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路佳就去提袋子。
谁知,杨叶却按住她,不让动:“别了,拿回去你家老陆又罗里吧拉索的一大堆酸话。你不怕烦,我还怕呢。”
“我就说你这人,是真小气!”
路佳满脸嫌弃!恋恋不舍地和那盆小龙虾告别。
回去的车上。
路佳故意在黑漆漆的高架上多绕了两圈儿。
她反复在琢磨杨叶提醒她的话。
王强、秦昌盛、杜康生,这三个人到底是搭了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路佳想,以杜康生的社会地位和江湖阅历,他一定不会看上王强那样的人,更不会委以重任。
至于秦昌盛么,秘书出生,应该是派来盯梢的。
一个毫无能力的人,玩得都是些低级趣味,有什么捎可盯的?
路佳想起下午王强盯着她小腿看的猥琐眼神,心底又是一阵鄙夷。
唯一的可能性——
路佳猜:“没头脑”和“不高兴”被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精益搅和得更乱,然后为真正要空降到精益的有能力的 CEO 搭桥铺路。
欲扬先抑。
很有可能杜康生玩的就是这个套路。
这时,下高架,路佳远远望见了自己家小区门口的那家便利店。
这间便利店和精益大厦楼下那家是连锁店,LOGO 是同款。
猛然间!
路佳就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
她悟了!
杜康生?!
杜明堂?!
路佳联想,都姓杜!
这两个人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老靳跑路,精益摇摇欲坠,杜明堂掐分掐秒地跑来面试!
整个下午都在精益周围转悠。
还有还有,杜明堂从头到尾,似乎一直都在咬着 Space 不放!
而且,路佳在杜明堂走后,看过他的简历,他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工作,也就是上个月才回国!
从他谦谦得体的谈吐,脱俗的穿搭,还有那牛逼闪闪的履历,动辄上百万的风雷摩托,如果说这样的人不是富二代,那什么样的才叫富二代?
路佳激动地捡起电话,打给杨叶。
她兴奋地冲对面喊:“杨叶杨叶!我懂了!真正要来精益的,另有其人!我估计就是今天来面试的那个杜明堂!他可能是杜康生的什么亲戚?!”
路佳一通兴奋地吼完,对面却迟迟没有传来杨叶的回应。
良久。
杨叶似乎是压着声音告诉路佳——
“杜明堂是杜康生的小儿子。”
而他,今晚的约会对象,就是杜明堂。
路佳听了,一个刹车,车靠边!
她瘫坐在驾驶座上。
满头虚汗!
半天回过神,她有点后悔,今天下午在便利店前为什么不让杜明堂把话说完。
而城市的另一边。
某雪茄咖。
“杜公子,要精益的什么都可以,就是 Space 项目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杨叶戴着宝格丽的戒指和最贵的手表,正在和杜明堂谈判。
杜明堂还是穿着白天那一身,轻松的背包,落在一旁。
他在杨叶这个前辈面前微微低着头,颔首,倾斜的刘海正好遮住他那双野心勃勃的冷眸。
杜明堂用纤细的手指,把玩旋转着眼前威士忌里晶莹剔透的冰球。
杨叶说,他是有底线的。
杜明堂笑了笑,而后抬起脸,也很冷静地回:“杨总,您在和我开玩笑吧?没有了 Space 的精益,就像没有了雪茄的雪茄盒。我要来干什么?当玩具吗?”
杨叶也冷笑:“杜公子这样的富二代,多几个玩具也没什么。何必非要钻营 Space?我说句实在话,Space 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光鲜靓丽,年轻人想通过这个项目名利双收,那就是异想天开!”
杨叶觉得自己洞穿世事,杜明堂不缺钱,他年轻,所以要的是扬名立万。
但其实不是。
就像罗永浩说的:在妓女的认知里,所有女人都是拿来卖的,她们能理解的最高上限,一个女人不出来卖,是价格没谈拢。
他以为杜明堂要名,但当事人却另有打算。
他难得的失算。
话音刚落,杜明堂“嗤”地一声笑出声,而后用一双暧昧不明的深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杨叶。
杨叶想,他要是个女人,此刻自己可能就沦陷了。
看似温柔,眼底全是霸气。
这眼神,连久经沙场的杨叶心里都被盯得直发毛。
杜明堂也不怂,他今天来是告知杨叶,他要接手。不是求他施舍 Space 项目。
于是,杜明堂直言道:“招标是靠杨总你,费心了。但我是建筑师,路佳也是。我相信,好的建筑师能决定项目成功的一半,后面的事情,就不劳杨总费心了。精益其他的工作上,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再恳请杨总提点!”
此刻杜明堂说话时的狠绝表情,和下午在便利店逗小孩儿时的神情判若两人。
杨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起身警告杜明堂:“你小子给我等着!”
杨叶和杜明堂的第一次交锋,准确的说,是精益老人和神武新将的交锋,彻底地不欢而散。
Space 这个项目,之所以金贵,因为是市中心最后一批老城区拆迁走,留下的一块整地。
后来的政策,就变为原拆原建了。
再想要在寸土寸金的魔都市中心再找这么一块可以任意挥洒的建筑画布,几乎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而且那片整地的周围,不是博物馆,就是歌剧院和美术馆,还有音乐厅,都是世界建筑大师的作品。
在这片蓝天下做建筑,是非常容易出现象级作品的,如果设计出众,说不定还能跻升国际建筑大师的行列。
可以说,Space 是沪上所有房地产公司和建筑设计事务所的梦。
当时招标,杨叶几乎半年都没睡好。
他把毕生所学的阴谋阳谋都用尽了,辅佐老靳,才夺得了这个项目。
后来中标后,杨叶连梦里也都是这个项目未来的规划设计。
他杜明堂以为自己是个富二代,子凭父贵,背靠神武,就能来摘果子了?!
白日做梦!
杨叶决定好好给这个白白净净的富二代上一课!
“你怎么才回来?一个女人晚上出去多不安全!干什么去了?非得晚上!”
路佳回到家,陆之岸早就鼾声四起了。
婆婆在外面玩了一天,还能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冒头冒脑地出来指责路佳。
路佳没心情解释。
她直接跑进房间。
果然小鲁班合衣躺在床上,连外裤都没换。
不用说,肯定陆之岸又没给孩子洗脚和 PP。
路佳一边蹑手蹑脚地给熟睡的小鲁班换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想用把身边的婆婆打发走。
“妈,您今天出去玩了一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我这两天公司出了点事,有点忙不过来。您明天早上几点的火车?”
“早就和你说了!女人要以家庭为重!你这跑出去不管不顾的,孩子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婆婆还在那叨逼叨。
路佳本想和她好好说,见她又来老一套,也不客气地回怼回去:“妈,您可不能双标!我跑出去好歹是为了工作,为了赚钱。您来了这两天,白天都跑出去玩,孩子我接的,饭我叫的。我也没说您啥吧。什么叫孩子怎么办?孩子这不好好的吗?”
路佳终于帮小鲁班换完衣服,起身回过脸来。
“哦呦!什么‘双标’?我听不懂!”
路佳婆婆总是狡辩,还蛮横地朝天一挥手!
“我只知道,我也是一把年纪都快 70 岁的人了,来也是看看我儿子和孙子,又不是来投奔你的!你犯tຊ不着把人当保姆使!你要这么指责人,下回我就不来了!我家老头子还指着我每天给他烧饭呢!不像你,老公吃什么都不操心,就知道叫外卖!”
路佳累了,她也知道和认知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人吵,是永远吵不赢的。
“好了,妈!您快去睡吧。我也要早点睡了!明天早上还要送小鲁班去幼儿园。”
“你妈明天什么时候到?”
路佳婆婆还好意思追问。
自从小鲁班生下来之后,从坐月子开始,全是路佳妈一个人忙里忙外地帮忙操持。
路佳的爸爸在她读研究生的时候去世了,路佳还有个弟弟。
路佳妈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本来年老退休,路佳还希望能够让她颐养天年,跳跳广场舞,弥补一下这些年的辛苦。
但谁知,最不孝的就是她。
路佳妈才是活成了一个不要钱的全职保姆。
“不知道。票还没买。”路佳耐着心、忍着火,“反正您就放心走吧!她肯定能赶回来接孩子的。”
夜里,路佳可能是累过了,加上一整天大脑皮层太过兴奋了,突然又睡不着了。
她翻开手机,看见杨叶还在好几个工作群里蹦跶,便也索性披衣服起来,去书房翻看 Space 的草图。
死杨叶。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事!
因为 Space 周围是一片绿意茵茵的公园,所以这里最适合建市民活动中心,路佳的设想,是向北欧建筑师阿尔瓦•阿尔托学习,利用红砖与绿地的对比,建设出一个古朴又现代的功能性建筑。
但为了融合周边的环境,和浸入海派文化,结构和风格,路佳还需要再认真斟酌考虑一下。
突然,路佳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有一颗巧克力。很眼熟。
这是……
她想起来了,这是下午那个“中国馆”的道具!
杜明堂给小鲁班的。
这肯定是小鲁班跑进书房玩的时候落下的。
路佳拿起那枚巧克力端详,突然发现下面压得一张 A4 纸上,居然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歪七扭八的中国馆手绘草图。
这一看就是小鲁班自己画的。
小鲁班说过:“这辈子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妈妈,将来我也要成为妈妈那样的建筑师!”
台灯下,路佳凝视着那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草图,终于用一个欣慰的微笑,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天。
第10章 这俩神经病吧
第二天一早。
“滴!滴!”
杨叶在地下停车库冲路佳摁喇叭。
他俩车位靠在一起,经常一起上楼。
路佳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粉底液都盖不住的那一种,疲惫不堪地从车上下来。
“你现在从老房子过来,路上堵不堵?”路佳随口闲聊。
“还行。”杨叶回。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杜明堂是神武少爷的?”路佳看似轻松地接着问。
杨叶没刹住步子,比路佳多走出去几步。
折回来后,他倒是没急着回答,而是单手插兜,低头想了想才说道:“路佳啊,你应该知道我的风格。我业务部招个人都会查他八辈祖宗,更何况是接管的神武?”
非正面回答,就是不想回答。不给答案。
路佳冷冷继续往前走,但脸色明显比刚才阴沉了一个度。
杨叶追上她的步子,好言赔笑道:“人都有个圈子嘛。神武是条大船,几个月前我就听股东议论,神武小儿子在国外建筑事务所开的好好的,突然回国发展。后来就风言风语的,说神武和精益之间,可能会有变化,我就留了个心眼,找人专门打听了一下。结果,怎么样?他果然就是冲 Space 来的!”
说到 Space 的时候,杨叶明显咬牙切齿了。
随后,他又问路佳:“你是怎么猜到杜明堂是杜康生儿子的?”把球踢回。
路佳敷衍:“因为他戴百达翡丽。”
杨叶听了,拉住路佳,故意撸起自己的西装袖口,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显摆:“我也戴百达翡丽!”
随后,他立刻又神秘地凑在路佳耳边补了句:“假的。”
路佳看着他那个得意的样子,蹙眉+极度嫌弃:“杨叶!你有病吧?!都什么身家了?还戴假表?!要脸不要脸?!”
杨叶不恼, 继续嘚嘚瑟瑟地往前走。
路佳揶揄他:“你虹桥的别墅,古北的大平层,不会也是租的吧?戴假表,你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杨叶丝毫无所谓,一点羞愧的神色都没。
等电梯的空档,他还想着给路佳洗脑:“房子呢,就是真的!那是要拿来自己住的!这手表嘛,是戴给别人看的。什么叫‘身份的象征’,还不就是给自己贴标签。你说,我花那冤枉钱,买个大铁坨子,把自己拷上?傻不傻啊?!我这多好,高仿,价格还少俩 0。”
路佳不想跟神经病说话。
她是做建筑的,跟写小说的、拍电影的、画油画的一样,忒看重知识产权!
“呵呵!你那豪宅不是也没住上嘛。”
路佳讽刺杨叶,离婚后又搬回了刚毕业时贷款买的老破小里。
什么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他杨叶就是活该。
“是没住上,给前妻了。荫及子孙嘛。”杨叶强辩。
“啊?!你说啥?!”
路佳亲耳听到杨叶说房子都给前妻了,当场还是有些讶异。
“不瞒您说,您猜得全对!”杨叶微微一欠身,承认道,“鄙人净身出户!”
啥?两套房?
快上亿了吧?
令人无法置信。
这踏马是杨叶能干出来的事儿?
路佳但凡坦然接受一分,都是对杨叶那只铁公鸡平时抠门的不尊重。
这回,铁公鸡身上的毛都被拔光了!
路佳张嘴意外了一会儿,但想想,这些说到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任何时候她和杨叶相处,都只想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你和老靳还真是一路人,从不苛待前妻!”
刚才是冷嘲,现在是热讽。
路佳的刻薄,杨叶都习惯了。
“你别总提老靳老靳的,小心老靳阴魂不散。”他龇牙咧嘴地恐吓路佳。
路佳也不服气,直接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回击:“你这话说的,老靳是死了还是怎样。”
“叮——!”
这时,电梯到了!
门打开。
只见,只有杜明堂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黑色背包,站在里面。
仨人同时愣了一下!
空气尴尬地在上空凝固了三秒。
随后——
“哎呀,杨总早!”
“路总早!路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