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杜明堂秒接话,“反正我也不是冲他来的。套现 30 个亿,抛下烂摊子的人,绝对不会是好老板。”
“老靳不是这样的人!!”
路佳几乎是下意识地拍台子站起来吼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是忍不住,还要维护前老板。
她肯定有病!
受虐癖!
斯得哥尔摩综合症!
路佳意识到自己略微失态后,忙冷静下来。
她双手握拳,撑住灰色的会议桌,冲对面的tຊ杜明堂,厉害地说道:“你的简历,来我们这里什么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别有目的,都请你赶紧离开。”
撂下这句,路佳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别说巴特莱特建筑学院,精益现在招个合肥学院的,都费劲。
这小子百分之百动机不纯。
谁知,路佳目不斜视地经过杜明堂身边的时候,他居然微微一伸手,就擒住了路佳的袖口。
路佳驻足,却并未改变态度。
“再拉,袖子里的江诗丹顿露出来了。”她冷哼。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来应聘精益的初级建筑师岗位。
天大的笑话。
“不好意思,这是百达翡丽。”杜明堂纠正她。
更大的笑话。
路佳冷冷:“百达翡丽就百达翡丽吧,现在可以请你戴着你的百达翡丽争分夺秒地离开吗?”
杜明堂听了,还是不恼,只是嘴角斜出一抹笑容,也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优势一下就显示出来了!
足足比一米六八的路佳还高出一个头,目测至少 185。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佳,四目相对,他眼神中尽是无底的神秘。
“我来是想参加 space 的项目……”杜明堂打直球,直接揭晓了谜底。
“打住!”路佳也很干脆,“如果你是想打探 space 项目,我建议你待会儿出去直接拿杯开水浇死公司的发财树来得比较快!”
现代商战往往都采用最粗暴的方式,比如去抢对手的冰淇淋,官方号亲自上阵阴阳竞品,又或是花钱找猎头去帮对家挖自己想开掉的员工。
现在更加演变为,直接让自己家的建筑师来应聘当卧底抢项目。
路佳是不可能松懈的,就算是精益不在了,space 项目她也不想放手!
并且她估计,杨叶也是这么想的。
路佳轻蔑地甩开杜明堂就走!
“路总,我们还会再见的。”
关上门的瞬间,还是那个干净的男声飘了出来。
路佳合上会议室的门,面对着一屋子想要窥探的灼热目光,亦将计就计道:“好的,合作愉快,那咱们就下次再见啦!”
戏很足。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路佳让所有人都出去,包括正埋头整理资料的小胡。
明天就是另一个项目提交资料的 deadline 了,路佳明明一脑门子官司,但此刻她必须奢侈地腾出让自己冷静的时间。
她低头,手肘撑在桌上,按压太阳穴。
Space 项目和老靳的走,有没有关系?
杜明堂的搅和,为路佳打开了新的思路。
十几家建筑事务所和建筑设计院在抢这个项目,神武也在其中。
神武是精益最大的股东,但保不齐贪心,想踢掉精益,自己独揽 space。
所以……老靳是被逼走的?
但老靳一手创办了精益,自己的势力在公司里盘根错节,搞走他除非连根挖起,否则绝不是一件易事。
从里头开始挖,就需要内应。
对了!
杨叶!
路佳头脑一热,夺门而出!
她还是得去找杨叶,面对面地听听他说啥,虽然也未必是真话;顺便看看他此刻到底在忙啥,如果早上的会还是有关 space 项目,那便有几分让人起疑了。
“路总,您不能进去!杨总在里面开会。”
杨叶的助理面露难色地在办公室门口拦住急匆匆的路佳。
“你起开!”
路佳没空,直接硬闯。
“砰砰砰!”
杨叶通顶的办公室黑漆实木门,被路佳擂得山响。
他不开门,路佳就一直敲。
终于,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杨叶办公室的门才开了。
几个同事从里面神色尴尬地鱼贯而出。
路佳紧跟着走进去,却发现杨叶办公室的白板已经被擦得一尘不染。
杨叶喜欢边开会边头脑风暴,边白板记录,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路佳望着白板上蓝莹莹的残痕,心中明白了几分。
她一屁股在杨叶的会客沙发上坐下!
“哟,杨总,公司都乱成一锅粥了。您这还有心情开会呢?”她揶揄。
杨叶这只老狐狸,则挥了挥手让助手锁门,松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大剌剌地在路佳对面也坐下。
“这天上就是下刀子,不也得养家糊口嘛。”他惯会巧言令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 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夜我也要在院种满荷花。”
“你的荷花是 space 吧?”
路佳毫不掩饰自己的猜测。
都这时候了,也没必要跟昔日公司的死对头客气了。装给谁看。
“Space?你也太小看我了。”杨叶站起身,走到水吧边泡茶,“我手里十几个项目,每个都够我忙的。不像你,天天眼睛盯着 space。”
“少来这套。”路佳不想磨牙。
杨叶则把一杯滚烫的茶扥在路佳面前,沸水和茶叶还溅出来几滴!
“还有其他事儿么。”
逐客令。
“老靳走了你就一点不难过?我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佳咬牙切齿地指了指杨叶,恨他的铁石心肠。
杨叶一贯刁滑,讪笑:“你咋知道我不难过?要不当你面儿,我放声痛哭一场?”
路佳被他怼的无话,看这副样子,也是套不出什么了。
有这空,她还不如回去歇着。
谁知,见她要走,杨叶又起劲了,故意用胳膊挡在路佳胸前,阴阳怪气地对她说道:“老靳这是退休上岸了,你应该替人高兴。财务自由,移居海外,承欢膝下,颐养天年。你要真是老靳的朋友,就应该祝福他。当然,你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说着,杨叶就掏出手机,拿路佳和老靳在机场话别的照片晃了晃!
路佳斜了眼手机,抿着嘴唇,忿恨地抬头问:“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她知道不管是不是杨叶干的,他都不会承认,但就是想问一问。
不甘心。
第4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路佳?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么。”
杨叶不承认,戳着自己的胸口,反问。
“我杨叶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是我喝醉了,会带我去开房的形象。”路佳毫不犹豫地接。
杨叶瞬间脑袋嗡嗡的,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撸着头发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都十五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面对路佳的出其不意,杨叶满脸通红。
他急了。
早知道提这个这么大杀伤力,路佳这些年就该玩这个梗气死他。
但此刻,她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在杨叶腰上那串叮铃哐啷的钥匙上。
路佳是真的搞不懂杨叶,他俩是师兄妹,怎么自从加入了精益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油腻了。
早几年喜欢八匹狼,黑西裤,沙驰皮鞋;近几年,喜欢宝格丽,H 家皮带,外加 LV 手包。
反正就是包工头煤老板穿啥,他穿啥。
求得就是个入乡随俗,主打一个“凭亿近人”的油腻。
腰间这串钥匙,也是跟他的那帮福建客户学的。
说是,中老年客户觉得这样的人可靠。
可靠个 P!
现在都指纹解锁人脸识别了,还搞这种中古造型博信任?
但你说他学得像吧,杨叶又有那么点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意思。
私下里,杨叶是很自律的,八匹狼下面永远是八块坚挺的腹肌;后备箱除了茅台和华子,还有自己搭的建筑模型;晚上抽烟喝酒上 KTV,白天对标书画草图 re 方案 。
不是人格分裂,就是精致利己,路佳下的释义。
“咱说好,以后无论咱俩闹成哪样,开房这事儿不兴提行不?”杨叶难得纠结。
“行!”路佳爽快点头,再一仰面,“那你现在还穿蜡笔小新的内裤不?”
杨叶的脸都绿了。
此时此刻,面对面的两个人,实打实的苦中作乐。
时而是战友,时而是敌人,无关心情,只看处境。
“你现在什么打算?”杨叶关心起路佳。
“不是传神武接手精益吗?我是建筑师,管好自己手头的项目呗。”路佳不瞒人,“Space 的方案,再整整。”
杨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狡黠,路佳蒙着头,忽略了。
“那假如 Space 的方案,不在精益了呢?”
“你什么意思?”
一个投石问路,一个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什么意思。假设一下。”
杨叶背过身去,替自己磨咖啡。
“三年前我就看好 space,为这个 case,我足足准备了三年。”路佳道,“杨叶,你不会真觉得,精益离了老靳就不转了吧?”
杨叶不言,盯着咖啡滴滴答答。
他的后背很直,40 岁了,身板看起来还跟 20 岁的体育生一样。
但心智……所有的心眼子加起来,恐怕 60 岁的老狐狸都玩不过他。
路佳心里咬死了照片就是他拍的,或者他找人拍的。
但老杨就是能死鸭子嘴硬,满脸无辜地否认。反正他笃定路佳拿不出证据。
“这地球离了谁都转。”杨叶喝着咖啡转身,“tຊ要不今晚咱俩再去开个房,让你看看我的图案?”
“你死变态啊!”路佳虽知他在玩笑,但这玩笑太油腻了,够得上职场骚扰了,她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俩都结婚了!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有夫之妇!”
杨叶淡淡从咖啡杯里抬眸,看了路佳一眼,然后幽幽来了一句:“我上个月离婚了。没和你说?”
“离……离婚?”这回换路佳目瞪了,“真假?”
杨叶淡定地搁下咖啡杯,旋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章暗红的离婚证,丢在茶几上。
而后他笃定地抬起眼皮:“你什么时候离?”
“我……”路佳卡壳。
本来她也差不多这时候要和陆之岸离婚,这两天正在谈,但不是今天突然出了精益这档子事儿。
岔开了嘛。
“我这和你说精益的事儿呢。”路佳蹙眉拽回话题,“你扯什么离婚啊!”
杨叶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甩下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一语双关完,他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忙去了。
把路佳晾在一边。
路佳也识趣地抬屁股走人。
早就该猜到,每次和杨叶说话,除了打一圈太极,啥也捞不到。
但这次还好,好歹听了点八卦,这家伙妻离子散了,真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你离了婚,要不要和我过啊?”杨叶埋头对着一张合同签字,头也不抬。
把着门框的路佳头也不回,权当没听见。
临走,她把杨叶的门,摔了个“叭!”的惊天响。
门口坐着的助理被吓得心悸抬头,杨总这门上八个裂缝,全是路总给震出来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路佳座机响。
她以为是谁,原来是陆之岸打来的。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是工作座机,你有事打我手机呗。”路佳不耐烦地提醒了陆之岸一万遍。
但陆之岸就是认为座机接听不要钱,就路佳这个败家娘们,经常几个工作电话就把手机套餐包月的 400 分钟给超了。
“晚上你去接一下陆班呗,我这儿有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
路佳烦,平时去幼儿园接孩子,陆之岸就推三阻四的,他个大学讲师,搞得比联合国总理都忙。
“我今天公司出了点儿事,你去接吧。不行让你妈去。”路佳拒绝,她今天真没空。
“我不行,我今天约了学生有读书会。我妈就更不行了,报名了老年团一日游,要到 7 点半才到家呢。”陆之岸继续推脱。
路佳的不满油然而生,什么学生的读书会?
不就是陆之岸又约了几个女学生下班听他一个人吹牛逼嘛。
陆之岸在某大学文学院当讲师,讲美学概论。他成天宣称自己做学术多么多么辛苦,结果都 40+了,连个副高职称的边儿都没摸着,成天就爱秉着“文人”做派,侃天侃地,胡扯八扯,消磨时间。
路佳和杨叶在美院读建筑的时候,他在美院读艺术学,那时候他就特别爱出风头,任何晚会不是出来导演个话剧,就是诗朗诵。
年轻时,文艺男青年是万千少女的梦;人到中年,文艺男青年就成了妻子的噩梦。
再说她这个婆婆……
算了,不说了,一言难尽。
“你没事儿给你妈报什么老年团?她是来享福的吗?不是说来帮着看几天孩子吗?”路佳质问道。
平时路佳的儿子小鲁班都是路佳的亲妈给看,这两天路佳的亲妈回老家去报销医保,才让婆婆来顶两天。
但陆之岸的亲妈倒好,来了两天,一天逛街,一天老年团,每天晚上回到家,面对冷锅冷灶,路佳还得张罗一家人的吃喝。
早知道就不叫她来帮忙了!路佳悔之晚矣。
“我不管,今天我确实没空!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路佳就把电话挂了!
她就不信,放学了,陆之岸能让陆班、一个学龄前儿童,站在幼儿园门口。
但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发情期的男的,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女从楼上推下去,摆烂算什么?
陆之岸又是那种很做的出的男的。
反正万事有自己那个能干的老婆兜底。
“路总!不好了!又出事儿了!”
小胡又慌脚鸡似的冲了进来,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你慌什么?靳总走了,天塌不了。你踏实干着,社保不会给你断缴的。”路佳翻阅着手里 space 的方案草图,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