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伸手挡住直射的阳光，恍惚抬头，天是蓝的，海鸥在自由的飞翔。
她又低下头，一只白鲸甩着尾巴游过来，隔着透明的结界，吻了吻她的脚。
海水如波纹般荡漾开，咸咸的气息随风扑面，吹起了一众选手的头发。
闻笛摸了摸脸，湿湿的触感真实无比。
但她知道，这些都是建模。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她正出神，小图突然靠近，牵起她的手，兴奋道：“小笛，我们跟着溢之走，让他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闻笛一怔：“好吃的？”
“是啊！”小图神神秘秘，“你绝对没吃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吃的！”
不都是营养液吗？还能有其他？闻笛心中疑惑，被拉着跑向了温溢之。
对方显然也在等他们。
其他队友没跟过来，就只有闻笛、小图、刘原，温溢之带着他们和叶紫竹，从食堂穿梭而过，来到了一座电梯前。
他撩起眼皮，熟练地刷瞳孔按手印，最后输入密码，完成身份验证。
电梯门打开，三位女生先进，两位男生随后，温溢之随手按了八楼。
闻笛随着他的动作望过去，看见数字按键上刻着小小的一行字——无变异食物供给。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变异这两字让她有些在意。
但其他人似乎都不觉得，她也不好说什么。
就当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对面忽然又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男生双手插兜，嘴里叼着营养液，长腿轻迈，旁若无人地踏了进来。
空间顿时变得狭窄了很多。
闻笛跟小图靠边站着，温溢之挡在她们的前面，将三人与对面隔离开。
倒是刘原有些不满，质问道：“你们不会等下一趟吗？”
夏剑屏抬起下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后面的队友忙连连道歉。
叶紫竹却不领情：“夏剑屏，别人问话时要回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不懂吗？”
一支不过十毫升的营养液被吸完，夏剑屏随手把空了的安瓿瓶丢进垃圾桶，视线落在温溢之脸上。
“随便带不知情的外人进来，”他漫不经心，“违反规定了。”
闻笛敏锐地竖起耳朵。
温溢之反问道：“你不也是？”
夏剑屏摊手：“他们是我爸的副官。”
温溢之道：“闻笛将来也是研究院的人。”
夏剑屏撩起额前碎发，视线转向他身后随意瞥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他轻哼一下，没再说话。
电梯里一时安静无声。
闻笛在脑海中反复分析他们的对话，直到“叮”的一声提示到达楼层，她才回过神来，走出电梯。
一台智能机器人守在电梯门口，对他们进行全身消毒并登记个人身份后，才彬彬有礼地让开了路。
温溢之轻车熟路地带着几人往里面去。
闻笛一边走，一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周，她的左手边是一面透明隔离墙，里面摆放着许多培养皿，培养皿中装满土壤，上面栽种着植物，基本是农作物。
根据叶子形状，可以分辨出，这些农作物大多都是小麦、玉米等谷类，当然也有大豆等比较容易种植的豆类植物。
闻笛眯起眼，心想这些是建模吗？
她又看向自己的右手边，那里是动物培养基地，养的都是些家畜。
两边都打着温和的灯光，墙体装着隐形供氧机，还有机器人实时监控和消毒。
闻笛心中疑惑越来越大，刚想发问，温溢之道：“就坐这吧。”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走到尽头，标着用餐处的地方。
闻笛拉开椅子坐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他们这一桌和夏剑屏那一桌外，没有其他人。
几个机器人推着餐车过来，小图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望了眼，开心道：“今天有我喜欢的牛排！”
闻笛更奇怪了：“牛排？”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机器人端上桌的食物，一份土豆泥，一份荞麦面和一份牛排。
闻笛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小图道：“是啊！小笛你没吃过吧？比营养液好吃多啦！”
闻笛摇摇头，她当然吃过，在地球上她吃过的东西比这美味多了。
但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不是动植物都已灭绝了吗？
似是猜到了她的疑问，温溢之笑了笑：“研究院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在寻找动植物灭绝的原因，还从动物尸骨和古人遗留的种子中提取过DNA，虽然有点效果，但千百年前的环境和现在相差太大了，这些被复刻出来的生物只能隔离培养，一旦不注意就会发生变异。”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做这些是很简单的事，但闻笛清楚，这过程一定很艰难，哪怕现在科技发达，要想复刻灭绝的生物，也不是随便一句提取DNA就可以解决的。
她问道：“那没有对外公布吗？”
这话一出，除了温溢之以外的三人就笑了。
刘原咂嘴：“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能分给别人？”
“我们都是沾了溢之的光才能偶尔来尝尝，”叶紫竹解释说，“这是只给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和部分特级干部供应的，而且不是时时都有。”
自古至今，稀缺资源都是优先分配给某部分群体的，而这势必就会引起其他群体的不满，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干脆隐瞒稀缺资源的存在。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闻笛不太赞同这种做法。
但她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因为她没有在这方面做出任何贡献，自然也就没有权利去置喙对它的分配。
闻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加入生态研究院的想法，她希望全联邦的每个人，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领导高层，将来都能生活在绿色生态的环境中。
这也是她在地球时，与那人的承诺。
“别发呆了！”小图把切好的牛排放她碗里，笑嘻嘻道，“快吃吧，我把我的一半给你！”
闻笛被拉回思绪，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味道不错，但相比于她在地球上吃的，还是差了一点，不知道是因为调料的问题，还是机器人厨艺的问题。
小图就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满脸期待：“好吃吗？”
闻笛点点头，切回一半给她：“这不是你喜欢的吗？怎么给我了？”
小图笑道：“没事，溢之带我来吃过几次啦！”
闻笛手一顿，忽然回想起叶紫竹刚刚的话——这是只给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和部分特级干部供应的。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参与研究了？”
温溢之正拿着刀叉，把最后一口荞麦面吃完，男生饭量大吃得快，这么点分量显然不够填饱肚子。
他掏出颗精神力药剂，就着营养液咽了下去，回答道：“我跟夏剑屏，两年前被邀请协助项目研究，最近因为比赛暂停了一
段时间。”
夏剑屏？闻笛的目光越过温溢之肩膀，落在不远处的男生身上。
后者毫不知觉，正无所事事地玩着游戏，随着他手指翻飞的动作，光脑屏幕里一只异种爆裂而死，白浆与血液喷射而出，被炸成雾气洒下。
游戏结束，男生淡漠的双眸中倒映出满屏血色。
闻笛收回目光。
温溢之“嗯”了声：“他精神力等级超S，在这个项目上出了很多力。”
精神力一共可以分为六个等级，超S为最高等级，其他分别为S级、A级、B级、C级以及D级。
如果按分数来算，假设满分一百分，六十分为及格线的话，D级是六十分以下，C级为六十至七十分，B级为七十一至八十分，A级为八十一至九十分，S级为九十一至九十五分，超S为九十五分以上。
现实中大多数人的精神力等级分数在A、B、C三个区间，D跟S是极少数的存在，超S更是凤毛麟角。
闻笛皱眉，这跟她在网上查到的信息不一样：“不是A吗？”
叶紫竹道：“他对外公开的资料是A，实际是超S，没几个人知道。”
闻笛沉默了。
小图吃完牛排，意犹未尽，随口问道：“小笛，你的是多少？”
闻笛：“……”
她动了动嘴唇，说：“B。”
其他四人：“……”
刘原不相信道：“骗我们的吧？”
虽说大多数人精神力是A、B、C三个等级，但能考上大学并选择建模相关专业的，一般都是B级和B级以上，当然一些末流学校可能会放低要求，可既然能够作为区代表参加联邦生态研究院并成功进入第三场比赛，精神力怎么可能只是B级？
就他们四个精神力都是A级，温溢之因为身体不好只有A，可也是A级里评估分数最高的了。
闻笛无奈：“确实是B。”
小图倒是反应极快，瞪了眼刘原，真心实意夸道：“可是小笛很厉害啊！前两场比赛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B级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也都比不过吗！”
刘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B级这么厉害，前两场比赛完全看不出来。”
“就是！”小图作为忠实小迷妹，对自己的偶像充满自信与崇拜，“小笛肯定能进研究院的！”
闻笛忧心忡忡地咬了口土豆泥，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夸赞感到高兴。
精神力对于建模来说，就好像一栋房子的地基，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精神力等级越高，创建出来的建模就越稳固。
就好像有的房子能抗得过12级台风，有的能抗得过14级强台风，闻笛这种B级的，最多只能扛9级台风。
其实对于生态建模这种非战斗建模来讲，B级精神力已经完全够用了，只有战斗型建模才要求创作者至少A级以上精神力。
所以一开始闻笛并不在意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她相信以自己的专业能力，完全能够在这场招聘会上拔得头筹。
事实也证明，前两场比赛考的内容跟精神力等级关系不大。
只有第三场比赛……
闻笛沉默地看着土豆泥。
第三场比赛的下半部分对抗，内容就是互相攻击，相对来讲精神力等级高确实比较有优势，但闻笛查过所有选手的资料，大家都是A级精神力，只比她高了一个等级，影响不会太大，以她的专业能力完全能够弥补差距。
然而万万没想到，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个超S！
这可是足足差了三个等级！
闻笛迅速回想了下夏剑屏队的生态系统建模，确实很符合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好战、嗜血、冷漠、黑暗，感觉不像来比赛的，更像是来杀人的。
被他盯上的人，会跟游戏里的异种一样，化成一滩血水。
虽然闻笛觉得主考官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十队大混战模式，如果对方对自己队出手，难免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当机立断：“小图，刘原，赶紧吃完回去，我们队的计划要改动了！”
第29章
闻笛的话属实把小图刘原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下意识地“啊”了一下,见她如此认真，也紧张起来。
温溢之看了眼时间，一点四十分了。
“一起吧,”他起身,“没有我的身份，你们也出不去。”
闻笛点头,几人招来机器人收拾垃圾，顺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闻笛都在假设各种可能和思考对策,小图与刘原也时不时跟她讨论,三人争分夺秒,恨不得现在就飞回队友身边。
温溢之放慢脚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前边的闻笛脸上。
叶紫竹道：“你很在意她的精神力等级吗？”
温溢之“嗯”了声：“我记得高中测的时候,她跟我一样是A。”
“精神力等级是天生的，按道理并不受后天影响,”叶紫竹道,“你搞错了吧？”
温溢之淡淡道：“可能吧。”
他不禁回忆起那天，学校组织精神力测试,闻笛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容洋溢地跑到他面前,炫耀测试结果。
全班测出A的不多,他俩是其中一个。
上午老师刚表扬完两人，下午他们就逃课出了学校,去看博物馆新出的熊猫建模展览。
温溢之清晰地记得那只熊猫的模样,黑眼圈大眼睛，胖嘟嘟肉滚滚,笨拙地爬上爬下，啃新鲜出炉的竹笋。
一切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叶紫竹突然道：“你后悔了？”
温溢之停下脚步,前面三人已经进了培训室，他俩被远远落在后面。
“上次遇到三级污染物，你说你不担心她，是因为你以为她是A级，能保护自己，”叶紫竹道，“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她精神力只是B级，你后悔那天的想法了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