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很清楚，那里很冷，半夜里寂静的街道上根本没有人，到处都在下雪。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那人所说的地址时，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阮洛。
而像这样的找寻，在阮洛消失的十年间，简直数不胜数。
现在想想，苏陌也觉得那时自己太过疯狂。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她越来越紧张。
渐渐的，连手心里都有汗。
等对面女人再次开门送客见到她，不觉冷眉睨了一眼她：“那个穷小子没什么好给你骗，赶快滚吧~”
苏陌直觉这人了解过阮洛。
她刚起身却发现两脚发麻。
那女人切了一声顺带翻着白眼，“娇里娇气，他今晚是不会回来的，你就慢慢在这等吧！”
砰的一声再度关上门。
苏陌双脚麻的厉害，最后只能扶着墙继续坐在台阶上。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苏陌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片刻才接通。
开始两人都没说话。
宋屿川想问见到人没。
可真张嘴却问不出口。
最后只问出来，“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陌看着阮洛门口，嗯了一声。
宋屿川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陌还是嗯了一声。
很低很轻，很乖顺的那种。
宋屿川心口有些紧，以为她说话不方便，也就没再问了。
苏陌听到门口有动静，立即起身，“先挂。”
正当她满心雀跃走下楼梯时，却发现来人不是阮洛……
指间的手机无力垂落，她抿紧唇，再次在心里劝自己，还可以在等等。
就这么劝着，她在楼梯口等了一夜。
阮洛没出现。
等第二天女人开门营业，发现她还在等时不觉皱深了眉头。
将男人接进门，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直到中午苏陌整个人开始昏沉，她觉得不能再这么耗着。
可她又舍不得离开，哪怕半步。
她怕只是眨眼间那人就再次从她面前消失。
没多久宋屿川再次打来电话。
苏陌只觉得自己头有些疼，说话也有些气短。
宋屿川察觉到些端倪，“你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就从桌子上拿起钥匙往外走。
苏陌说没事。
等宋屿川快走到门口时，她再次强调，“我真的没事。”
迈开的步子停下，秘书这时匆忙跑来说有人挑事。
苏陌也听到了，叮嘱他：“你快去处理事情，我这边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宋屿川还在思考。
不过他似乎已经听见了外面的骚动。
“照顾好自己。”
说完挂了电话。
傍晚，苏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下的。
只知道自己在一间狭小破旧的客厅里醒来。
听到厨房里乒乓作响的动静，苏陌扶着昏沉的头起身。
女人端饭从厨房出来看见她醒了。
把粥往桌子上一放，走到一张老旧的桌子前坐下，一直腿随意敲在屁股下的椅子上，拿着牙签挑着牙。
“吃吧。”
苏陌往女人面前走了过去，“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女人本来斜靠在椅子上，听见这话身子一直，“怎么，还看不上？要不是我，你没准就死在外面了，还装嘞！”
苏陌倒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说谢谢。
眼底也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女人这才拢了一下上半身敞开的毛衣衫，继续挑牙。
眉眼间还是带着几分刻薄。
苏陌惦记阮洛，见女人也不喜欢自己就去开门。
不过等手触及门锁时，那女人忽然开口：“那小子有喜欢的人。”
苏陌指尖在空中停了一瞬。
“以前也没少女人往这跑，怎么来的怎么被他丢出去。我劝你别自找苦吃，你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陌抿了抿唇，手指落在门锁上开门。
女人见她头铁，非得去撞南墙，没好气地在背后喊道：“我劝你哪来的回哪去，别等人家把人带回来了还死缠烂打，丢人！”
苏陌继续在对面敲门。
女人听着对面坚持不懈的敲门声，不觉冷眼骂着，“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而眼前这扇生锈的铁栏门始终不见动静。
苏陌身子发轻，脑袋懵懵的，再耗下去她怕是等不到明天。
于是说服自己下楼，先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
开了药又到旁边小餐馆吃了饭，然后往回走。
快到阮洛楼下时，苏陌忽而被几个混混拦住。
她整个人包裹在此前宋屿川给她买的黑色长羽绒服里，就只露出一双眉眼。
几个混混拎着钢棍围着她转，“小妹妹，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哥哥们放你走，不然就等着陪哥几个一个一个玩。”
换在往常，这几人只要露出手里的钢棍，还有那围着转的气势，被困的小女生早就吓哭了。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求饶。
心情好就放人，心情不好就把人拖到附近的空地玩上一会。
这办法屡试不爽。
苏陌并不清楚这一片治安是云城有名的差。
第180章 光影
因为区域内混着两个帮派，就连警局也很头疼。
苏陌不想惹事，从内口袋里拿出一些现金。
那是她在出诊所以后特地从取款机里取的，想来这些人可能就是在那时候盯上的她。
“就这么多，都给你们。”
几人见苏陌给钱给的这么爽快，其中一个拽着她就要脱她衣服，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苏陌在被男人钳制以后，双手本能防御，找到时机就反制了回去。
众人见她有身手，摸着手里的棍子瞬时都走了上前。
带着阴笑调侃：“有两下子，不过看你能不能打得过哥哥手里的棍子。”
苏陌有分寸，不在自己熟悉的地界，一般不会去得罪人。
她想先拖一会，然后趁空溜。
但在拖延期间她就会判断对方，如果真动起手胜算有几分，毕竟眼前逼过来可是三个男人。
“我钱已经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苏陌向后退，可这边刚退后腰就被人狠狠用棍子抵住。
“想跑？”
前后夹紧，苏陌发现只有先动手撂倒一人才能跑。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以极快的速度丢出另外一些钱后，抓到其中一个就是一脚，然后跑出包围圈。
“妈的，别跑！”
“大哥别让她跑了！”
苏陌使劲往光亮有人的地方跑，可路上的行人就算见到她在逃命，也无人敢上前帮忙。
毕竟这几人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
苏陌跑了一段就觉得气虚无力，速度越来越慢。
不等她捡起眼前地上的木棍，就狠狠被人钳住了右臂。
“妈的，今天要你好看！”
苏陌后背猛一吃痛，身上已经挨了一棍。
手最终没触到那根棍子，她被男人强行拽了起来。
如果在往日，这人肋骨早已断裂。
可她连续病了多日，今天中午又昏倒过，体力根本跟不上。
几人凶神恶煞地盯过来，苏陌开始说话，“陈十三要是知道你们动我，一定会弄死你们。”
几人一听陈十三，相互使了眼色。
苏陌只是在唬。
她查陈十三的时候，知道他在这里臭名昭著。
不过只是一秒，那几人就笑的前仰后合。
他们原本就是陈十三的人。
“小妞，你撒谎也挑个好一点的对象。”
男人想伸手过来拍她的脸。
苏陌头一歪，随即被人掰过来，她又说，“那顾凛呢，如果你们是陈十三的人，那就该知道，前段时间陈十三连站坐都在抖是因为谁。”
几人这时不说话了，趁着他们相互对眼的时候，苏陌奋力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钢棍，对着眼前的人就是一棍。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彻底撕个脸破。
苏陌强撑着体力最终将一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她身上也挨了几棍。
就在她体力透支，被人推倒在地下意识护紧头部时，苏陌听到有人猛然嘶声。
“大哥救我！”
想爆苏陌头的人都慌然抬脚，苏陌透过缝隙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拎着棍子疯狂在对身下之人抡。
“臭小子，住手！”
现场瞬间陷入混乱，即便苏陌只是瞥了一眼，她还是眼尖地认出了阮洛。
不知怎么，她第一时间护住那张脸，将眉眼转过去，面朝黑暗的一边。
“你这小子连翻坏了老子几次好事，想死就直说，老子可是混陈十三的？！”
阮洛丢掉手上已经断裂的木棍。
他起身，睨了地面上的人一眼，“四毛，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话说完，苏陌便陆续听见坏人哀嚎倒地的声音。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阮洛救的场景。
那是她刚被带到川城，个子小，性子也软，生怕再出事就没有人要她了。
所以在被同学欺负时她一声不敢吭。
被排挤，被孤立，每次被欺负完以后她就会在自己身上涂上很厚很厚的一层灰尘。
来以此掩盖身上被人踩踏过的脚印。
后来有次期末考试她考得好，放学后就被几人拦住，她看着那些人将自己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然后肆意践踏，撕毁。
就连外婆亲手给她挑的书包也被人拿刀划烂。
然后是脸。
她开始反抗，就算被拳打脚踢，她还是攥着一个人不松手。
所有人开始都被她疯了一样吓得后退，不过很快又上前将她围了起来。
光影中，她被几个又高又年长的男女围在中间。她抬头仰脸，一双打红了的眼死死盯着那群黑影。
阮洛恰巧拎着书包路过，他打跑了那群人，然后捡起她的书包拍干净，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别哭。”
他的笑，像是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盏光。
察觉到阮洛走到她面前，苏陌却忽然没有了抬眼的勇气。
她还是真是笨，不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是他救下她。阮洛见她还趴着不肯露脸，也没立即扶她，只是声音微冷地说着：“不是找我？”
苏陌两眼瞬间就憋不住了。
她趴在地上，眉眼掩盖在自己的臂弯里，身子小幅度地抖动着。
月色将男人高大的身影吹落在她身上，飘飘荡荡的，在她趴下去的地方上晃了几下。
她不敢再哭。
快速压下心底的涌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眼泪憋回去。
她想尽快收拾好情绪起身。
可她止不住眼泪。
她怕阮洛没耐心再等，在她还吸着鼻子的时候，就重重抹了抹眼角，尝试双手撑地。
可她身上挨了好几棍，稍一用力全身筋骨仿佛都要断裂，疼到整个人发颤。
阮洛微微皱眉。
看着她尝试两次都爬不起来，他这才俯下身。
他没看她，可苏陌却红着双眼紧紧盯着他，几乎一瞬不瞬。
直到胳膊被男人有力的掌心攥住，感受到这种真实的接触感，苏陌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能不能走？”
苏陌眼睛望着他，无意识地点头。
阮洛站在背光中，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让她自己试着走。
苏陌就试着走了一步。
刚启步她就疼的钻心，怕阮洛嫌自己麻烦，她没喊疼。
阮洛见她一点点挪着脚步，眉头深皱下，最终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苏陌泪眼被头发和长衣遮盖，她此刻也不敢再让阮洛看见那双通红的眼。
她双手扒着阮洛，直到感觉怀里的人没在试图逃离自己，她才双手越搂越紧……
第181章 我不走
等到医院，医生见他又抱了一个人来，也真是服了。
赵一冉与阮洛打的交道不少。
开始是他自己，每天都是一身淤青过来。
后来三两天就带过来一个人。
男女老少都有。
赵一冉知道他这人正直热心，只是今日这神情，唇角抿紧，身上气压很低。
“她挨了棍伤，好好帮忙看看。”
阮洛想将苏陌放下。
不过苏陌至今神思还是恍惚中，怕只是一场梦，双手抓的很紧，根本不敢松。
阮洛见她脸还是缩在宽大的衣服里，心里有点躁意：“不想看，以后就别来这里。”
赵医生不觉皱眉，“认识啊？干嘛这么凶。”
苏陌心里很难受，但双手还是紧紧抓着不肯松。
阮洛低眉看着，想说更难听的话，不过话到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就这样僵了一阵。
赵医生看出来了，又是个傻姑娘。
这几年他来来回回看了几个了，都是抱着阮洛不肯撒手。
他比阮洛大不少，不过私下里两人也成了朋友。有时他也纳闷，为什么像阮洛这种又冷又臭的脾性，还会有人喜欢？
不光喜欢，甚至为他寻死觅活的都有。
以往对待这种死缠烂打，想方设法接近自己的女人，阮洛都是冷淡避退有礼拒绝。
今晚这个，他神情却是很奇怪。
心气烦躁，眉头紧拧，垂落在那人发顶上的眼神却很深。
“我说姑娘，伤在你身上，他在这又不会跑。你只有治好伤才能看住他不是？”
阮洛瞥了说话那人一眼。
不过不论谁说什么，苏陌就是不松。
眼见她在硬撑，阮洛最终还是抬起手。
想像以往去抚摸她的头，可手在空中停了半晌都没落下去。
最后只能收回去，微微软下话音，“听话，让医生看看。”
不去看赵医生的诧异表情，阮洛目光继续停留在她温软的发顶上，“你乖乖听话，我不走。”
听到不走，苏陌才闷声说：“你保证。”
阮洛只能配合，“我保证。”
苏陌这才将脸从他胸口抽出来，缓缓松开他。
不过还是不太放心，一只手松，一只手又想去攥他的衣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