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忙着送小鲁班出门上学,一句话说“晚上再说”,就把她妈的话头给堵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她真是有点悔不迭。
“那你是怎么想的?”路佳赶紧不放心地追问钟明理,“我弟要是去西安了,你俩还处吗?”
明理是魔都本地人,从出生,再到幼儿园到大学到研究生,她都是在本地读的。
可以说,钟明理这辈子就算是出差、旅游,也绝没有离开过魔都超过 1 个月。
“我也不知道啊。”钟明理有些顾虑,“我的家,我的事业都在这里。西安,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也好。”
路佳没有再做任何的强求。
第一,她没有身份强求。
第二,她不喜欢强求任何人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去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如果钟明理不能去西安,那大概率她和路野处不下去是必然。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俩还可以继续做好闺蜜。一码归一码。
兹——!兹——!
路佳的手机突然震了。
是工作电话。
她随手接起。
“什么?!”
听完下属的叙述,路佳控制不住地大惊小怪。
“你说的是真的?!!”
面对突发状况,路佳第一时间向对方求证真假。
“是的。精益建材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王强总今天早上也没来公司!”下属语速急促,“我听说,精益建材有员工直接打起来了!动静闹得挺大!神武系好多小群里都在吃瓜!”
“好,我知道了。”
“什么事?”钟明理望着路佳的神情有些担心,关切地问。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路佳 烦心,如实相告,“精益建材好像因为内部人事问题闹起来了,现在公司全乱了。王强也回去了。”
钟明理宽慰:“精益建材乱,让它乱去呗。跟精益建设又没关系的咯!”
“我是担心明天的招标。”
紧张的路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当然不希望在任何环节意外掉链子,更不希望节外生枝。
就像她始终不放心老靳承诺的那 27%一样,她隐隐觉得,精益建材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多多少少有点冲着明天的招标来的意思。
精益建材和精益建设都是神武的子公司,王强还一肩挑着两家公司的总裁。
虽说是精益建材内部的人事问题,但只要涉及王强,就勾连着精益建设。
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路佳到时候可以把自己的锅甩的更加干净!
杜明堂叫她做的就是个“屎方案”!
但就是“屎方案”,那也是路佳亲自经手的不是,她摘不干净的。
如果精益建材闹得太过分,连带着精益建设的名誉受损,那她倒是可以甩锅连带名誉受损的。
这么想,路佳又觉得这是件好事。
第56章 一切皆有可能
路佳吃完午饭回到精益。
精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
比当年老靳跑路还离谱。
“怎么个事儿?”
路佳也不想去一个一个地扒群,干脆来了招擒贼先擒王,直接冲到杜明堂的办公室里翘脚坐下。
因为之前的事,路佳最近一直对杜明堂淡淡的。
杜明堂丝毫没有思想准备,她今天会主动上门。
“哟,连路总都惊动了?”
杜明堂还想环顾左右而言他。
路佳直接拿食指敲了敲桌子,警告:“到底什么事。”
“嗨。”杜明堂无所谓地笑笑,从座位上站起身,“王强总。原来的建材公司出事儿了。他不是来精益了么?他小舅子不是副总嘛,主持大局。结果忽悠了 60 多个同事集体跳槽,等那 60 个人真辞职了,王强总的小舅子却失踪了。”
“就这么简单?”
路佳不信。
“还能怎么复杂啊?哦,对了,正好前阵子税务局不是正查他们建材公司的么?好像就这一两天找到点证据。”杜明堂补充。
路佳扑楞着一双质疑的眼睛,望着杜明堂。
她是有脑子的,立刻问道:“杜明堂!60 个人,集体辞职?在没有任何书面合同的保障下?就这么 100%地相信副总的承诺?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
杜明堂被她怼得一愣,他没想到路佳的反应这么快。
尴尬之下,他只得笑道:“这不……一切皆有可能嘛。”
好在,路佳没有在这个点上和他做过多的纠结,她本来也不是真心关心神武系。
路佳只是振振道:“你们神武系的狗血事儿,你们自己解决!我来就是问你一声,明天 space 的招标不受影响吧?”
“不受影响啊。”杜明堂恢复了神色,轻描淡写道,“受啥影响?是王强倒了,又不是精益倒了。招标继续呗。换总裁,换设计师,这地球离了谁不转?”
“这地球离了谁不转,可是你说的。”
路佳斜着一双水汪汪地眸子,睨了杜明堂一眼。
杜明堂本来今天心情挺舒畅的,在王强的事情上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是他掀翻神武的第一步。
可路佳接下来的操作,却一下子让他燃起的热情斗志,折损了半截。
“啪!”
路佳将两份材料,随手甩在了杜明堂的桌上。
不等他细看,路佳便按原计划,朗声说道:“一份是 space 的标书,我按杜总的要求准备好了;另一份,是我的辞职信。”
杜明堂满脸地莫名,两份材料来回叠,根本就没心思细看。
“辞职?为什么??”他问。
“地球离了谁都转,杜总,我不干了。”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路佳想起钟明理的那段至理名言:都是出来打工的,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只需要站在赢者的那一边。
路佳眼中的赢,就是自己的方案中标,自己的建筑理想得意施展。
路佳不解释,起身就要告辞。
杜明堂一心急,一把拉破了路佳的袖子。
下一秒,他眸子一沉,用路佳自打认识他,就从未见过的阴鹜反问:“路佳,精益没有亏待过你吧?”
路佳低头瞄了眼破损的真丝袖口,也有点被惊到。
气场一下子轮转过来。
她怵着杜明堂的眼光,最后还是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这时候路佳来谈离职,是做过充分的心理建设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坚定,却只在杜明堂露出真实面目的那一秒,就消解在他眼球里的碧海寒潭里。
这样的杜明堂,真的好陌生。
这是一种毒。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杜明堂后发制人地从容一松手。
只见他直起身,重新拿起桌上的两份文件。
他面色如水,淡淡一笑:“行,标书和辞职信我都收到了。谢谢你为精益的付出,去人事那里办手续吧。”
这回换信誓旦旦的路佳愣了,她本以为,在投标前一夕提辞职,是将了杜明堂一军。
却没想,他放手地如此爽快。
仿佛之前的求贤若渴和对自己的重视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秒,路佳 confuse 了。
连同杜明堂那看起来对她若有似无的好感。
见路佳有一丝纠结犹豫,杜明堂抛下手里的文件,最后奉送了她一句实话:“反正今天王强这事儿一出,要走的又不是你一个。”
路佳垂头思忖了一下,她的判断是对的,破鼓万人捶,王强现在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她还是赶紧溜吧。
合上杜明堂办公室的门,路佳盯着锁孔,又回忆起方才杜明堂的眼眸。
算了,从此以后,她和这里就没关系了,又何必多愁善感呢。
辞职这一步,是她重新搭上老靳的那一刻就想好的。
天时地利人和,未曾想竟然顺利到这般程度。
再想想杜明堂让她用 ChatGPT 出的那个“怪物手稿”,路佳又巴不得像甩鼻涕一样,将目前精益的一切甩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下午路佳的离职流程走得特别快。
可能是杜明堂打了招呼。
待她抱着一个纸箱,从精益大楼里出来的时候,蓦然回首,竟然只有落霞漫天,甚至灯火少了暮色的陪衬,都不显得tຊ那般光明璀璨。
想起之前的精益大楼,路佳似乎也只记得它灯火通明的样子。
因为每每也只有更深露重,繁星露眼的时候,才是路佳下班回家的点。
其实在老靳跑路的时候,精益就有盛传,说路佳会离职,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
后来,杜明堂对路佳不错,又有谣传说路佳很有手段能搞定各路老板。
路佳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辞职,明天江湖上又会流传自己怎样的传说。
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一天,她是真的离开精益了。
这个自己工作了快 10 年的地方。
路佳今天的心情,有兴奋,有迟疑,有不舍,更多的是一种不安。
虽然钟明理一再安慰路佳,老靳的操作没有任何恶意。
但她的第六感总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加之杜明堂今天异常的态度,如同冰山出现在北回归线以内的冷绝。
越发让抱着纸箱子的她内心忐忑不安。
加之,明天投标的压力,
路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低血糖,身边人影幽幽,她在路边不自觉地蹲了下来。
杜明堂站在精益建设的顶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的路佳,渺小得就像是路边的蚂蚁,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是她。
蹲了一会儿,路佳收拾起心情,坚强地开始往前走。
她可以在任何时候倒下,但绝对不能是现在——Space 招标的前一晚。
还有万里路要行。
当夜,路佳脑海里盘旋着各路想法。
那些谜团一个和一个交错着,在黑夜里打着各种死结。
……
同样的夜晚。
路佳打着死结。
陆家也打着死结。
“家门不幸!怎么摊上这样的女人!把儿子弄得来,稳定工作么丢特!名声么,现在一塌糊涂!“
自从陆之岸被路佳举报之后,陆家人每天的晚饭辰光,就只剩下对路佳那个“蛇蝎毒妇”的吐槽。
今天又是陆母先启开话题:“个只女人哦,真的是心狠!再怎么,好歹我家儿子也是她小孩的爸爸。她这么下得去狠手哦!也不为自己小孩的未来想想。”
“就是说啊!她要是不举报我们岸岸!好歹小鲁班的亲爹还是大学教授!”
陆之岸的姑姑区分不出教授和讲师,但只要是说前侄媳妇的坏话,她全部都积极参与。
“现在好了,啥都没了!”
陆之岸的姑姑嗦着筷子啧啧吐槽,丝毫不顾及坐在桌上阴郁沉闷的陆之岸。
失去体面工作的陆之岸,又没有一技之长,彻底地颓了。
见儿子一副蔫儿样,像霜打了茄子,要脸面的陆父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哼哼地敲了敲陆之岸的碗。
“哐哐哐。”
“不要光顾着吃!”
陆之岸抬头,他就狠狠逼迫道:“我说你,不要成天臊眉耷眼地在家给我们看。你自己那个前老婆,把我们家害成现在这幅样子,你就这么便宜了她?”
“那我有什么办法?”
陆之岸也很烦躁。
毕竟路佳举报他的材料都是证据确凿。
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想翻案也翻不了。
黑的不能变白,老母鸡也不能变鸭。
陆之岸无所事事在家的这段日子,每天都是相当憋闷。
但憋闷归憋闷,他的憋闷是路佳为什么要举报他?
加上陆家三老的不断拱火儿,他压根就没有时间沉下心来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所有的错都是路佳的。
他没有错,有错也是路佳逼的。
更何况路佳还让他净身出户。
陆之岸现在和陆家其他人一样,恨死路佳,恨不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你这幅样子有什么用?”陆母看儿子心疼,于是更恨始作俑者,“你也该让让你难受的人难受难受!”
“就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路佳!她这么嚣张,还以为我们老陆家没人了呢!”
“这要是以前,我花再多钱,也要叫这只女人沉黄浦江!”
“就是!当年她个大龄剩女,又是外地的,要不是我们家岸岸收留她,她到现在还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呢!现在倒好!农夫与蛇。她有房有钱有儿子了,反而把我们家岸岸给坑了!说什么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啥学术抄袭?!这学术么,本来就是我抄抄你,你抄抄我。不然怎么叫天下文章一大抄呢!个只女人就是处心积虑,祸害我家岸岸!别让我逮到机会,逮到机会,我也要让她尝尝滋味。”
陆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陆之岸心底的无理愤怒给拱上来了。
只听他“啪!”一声,拍下筷子,终于“硬气”了一回:
“行了!你们别说了!我也早想报复这个女人了!明天她有个重要的招标,我反正闲着没事儿,准备去路上堵她。之前一直下不了决心,就是拉不下我这张脸!”
说着,陆之岸赌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这一掌,也拍碎了他作为知识分子的最后一点节操。
望着他脸上的红印,陆母护犊子地第一个站起来:“她都做得出!你有什么拉不下脸的!明天是吧?我和你去!”
陆家姑姑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兴起:“明朝我也去!谁怕谁啊!我叫上我家那位,吃好饭就去打印店做横幅!”
陆父一开始还犹豫,觉得这么做不一定有用。
但实在咽不下儿子丢工作这口恶气,陆家姑姑既然连横幅都拉得出,那他也去给儿子助助胆子。
他对前儿媳是真恨,咬牙切齿地真恨!
以前路佳和陆之岸没离婚前,路佳每个月给他们二老 3000 块零用钱,陆父喜欢钓鱼,钓具都是路佳给买。
对于这些,陆父习以为常了小十年。
最近,突然收走,他仿佛就忘了这一切本来就是路佳有孝心才给的,反而觉得是路佳夺走了他原有的这一切。
怎么能不恨呢?
“横幅就做:恶毒女人连老公都坑,谁敢跟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