没两天，景策回到了剧组，他很快就发现了团队内部的问题。
他约斯陆私聊。
斯陆接到导演约谈信息后从化妆室离开，路过另一间时，她听到丁源和夏天的对话。
夏天邀请丁源晚上玩什么东西，丁源提议叫上斯陆，夏天不愿意。
她说害怕斯陆一来又扫兴地表演“敬业”讨论戏，她说她最怕和这种人玩。
斯陆听到这话有点不服气，她一共就跟副导演提了那么一嘴，这就叫不舍昼夜假装敬业啦？就是显眼包爱表现啦？搞笑！
丁源跟夏天说：“你也很敬业，戏中讨厌妹妹的情绪保持得很好。”
夏天没再说话，想是尴尬了。
斯陆听到这迈步离开。
要说情商，丁源好像还可以。其实斯陆也可以做一个圆滑的人，但她不想。
景策在路边抽烟等她。
斯陆好久好久没抽过烟了，这会儿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特想来一根。
走到景策面前，他不理人，斯陆只好用香烟做借口搭话。
景策给她一支，斯陆只吸了一小口就被呛到。
“咳咳—不行你这个太烈了咳—我不行。”
景策从她手里拿走，敷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会抽就别抽。”
斯陆缓过来后直起身问他：“导演您找我有事吗？”
景策抽着烟蹙着眉看向她：“ʝʂɠ听说你拒绝跟大家说话？”
斯陆不意外他听说这个，可能又是副导演告状，或者其他什么人，随便吧。
她大方承认：“是。”
景策深吸一口烟，均匀吐出一条直线：“为什么？”
斯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还比不上他吐出的白烟，但她不能不回答。
“因为我被杀了，死人不说话。”
“我希望通过戏里戏外一致的状态增加我表演的层次感和真实感。”她一本正经胡诌。
景策眯着眼睛瞧她，一副看穿不说穿但希望她自己坦白的眼神，斯陆装看不懂。
她是故意的，一早就想好了这个说辞，气人谁不会？都在娱乐圈混，谁还没三两心眼儿？
“怎么了吗导演？”她故意问，表情很是真挚。
景策不知怎么想的，叫人出来谈话，又没打算说和。
“既然如此，那你就一直保持沉默吧。”
斯陆不能怂，倔强地点头比了个“OK”手势。
景策摇头一笑，推她离开。
这动作斯陆熟，她太熟了，付东留每次吵不过她就推她！
回去的路上，她开始想念付东留。
斯慧女士说得对，付东留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他要什么都写在脸上。生气了就跳脚，打不过就耍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背后使阴招。
今晚拍夜戏，斯陆赶回去化妆，恰好大家在吃晚饭。
斯陆不是很饿，从齐西那拿了半个贝果出去玩手机。
这次拍戏和以往不一样，她没能做到心无旁骛，开始主动需要和亲友联系。
比如付东留。
可她明明大言不惭地说过拍戏期间不联系的。
上次是他主动寄来床单，这次找什么借口？
就说他的床单让她过敏了？
万一他要看过敏照片咋办？
不行不行……
正苦恼，付东留就跟有心电感应似的发来微信，上次约会在门店预订的包到货了。
他发图片给她：“是这两个吗？”
斯陆回：“嗯！”
付东留：“寄到家里吧。”
斯陆：“嗯嗯！”
付东留：“你的嘴让胶水粘住了吗？”
斯陆：“嗯嗯嗯！”
付东留不回复了。
斯陆打字，对话框上方冒出“正在输入”，她暂停，“正在输入”也消失不见。
静候片刻，再度主动给他发消息，“正在输入”又同步出现。
斯陆觉得好玩极了，故意打几个字退出一下，几次三番后，付东留忍不住先说话。
“输入半天了，写感谢信呢？”
斯陆笑得花枝乱颤，她咬着半个贝果自拍一张发给他：“我在吃晚饭！”
付东留选了张666的进餐照片发过去：“好可怜，还没你兄弟吃得好。”
斯陆给他一坨大便。
付东留：“餐后点心？”
斯陆受不了：“你恶心！你烦人！”
付东留坦然接受。
闲篇儿扯够了，付东留想着该进入正题了。
他找了个探班机会，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机会，就不知道斯陆这小王八蛋想不想他。
“说个事。”他起头。
“说。”
“下个月二号，我们要送个新人演员去你们剧组拍戏。”
斯陆知道这事，是她剧中的好友，因为这个角色和周沛雯也有对手戏，所以安排跟周老师同一时间进组。
付东留突然提这个事，是想来探班吗？
“然后呢？”她这样问。
付东留有点烦，不知道怎么问才能不被拒绝。
“我要去化妆了。”斯陆要结束聊天。
付东留没时间犹豫，直接问：“你想不想跟我见面？”
斯陆不想。
不是不想见他，是觉得没必要这么费劲见一面。
又不是要拍个十年八年，下月中旬她就杀青了。再说她最近和剧组同仁关系微妙，不方便让亲友来探班。
“顺利的话，11号我就杀青了，回去再见。”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