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走后苏陌回到窗边，望着这入秋的天气。
阳光明媚，天空是湛蓝色。
午后苏陌照例到楼下花园散步。
佟少桀不在，但安排两名手下跟着。
苏陌也不介意。
下午四点时，郭副手找到这里。
见他目光在胳膊上的夹板停留一秒，苏陌笑着说，“宋屿洲的杰作。”
郭副手沉声道：“我知道。”
在苏陌身旁的空位坐下后，郭副手扫了一眼周围，还有正朝这边走来的两名年轻人。
“苏陌姐。”
苏陌抬眼，见两人步履匆忙奔到眼前，想驱赶郭副手。
“他是宋屿川长辈，我请来的。”
两人刚刚跑的急，气息有些不稳。
郭副手看了一眼，“看来宋屿川把你护的很好。”
苏陌看着两人：“我有事要与郭叔说。”
两名年轻人不敢掉以轻心，苏陌伸手，“手机给我，我跟佟少桀说。”
有人掏出手机递过来。
电话接通后，苏陌告诉佟少桀：“我有事要与郭叔谈，让你的人退后。”
佟少桀是认识郭副手的，不过骤然提到宋家人，佟少桀第一反应就是宋屿川。
“放心，我没打算瞒他，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
说了几句后，苏陌将手机递过去，其中一人接了，应了几声然后带着另外一人退到一里地外。
郭副手看见这种状况，“你这与被软禁有何区别。”
苏陌看着远处的绿地莞笑。
“看来你还不了解他。”
郭副手倒没说话。
不过苏陌也不打算多说这些，“我想了解宋家现在状况。”
“还有宋老爷对宋屿川的安排。”
郭副手沉默许久没说话。
苏陌能感觉到这个年过五十老者的疲倦。
“郭叔，您跟了宋老爷半辈子，宋老爷离开，我知道整个宋家最难受的，其实是您这个外姓。”
“都说豪门深似海，这么大的家业放在哪都会引起纷争与骚乱，世态炎凉本就是如此。”
“该争的始终会争，想守的自然会守，您说呢？”
苏陌看向郭副手，那一双黑黢暗沉的眼眸中透着浓重的沧桑感。
彼此看了一会，他才带着审视问，“你为什么会站屿川。”
苏陌看着他，清漠的眼神里透着明亮。
浅淡的眉眼中带着笑，“因为他拿命护我。”
其实在郭副手的印象里，宋屿川很少冷硬竖着棱角。
为数不多的几次，确实与她有关。
可宋老爷对他提过对苏陌要提防。
这也是宋老爷至死也没下定决心，将宋家交给宋屿川的原因。
就像遗嘱中那部分不被启动的资源。
宋老爷曾义正言辞交代过，这部分资源日后可助宋屿川东山再起。
为宋屿川安全着想，宋老爷只能将这部分资源归到苏陌名下。
那是他能留给宋屿川最后的东西，也是对宋凌旭夫妇遗憾离世的补偿。
所以在没确定苏陌会真心待宋屿川之前，这部分资源郭副手不能交给任何人。
至于宋屿川，没被逼到绝境，也不可贸然给予。
“难道不是为了利用宋屿川重振苏氏集团？”
苏陌笑了。
然后双眼无波地告诉他，“是我毁了苏家。”
郭副手眼里闪着惊异，也怪不得宋老爷防着她。
苏陌继续告诉他，“苏家我并不想要。在没决定与宋屿川在一起前，我要的是毁灭。”
“毁灭整个苏家，毁灭苏振宏在这里的一切。”
苏陌说的极为浅淡，郭副手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会生出这些心思。
更令他不觉心生忌惮的是，她竟然还做到了。
过了片刻，郭副手才从难言的神色中回神，“那你为何又要跟老爷要资源去救苏氏集团？”
“因为宋屿川。”苏陌说的笃定，“受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屿川没有助力，那我就让苏氏切实成为他的助力，助他成为宋家掌权人。”
郭副手收回视线，“可事实是，你们斗不过屿洲那孩子。”
郭副手的话算是直接了当戳破了她的自信。
苏陌也没介意，点着头却也礼貌否认。
“郭叔，路还长，我们边走边看。宋屿洲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失手。”
“您别忘了，我问宋老爷要的资源，所有权都是个人，也就是都在我名下。”
“如果苏氏收不回来，我会直接废了它，然后将所有资产全部注入宋屿川名下。”
郭副手这下彻底惊住了，“你知道这些资源值多少钱？全都给屿川，你真的舍得？”
第142章 交锋
确实。
在外人眼里，她大可以带着这些资产离开。
就算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她也潇洒不完。
何必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争斗中。
可她只是淡淡反问郭副手，“为什么不呢？”
“宋屿川现在只有我。”
郭副手心底的疑虑解除了。
他抽回视线，凝声告诉她：“遗嘱里有你的份。”
苏陌沉默。
“不过需要等到你真正成为宋家人的那天起。”
苏陌问：“一年后么？”
宋屿洋说过，进入宋家席位一年后，才享有继承权。
郭副手：“不是。”
苏陌抬眼。
郭副手看着她，几乎不放过她一丝的神色变化。
“是你真正成了宋家人，永远不会对屿川有异心。”
苏陌没懂。
“嫁进宋家，为宋家开枝散叶。”
苏陌看着郭副手，心底忽而嗤出一丝笑意。
宋老爷还真是心比针细。
郭副手点明宋老爷的话，“老爷只相信女人有孩子以后，心才能落根。”
苏陌勾唇卷笑，“看来宋老爷防我防的很深，是怕我贪财夺权，宋家易主？”
说话间，他又笑着自嘲，“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我没那么大的本领。”
郭副手没辩解，只是说：“宋家这一个月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只要屿川一天不在财产分割协议上签字，宋家人的裂缝就越大。苏陌，老爷与我都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
苏陌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不少端倪。
不过她并不明白为何焦聚会在宋屿川身上。
宋屿洲狠掐她的那一天，她就以为一切早已成定局。
宋屿洲掌权，宋屿川并没落得多少好处。
就算宋老爷有心偏向，但顾忌到宋屿洲，能给的也不过是潜在资源。
但潜在需要时间。
苏陌从郭副手眼里看到了希冀与劝诫，不过她并没有直面回应。
而是告诉他：“你清楚他为什么不签字。”
郭副手长叹口气，很无力。
“遗嘱中，只要他们三兄弟任何一位不签字，财产分割协议就无法生效。”
苏陌似是明白过来宋屿川之前告诉她的话。
也开始相信他是如何在宋屿洲手里得的救。
回想起宋屿川被宋屿洲摁在地下，苏陌没什么表情地回着：“这很好，如果没有这条，宋屿川怕早就遭了宋屿洲的毒手。”
也难怪那天宋屿洲会怒气汹汹带着杀意。
郭副手：“屿川要博旭向凌旭夫妇和你磕头认罪。”
苏陌目光停留在远处，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郭副手今天来，就是希望她能够劝宋屿川。
他一天不签字，所有人都无法回到原位。
宋家只会继续陷入这永无止境的争斗中，比以往更甚。
这可不是宋老爷所希望的。
况且对他们自身也没有任何好处。
宋屿洲回归后，势必只会更加谨慎与凶狠，没有遗产上的资源，他们现在真的算，什么都不是。
权衡许久，苏陌告诉郭副手，“恕我不能答应你。”
“宋家人皆知宋屿洲欠他两条命，可并没有谁想过要去帮他讨公道。现在他为自己去争这口气，我没立场也没资格去劝。”
“甚至我会帮他一起让宋屿洲认罪。”
……
郭副手失望走后，苏陌望着对面绿茵地望了好久。
等到天色昏暗，宋屿川拿了一件风衣披到她身上，她才逐渐回神。
“你找郭叔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视线融入昏暗中，一双眉眼泛沉。
苏陌嗯。
宋屿川也没生气，温声问着：“说什么了。”
苏陌没隐瞒，“他希望你尽快签字，让宋家平息。”
不过没等宋屿川说话，苏陌又说，“我说我不会。”
“宋屿洲欠了你两条命，这公道我会跟你一起讨。”
宋屿川没说话，搂着她在夜风中坐了许久。
次日两人一起去了苏氏集团。
失踪这么久，当宋屿川牵着她骤然出现在高峰期的一楼等电梯时，所有人都怔了神色。
看着眼前个个如调色板一般的脸色，苏陌并未显现出过多表情。
电梯铃响，宋屿川揽着她进电梯。
关门前，她看见有人匆忙拿出手机。
电梯里挤满人，场面却莫名的安静。
就算都知宋屿川在宋家失势，但宋屿洲莫名也失踪了一月有余。
苏陌胳膊带伤，但气场中的淡定并不见弱。
电梯里都是员工，他们只想谋得一份安稳的工作，并不想掺入这复杂的世家斗争中。
但又忍不住那颗想八卦的心。
苏陌见不少人都在低头飞快建小群互发信息。
没多久，电梯抵达，停靠在电梯门口的员工只等门开，就乌泱泱走出电梯。
宋屿川护着苏陌，在最后出电梯。
前台及办公区的人见到他们亦是显露着一脸诧异的表情。
见苏陌与宋屿川直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飞快有人来拦。
“现在是方总在位，没方总应允任何人不准进。”
苏陌进办公区以后就发现有不少新面孔。
拦他们的人是位三十出头的女人，看这锋利傲慢的气质倒是个能干的。
苏陌没恼怒，挑眉看她一眼，“是吗？”
话刚落音，秘书处里匆忙跑出一个小个子女生，怒视喊着：“祁莲，这是苏总！”
苏陌倒有些意外，方秋掌权竟然还留着她以前的小秘书。
陈蕊推搡开瘦高的女人，激动地跑到苏陌面前，眼眶微红地说着：“苏总，您终于回来了！”
“陈蕊，你竟然敢推我，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立即滚！”
苏陌瞥了一眼被唤作祁莲的女人，此刻那人正瞪着一双尖薄的厉眼，怒意指着她的小秘书。
陈蕊气的满脸通红，不敢反驳却也从苏陌面前退让。
苏陌与宋屿川安静打量着。
“陈蕊，识相的就赶紧滚，我管你们是谁，方总既然将这里交给我，那就是我说了算！”
周围陆续有人围过来。
陈蕊这段日子没少受委屈，但她一向能忍。
可此刻听见祁莲连苏陌与宋屿川一起指了，就算丢掉饭碗也不愿意再受这气。
她瞪着一双不算有杀意的眼，告诉祁莲，“苏氏集团是苏家的，苏总是苏家长女，你没资格说她！”
祁莲傲慢环胸，冷眼发笑。
陈蕊气的双拳紧攥，想上前再去理论，苏陌唤了句：“陈蕊。”
陈蕊不作声了，只是攥紧拳头在她面前站着不肯后退。
宋屿川松开苏陌。
第143章 成全
苏陌走到陈蕊面前，见她气成这样，忽而掀唇笑了。
“她经常欺负你？”
陈蕊低头脸气的更红了。
凑事的越来越多，不过大多数都躲在办公室的玻璃墙边。
只有几个围在身后，有祁莲亲信，也有以前跟着她的。
苏陌没再逗她，再抬眼时眼神已经夹杂了一层冷漠与锋利。
祁莲本没把苏陌放在眼里，不过见苏陌漫不经心投来的一记眼神后，顿时不觉心生凉气，环抱胳膊的双手垂下，身体还轻微打了个寒颤。
她素来听闻苏陌冷傲，竟没想到身上还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杀气。
苏陌目无斜视，踩着高跟前一步一步走过去。
话音浅淡，气场却很盛。
“祁、莲，名字倒是不错，就是茶了些。”
“你！”
“我什么，陈蕊刚刚说的，你没听到？”
苏陌身材高挑，脸色微冷，逼到祁莲面前，那人就不够瞧。
只不过祁莲听说宋屿洲将她囚禁在一间地窖里，求天不应告地不灵，现在倒出现了。
她多少也叱咤职场数十年，如果此刻气势上退了下来，往后还怎么带人。
于是又环起胸来，针锋相对道：“你是苏家长女又怎样，现在集团姓方不姓苏。”
苏陌挑着眉，还在浅笑间巴掌已经甩了过去。
打的祁莲是当场捂脸愣在原地。
打完苏陌还是笑着走到她面前，“这巴掌是教你怎么做人。”
祁莲看着苏陌那双明亮却又透着冷厉的眼眸，刚反应过来想还手时，苏陌又送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是你对陈蕊的目中无人。”
巴掌声清脆，祁莲只觉得两边脸火辣辣的，脑袋嗡嗡作响。
苏陌原本是没打算动手的。
不过连一只爪牙都敢在苏家地盘上这么狂，不打她实在也对不起方秋苦心搭建的这台戏。
打完后，苏陌拈起祁莲领口处的丝带沾掉手指上的脂粉。
不紧不慢地告诉她，也算告诉众人：“别说方秋，就算是宋屿洲，也不能轻易动我的人。下次咬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话语轻飘飘的，可在场之人都听到了。
祁莲捂脸气的手指都哆嗦，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苏陌也没理睬，刚想揽陈蕊进办公室时，人群后响起方秋的拍掌声。
“刚出来就闹这么大阵仗。”
“苏陌，跟一个下属动手，这可是会失了你的身份。”
方秋从通道中走来，走到宋屿川跟前时，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苏陌的主场，宋屿川不会喧宾夺主，只是站在旁边，并没显露神色。
苏陌看他勾唇而笑，“对下属，我自然不会。但若是一只招人厌烦的狗，想动手倒也不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