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tha,也许,你需要寻求专业的心理治疗和生活调整以改善当前的状况,并努力从持续的噩梦和失眠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萨娜真诚地给予庄北宁建议。
庄北宁无奈地笑笑,收下萨娜推荐的心理医生的名片。
她的手指在心理医生的名片上摩挲。“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吗?”庄北宁喃喃自语,将焦虑深藏在心底。她想到坐在诊所沙发上,向陌生医生倾诉自己的心事,那感觉让她犹豫不决。
在这段时间里,庄北宁用尽方法都未能改善睡眠。她试图通过早点睡、瑜伽、放松音乐等方法来调整,然而失眠依旧缠绕于她。庄北宁开始质疑自己能否摆脱这失眠的阴影,恢复正常的生活。
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庄北宁破天荒地请了病假,提前回了家。彼时,韩蔺在音效室里和卡恩打磨游戏关卡音效,没有注意到脸色煞白的庄北宁。
乌云密布的巴黎下午,天空阴沉而压抑。破败的街道上弥漫着一种荒凉无助的氛围。地铁还是罢工,庄北宁打了一辆车,歪着头靠在车门一侧,平静地看着街景倒退。
沿着蜿蜒曲折的街头,残破的建筑物在风中摇曳。废弃的桌椅堆积在咖啡馆的角落,沙哑的鸟鸣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两旁。悲伤的情绪从孤寂的窗户里透出,似乎每扇窗子都有一个凄美的故事等待倾诉。缓缓行进的行人脸上挂着沮丧的神色,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就像承受着这座城市沉重的历史负担。
本应该是明媚的夏日,不知为何,整个巴黎笼罩在一片沉默之中,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只留下悲伤和荒凉在空气中弥漫。这座曾经充满浪漫与奢华的城市,如今却陷入了苍凉与颓废,令人唏嘘不已。
出租车广播里说着巴黎市中心发生暴力伤医事件,庄北宁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儿,可惜距离太近,很快便被司机叫醒,告知她已经到达目的地。
庄北宁艰难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家的方向。一袭青色裙子紧紧包裹着她消瘦的身体,头发顺着额头滑落,任由汗水染湿,却没有力气回头收拢。
刚走到楼道里,庄北宁就听到了郑霜霜尖锐的声音。她已经成了这栋楼的常客,连保安也不再驱赶她。保安在郑霜霜处捞不到任何好处,只能换来无数个白眼。
“一只猪,我爸说了,你要照顾我!”她拿父母说事:“我们可是有娃娃亲的。”
朱逸之一个头两个大,他抵着门,不让郑霜霜进去:“你看‘拜拜’两个字,像不像四串烧烤?要不然你随便去哪儿吃点儿,反正别来找我。”
“一只猪,我告诉你,你跑不掉的。我郑重告诉你,我已经沦陷了。”郑霜霜倒是完全不知道何为含蓄。
朱逸之在口才上也完全不输:“你沦陷什么?我长得很像沼泽吗?姑奶奶,我拜托你了,别再打着我女朋友的旗号去给我组织歌迷会了。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躲起来了吗?你没看出来我不喜欢你吗?”
郑霜霜挑了挑眉:“这不重要。”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法语草包
郑霜霜是绝不可能在朱逸之这里认栽的。
她自小就默认朱逸之是自己的所有物,什么时候收回自己对朱逸之的管控权,全凭自己的心意。通过这两三个月的死缠烂打,郑霜霜愈发感觉到以前的小胖子在舞台上是闪闪发光的宝贝,自然不可能放手。
况且,郑霜霜是真的很闲。
从出生起,郑霜霜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并且,她打算一直这样胸无大志下去。郑霜霜坚信,只要她不去做投资,好好做败家的富二代,凭借她名下的资产,完全够她胡闹十辈子。
她比谁都更知道自己家有钱,也比谁都更知道自己拥有着什么样的平庸资质。郑霜霜早早地就放弃了“努力”这条路。她喜欢轻轻松松地活着,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吃饭。路边摊和米其林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她都吃得起。
郑霜霜自认为终日胡闹只是给家里人贫乏的枯燥生活里增添点趣味而已。大哥能干,名校毕业足以支撑家族事业。二哥做医疗科研,给父母赚足面子。既然如此,只能把让父母操心的重担交到了她手中。郑霜霜想,如果不是自己,只怕父母还真不知道养孩子是一件多麻烦的事情。
因此,她来巴黎狙击朱逸之,坦白来说,已经算是在对父母“尽孝”——她会保证自己这次没那么快再次被退学。毕竟,她需要留在巴黎。
“小庄,救我!”朱逸之看到庄北宁,赶忙呼救。他心里充满了悔恨,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想要出门买个法棍就被郑霜霜抓了个正着。
郑霜霜转过身看庄北宁:“你们认识?”
以往,庄北宁回家时都已经比较晚了。偶尔几次看到在蹲守的郑霜霜,庄北宁都会装作不认识。没想到,这个笨蛋朱ᴶˢᴳ逸之,似乎决心拉自己下水。不过,也不能怪朱逸之,毕竟韩蔺现在根本不管他死活,只顾看他热闹——某次,韩蔺出门,看到在门口被蚊子咬的郑霜霜,还好心地送上了一瓶花露水。
庄北宁自知躲不过,又不想招惹,闷声“嗯”了一下,输入着电子锁的密码。
“你‘嗯’是什么意思?”郑霜霜对庄北宁的态度很是不满:“我在问你问题,你要回答我。”
庄北宁本就身体抱恙,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且浅,更加没有与郑霜霜周旋的心情。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把所有时间用来让其他人不痛快,可是,庄北宁只想钻进被子里,祈求能好好睡一觉。
“喂,说你呢!”郑霜霜急了,一把抓住庄北宁的胳膊。
庄北宁感觉头越来越昏,强打着精神对郑霜霜说:“放开。”
“我……我不!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呢。”郑霜霜自知有点理亏,但是,她就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朱逸之对庄北宁的态度这么亲切,想必不是普通的邻居。
“没什么关系。你松开,我要回家了。”庄北宁还是没有兴致解释。
“那,那这样,我租你的房子!我付给你现在的三倍租金,你今天就搬走,给我住,我来做他的邻居。”郑霜霜真想夸夸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怎么能想到这么精彩绝伦的点子!她不愿意和同学们住在宿舍里,为了方便,一直住在酒店里。如果能住在朱逸之对面,那不就是定点盯梢了吗?简直妙哉!
朱逸之听了以后,立刻着急了:“郑霜霜,你怎么可以和小庄提这个要求!”
郑霜霜满不服气:“干嘛?我就以钱压人了,那又怎么样?她要斥责我侮辱她的人格吗?”
“不是,你和小庄提这个要求,她真的能答应……”朱逸之满脸绝望。庄北宁缺钱也爱钱,郑霜霜既然愿意出钱,庄北宁只要愿意,把价格谈到五倍都不是问题。为了保证自身的自由,朱逸之咬了咬牙:“小庄,只要你不搬走,我给你五倍的房租!”
“我六倍!”郑霜霜立刻加码。
“我七倍!”朱逸之不甘示弱。
“我八倍!”郑霜霜高声大喊。
“我九倍!”朱逸之双眼通红。
“我二十倍!”郑霜霜神秘一笑。
朱逸之愣住了。他计算着这段日子赚的钱,已经支撑不了他玩金钱游戏了。
看到朱逸之犹豫的样子,郑霜霜哈哈大笑:“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荒谬。
庄北宁看着郑霜霜和朱逸之一来一往地出价,只觉得眼皮更重了。
她淡淡地说:“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再聊会儿。聊好了再说。先让我回去。”
“不,你还没答应呢。”郑霜霜不依不饶,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突然出现在庄北宁家门口,要求庄北宁搬家有多么不可理喻。
“我……”庄北宁刚开口,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和恶心,视线开始模糊。她试图抓住周围的物体来保持平衡,但身体的无力感让她无法站稳。最后,庄北宁的双腿一软,全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昏过去了。
郑霜霜当场傻眼了——她没有用力掐庄北宁啊,她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还是朱逸之反应快,他立刻打开了门,叫郑霜霜搭把手,一起把庄北宁扶进了房间里。
看着极其虚弱的庄北宁,郑霜霜慌了神,她不停摇着朱逸之的胳膊:“一只猪,她会不会死啊?”
朱逸之被郑霜霜摇得快站不稳了:“你再影响我打电话给老韩,老韩回来我就死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霜霜被庄北宁吓到了,赶忙停手。
“打电话给老韩,听老韩指挥。”朱逸之手忙脚乱地拨打了韩蔺的电话。
“打给老韩,老韩是医生吗?”郑霜霜疑惑。
“不是。”朱逸之焦急地等待着韩蔺接听电话。
“那我们不是应该打电话给医院吗?”郑霜霜纳闷着:“有人晕倒了,不打给医生,有啥用啊?”
朱逸之瘪了瘪嘴:“我不会说法语,不知道怎么叫医生。”
书到用时方恨少,几乎同样的时间来法国,韩蔺已经可以用法语进行日常对话了,朱逸之还只停留在说“你好”和“再见”上。
朱逸之也不能指望郑霜霜,毕竟,她也只比自己多会用法语说一点脏话而已。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巴黎有雨
巴黎的阴沉傍晚,乌云密布的天空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街上的行人都匆忙地寻找避雨的地方,只有韩蔺在接到朱逸之的电话后,急匆匆赶回家去。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脸上挂着担忧和焦虑,脚步不停地加快速度。大雨迅速侵袭了这座浪漫之都,雨滴像冰针般刺痛着每个人的脸庞。此时的韩蔺,脑海里不停浮现着这段时间庄北宁憔悴的面容。
他应该注意到的,他早该注意到的。
韩蔺怎么会忽略掉尼斯事件给庄北宁带来的创伤呢?他怎么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庄北宁看起来若无其事,就真的内心毫无波澜呢?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会疼的人,只有不习惯喊痛的笨蛋。
庄北宁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经剥落成碎屑,一吹就散。韩蔺与她朝夕相处,却没有注意到庄北宁困在没有出口的迷宫当中,处处碰壁,无法逃脱。
他懊恼自己对庄北宁的关怀不够。韩蔺不知道这个白天在工作中表现出极高专业度的女孩,在夜里最多只能睡一两个消失,余下的时间她躺不住,又怕引起住在对面的韩蔺的注意,只能坐在书桌前,蜷缩在椅子上,等待着天慢慢亮起来。从半夜到太阳重新升起,在这死寂的几个小时里,庄北宁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说她还能想些什么,韩蔺根本无从得知。
庄北宁的心灵上溢满累累溃疡,轻轻一动就是扎心的疼。
韩蔺这才发现,他从没有看过庄北宁哭过。工作签证临期,邻居穷凶极恶,庄北宁想的是要尽快把捐款还完。从大火中死里逃生,庄北宁想的是如何尽快让生活恢复正常。就连在火车上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枪声,庄北宁想的还是如何尽可能保护好车上的人。
韩蔺从来没有问过庄北宁在小阁楼里,每日听着瘾君子和抢劫犯们的密谋,会不会担心自身安危。他从来没有问过庄北宁从阁楼披着湿棉被往楼下跑的时候,被沉重的杂物砸伤后,是怎么忍着疼痛奋力继续往下走的。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在帮助警察查看现场时,看到满地的血迹和弹孔,庄北宁有没有感到害怕。
他本该问的。可是,他没有。韩蔺本以为他与庄北宁是巴黎这座城市里最为了解彼此的人,可惜,韩蔺到此刻才明白,庄北宁对他的理解是出于长年且刻入骨髓的习惯性关怀,而他对庄北宁的脆弱却一无所知。
庄北宁总是理性的。她知进退,明得失,会灵活处理不同棘手的问题,用努力与勇气去面对接二连三的挑战。韩蔺被她的坚强所吸引,唯独忘记了过度清醒,实质上是反人性的。
谁不愿意在花园里看书,享受着腾腾热气、无精打采的昏昏沉沉的夏天?谁不渴望和自己喜欢的男生一起在塞纳河畔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笑着聊起又吃胖了一点的鸽子?谁会甘心把触手可得的幸福推在门外,只小心翼翼地盘算囊中的银两是否能负担云端的愿望?
庄北宁独自支撑了近五年的时间,是该累了。
路面湿滑,导致韩蔺在跑步时几乎摔倒,但他紧紧地抓住一旁的栏杆,立刻稳住身子继续前行。风雨交加的巴黎街头显得格外凄凉,然而他对庄北宁的担忧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途中,他经过了塞纳河畔,即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塞纳河依旧流淌着宁静与优雅。雨水迅速汇入河中,形成涟漪。
当韩蔺终于抵达庄北宁家门口,便立刻解开门锁,关切地喊着庄北宁的名字。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挤掉鞋子里的积水,走进温暖的客厅。
离开办公室前,韩蔺联系好的家庭医生已经在帮庄北宁做检查。韩蔺与庄北宁刚搬来这栋公寓后,庄北宁就带着韩蔺与朱逸之一同联系了公寓附近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家庭医生。
法国和中国的就医流程不一样,法国实施的是个人医疗档案制,因此每个人都需要指定一个个人专属的“家庭医生”(Médecin traitant),只有这样才能拥有全面的个人医疗档案,方便接受医生进行医疗跟踪,使得患者获得恰当的治疗和最佳的医疗费用报销。在与家庭医生签署了《家庭医生选择声明》后,韩蔺保留了这位医生的联系方式。
庄北宁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眉头紧锁,配合着医生测量体温。医生用ᴶˢᴳ听诊器检查着庄北宁的心肺功能,并了解着庄北宁的症状。
朱逸之和郑霜霜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虔诚地一个帮医生提着医药箱,一个双手捧着一杯温水,双双站在一旁。
朱逸之完全听不懂医生在和庄北宁说什么,郑霜霜则偶尔能听懂几个法语单词,但是,拼凑在一起,也猜测不出意思。在法语中,告诉医生自己的感受,一般可以直接用 Avoir mal à加上部位,来描述具体哪个地方疼。偏偏,郑霜霜只听得懂 Avoir mal à,所以,她听到的内容无异于“我……疼,……疼,……也疼。”
郑霜霜被吓得不敢说话。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啊,怎么庄北宁就内伤了?
在了解庄北宁的情况后,医生为她开了一些药物,包括退烧药、止痛药以及适当的营养补充剂。他详细地向庄北宁解释了如何服用这些药物,同时强调了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和充足休息对于康复的重要性。
“医生,我们需要转专科医生吗?”韩蔺用法语询问道。
“暂时不用。她是长期郁结,加上最近失眠严重,没有好好休息引起的高烧。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不要再劳累了。”医生回答道,又回头小声地对庄北宁叮嘱了一句:“我认为你朋友的建议很有必要。”
庄北宁感激地点点头。韩蔺送医生出门,朱逸之与郑霜霜立刻围了上来。
“小庄,刚刚医生叽里咕噜说什么啊?”朱逸之紧张地问。
郑霜霜又担心又害怕:“是啊,你怎么全身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