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半搂着林芳的身子,轻声哄着 “你别胡思乱想,这事又不怪你,都是他的错,你老师也骂他了,往后咱远着他就是了。”
女孩子就这点不好,不管是非对错,桃色暧昧的风言风语受伤的都是女子多,更严重的是,这时候风气严苛,一个弄不好很多人一辈子也就毁了。
“咱啊,就好好学习,等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农大是事情发源地,更是漩涡的中心地带,沈向南一天没离校,这边的流言蜚语就没有风平浪静的一天,不过幸好沈向南也快毕业了,但不管怎样,小芳这名声也是,哎!
“不说这个了,你老师评上教授了,明咱好好庆祝一下。” 师娘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孩子感到压力,面露微笑道。
“恭喜老师,贺喜老师呀~” 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让人陪着担忧干嘛。林芳眉眼带笑,故意怪腔怪调的打趣道 “那以后是不是该叫赵教授了呀——”
师娘看着林芳挤眉弄眼的作怪,噗呲一下子就笑了,本来沉闷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对,你老师不仅升职了,还涨钱了呢,赶明咱俩又能可着劲花了。” 师娘没说完,自己倒是没绷住先笑了。
“那好啊,正好天热了,咱去买衣服买布拉吉裙子买凉鞋去……” 林芳拉着师娘,软软的撒着娇,一样一样轻声数着。
“买,都买。” 师娘怜爱的顺着林芳的后背,心底酸酸软软的,高兴又心疼。
这孩子看着温和,可实在是太过疏离的一个孩子,你给她一分她总还你两分,不愿欠人也不愿求人,哎!
永远和和气气的一个人,看着和谁处的都好,但其实谁都没进她心里。
“你们看书去吧,师娘去给你们做点心去!” 师娘拍拍人的手,笑的亲近而温暖。
“你的意思你师娘和我说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好好学习。” 赵老师说的是拒绝与陆泓谦相亲的事,林芳以齐大非偶的理由拒绝了,加之沈向南的事一出,师娘也不敢多劝。
陆家太过位高权重,门第,学历,工作,林芳不自卑,可现实林芳确实没有能与之般配的条件,若只是凭借老师的关系,那这门婚事不要也罢。
即使陆家不在意,陆家旁人呢,若注定坎坷,为什么还要往上冲呢,毕竟她又不曾爱上谁不是么。
地位财富名声想要的,林芳自己也可以争取,陆家也并不在林芳的人生规划范畴内。
“上课吧!” 赵老师看林芳丝毫不后悔的模样,轻轻颔首道。
孩子不愿就不愿,反正年纪也不大,挺多就是再多辛苦几年罢了,等回头研究生一上,也就彻底脱开老家束缚了,那时候离开学校自己再给她说对象也好说。
俩人就着灯光一问一答,一点不打岔丝毫没任何拖泥带水,知识点密集而紧促,一点不带停歇。
时间紧急,任务又重,赵老师和宋老师私底下都替林芳愁得慌。白日里要上课,课后还要补自考的知识,还要准备考研的课程,俩个老师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加重课后练习。
“今就到这吧!” 赵老师披了外套,和林芳一起出门。
十年浩劫里传统的道德沦陷,人性扭曲,恶意滋生,虽在1979年我国诞生了刑法,但并未及时镇压住那些牛鬼蛇神鬼祟分子。
尤其伴随大量返程的知青,受城里岗位的限制,无业可做,终日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社会治安也极具恶化,抢劫,盗窃,杀人,强女干,各种违法犯罪十分猖獗。
“控江路事件”、“北海公园事件”,无数数不胜数的“当众”抢劫强女干案,更是让人心底发凉。
今年有夜课后,别说学校周边治安本就好一点,更还有大黄陪着,林芳就走了那么两回夜路,师娘就咋也不允许了,一定要老师陪着,或者自己陪着才安心。
不过现在社会风气确实不好,林芳去看一次电影,都碰见过光明正大占人便宜的咸猪手,恶心的连第二次都没敢再去了。
夜风微凉,气温也舒服,赵老师并着大黄一路把林芳送到大门口才拐回去。
最近的课程密集,又赶上赵老师升职后突然的忙碌,各种开会项目折腾的人脚不沾地。
宋老师这段时间就一力接了林芳的补课,宋老师家里还有孩子,补课还是放在了赵老师那里,正好晚上俩人还能顺路一起回去。
到了分叉路口,林芳伸手和老师道别“老师再见,我和大黄走了哈!”
“路上小心,作业记得写。” 宋老师招招手,眼看着一人一狗穿过路口,才双手后背踱步往家赶,家里臭小子作业还没看呢,也不知道孩子他妈压住人了没有。
就那么一点距离,又走了那么多年了,就是闭眼睛也能跑回去,宋老师也没啥不放心。
“哎,好,记着呢~”
林芳和宋老师同校,但一个在女生宿舍,一个在家属院,隶属不同方向,大门也是隔着好一大段距离。
林芳要回宿舍,自己还要走一段不远的小路,是真的距离不远,穿过路口拐弯不到一千米就到学校后门。
宋老师有妻有子,自己孩子有时都顾不得,最近还抽空给林芳补习,林芳感谢都来不及,这么点距离,还有大黄陪着,哪还好意思麻烦人送。
清冷的月牙高悬,两旁重重的树影在地上随风摆动,张牙舞爪,长长的林荫小道,寂静无声,一人一狗走的轻快。
白天还尤为清幽的小路,此刻只有林芳手中的手电筒幽幽亮着光。
大黄一溜烟跑的飞快,只剩林芳远远的坠在后面,鞋跟啪嗒啪嗒发出清晰而刺耳的声音。
“汪汪汪~” 前面的大黄突然惊叫,声音急促而尖利。
平日里大黄一向温顺,很少发出这种带有威胁的低嚎声。
林芳快步跑过去,就看到大黄弯着脊背,龇牙低吼。
惨白的月光下,那白森森连皮带肉的大骨头尤为显眼。
之前担心大黄被人偷走,林芳和师娘特意拿掺了不少农药、老鼠药之类的骨头训狗,导致大黄现在轻易都不会吃陌生人的任何食物,尤其对掺了药物的食物也格外敏感。
“大黄,跑!” 林芳反应过来,一人一狗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前面就突然冒了一个人影出来。
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林芳惊恐的看着前后两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伴着呲牙的大黄慢慢往旁边退了两步。
“哟,小姑娘一个人啊!”
“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多不好啊,哥哥送你一程如何?”
“别害怕么,哥哥又不是坏人!”
一高一矮的俩人越逼越近,大黄突然低吼一声,满身的毛发竖起,前腿一蹬,直接就扑了上去。
“死狗,你给我滚开!” 瘦高的男人慌忙避开,拿脚直踹着大黄。
矮个的男人则趁机靠了过来,直奔林芳衣领而来。
哗,林芳出其不意直接冲着人手背就是一刀,崭新的刀尖锋利,男人的手当场就见了血。
“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本来就准备吓吓你的,既然你不识好歹……” 矮个的男人说着吐了一口吐沫,就朝林芳猛扑过来。
好在林芳手里有刀,何况这辈子的林芳下过地,日常又跑步拉升,并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身手倒还算灵活。
嘶,被人薅住头发的林芳,痛的低呼一声。
虽然对方个子不高,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力气总是有的,林芳虽成功躲闪了几回,终还是被人一把制服住了。
狗叫,呼喊,林芳几人的折腾硬是没有招来一个过路的人,明明还不到深夜,这条路硬是没有一个路人。
矮个男人一点也没惜力,一手死死攥紧了林芳头发,另一手掰住了林芳握刀的手。
林芳使了把力没挣开,倒是引得对方更加粗鲁的猛拽住林芳头发,不得不后仰着脑袋。
“呸,你倒是躲啊!” 男人对着林芳呸了一口,眼神极其轻佻的扫了下林芳剧烈起伏的胸膛 “臭娘们!”
“瘦子,过来把她刀夺……”
“哎呦,我日你奶奶的,你个死狗给我松开!”
那边大黄看林芳被人拿住了,一个猛扑直接咬住了对方小腿,任对方怎么甩都死死不放口。
林芳换手朝人胳膊就是一刀,等人感到疼痛趁机一使力挣脱了对方束缚。
“你朝哪砸呢,对着狗砸,快,快啊!”
矮个的男人支着腿原地打转,被大黄死死咬住的小腿呼鲜血呼呼直流,高声喊着同伴。
这边,林芳一个猛冲直奔旁边砸石头的高个男人冲去,高个的男人让林芳不要命的架势惊的直停下手里的动作,咽了咽唾沫,看着林芳明晃晃的刀刃,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两步。
“瘦子,你干嘛呢,别忘了你家里的老娘!” 矮个子的男人手脚伤的伤,流血的流血,此刻气的恨不得吃了林芳的心都有,哪还记得当初的目的。
“严打你知道吗,你不担心自己会被枪毙吗?” 林芳红着眼眶,扬着手里刀步步紧逼,像个不要命的疯子似的。
那刀身还带着斑斑血迹,惨白的月光下尤为刺眼。
高个男人气势越发弱了,他迟疑的后退两步,他怕了,血淋淋的刀刃晃得他心惊胆战。
别看他个高,论胆子他还没矮个一半狠厉,平日里也就抢劫骚扰一下姑娘,他还从来没动过刀见过血。
“你他妈干嘛呢,打啊,冲上去打啊,我们车子都备好了,你一个大男人怕她干嘛!”
“反正都要跑路了,打死这个臭娘们,我钱都分你!”
矮个子男人让大黄缠的死死的,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躲闪,还不忘招呼林芳这边。
就是这个时候,林芳趁人分神听音,刀一扬直捅向高个男人的腹部。
慌忙避开林芳的刀,高个男人胳膊一挡,捂着自己鲜血淋淋的胳膊吓得转身跑了。
跑了一个,还剩一个,林芳和大黄一左一后紧紧盯紧了对方,林芳握了握手里刀,接夜色稍微挡挡了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厉声问道“顶着死刑的风险,值得吗?”
“我呸,吓唬谁呢。”月光下,一双眼睛凶神恶煞的瞪着林芳,对方腆着一张脸无所畏惧道
“你要是不要脸,尽管报警,老子待会坐车直接就出省了,你他娘的有本事让人来抓我试试……”
是的,这时候一个未婚的姑娘因为流氓闹到警察局,那真是一辈子也就毁了。
“上!” 大黄通人性,林芳一个眼色,一个弹跳直接扑咬住对方左胳膊。既然逃不了吓不走,那就留拼了。
大黄咬住了人,林芳就握着刀在旁边一刀刀补着,你不是不怕么,那就看你疼不疼了。
一人一狗死死缠住了矮个男人,两人纠缠了一会儿,男人力大找机会一把推开林芳跑了。
“大黄,回来!” 看大黄飞奔追人,林芳厉声喊了一句。
手一松,膝盖无力往地上一跪,身子软塌塌的半匐在了地上。
刚刚只顾满脑子拼命了,此刻林芳才有些后怕,反应过来抖着肩膀慢慢把自己窝成了一团,她不敢哭出声,只死死咬紧了下唇,无声的啜泣着。
以前只是看过新闻听说过,林芳头一次感觉恐怖离自己那么近,两辈子加起来连鸡鸭都没杀过的人,从来都没想到居然也会有动刀捅人的一天。
哭声压抑,偶尔有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声音溢出,大黄绕着林芳一圈一圈的打转,焦急的低声叫着,伸着脑袋蹭蹭林芳的身体。
“我没事,乖,我没事儿……” 看大黄一声一声呜呜叫着,林芳抱着狗泪眼模糊,拖着鼻音一声一声不知是在安慰大黄还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