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天的法则——简洁【完结】
时间:2024-02-23 23:18:48

  但小 A,就是小 A。只有代号,没有描述。
  没有描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出现得足够多,所以可以省去描述,给一个代号。小 A 是齐默的旅行伙伴,或者说,称为冒险伙伴更为合适。齐默每年都会安排一段穿越旅行,一开始是徒步,后来变成骑车,精力旺盛到让夏沙觉得野得没有边际。这种旅行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他会有伙伴,而显然这样的伙伴并不太好找,所以小 A 这个名字,会在齐默的冒险中经常出现。
  夏沙本来以为,小 A 是一个和她毫无交集的人。因为齐默没有提过小 A 是哪里人,更不要说会讲小 A 和他们都是同一所高中毕业这样的细节。如果知道是同一个高中的人,夏沙肯定会去锚定他的坐标,是哪一届、哪个班的,甚至还会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因为自己在高中时大小还算个名人。
  然而没有,小 A 就是小 A,像男主角旁边一个背景板式的朋友,在和她的邮件甚至短信里出现。有一年暑假,齐默在火车上和夏沙发短信,因为火车要过隧道,信息断断续续的,从白天发到夜里车厢熄灯。时间流动的界定,不是白天黑夜,而是小 A 醒了,小 A 在旁边吃泡面,小 A 已经睡了。
  夏沙对小 A 这个人,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一直出现,陌生是因为对他一无所知。这个代号,对她来讲,没有性格、特征和灵魂。
  仿佛直到齐默在场上的一声喊,“小 A”这个代号,才被注入了血肉,这个出现在他们邮件缝隙中的背景板,才丰满成为了一个切切实实的人。
  那些日子,原来他都在场啊。
  场上奔跑的少年,晃动的身影幻化成她脑际中在车窗外不断后移的旅行景色,在齐默给她发短信时,那个在旁边醒了、睡了、吃泡面的人,和她之间只隔着一个手机屏幕。再想远一些,在齐默在世界的各个偏僻角落给她寄明信片时,有这样一个人,看到过齐默写下自己名字寄出时的神情。
  他都如何回忆我,是带着笑,还是很沉默。
  夏沙脑中卷过一句煽情的歌词,内心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拍起了海浪的潮涌,然后在浪潮就要翻涌之际,随着一声哨响,她伸手往记忆的倒带里一掐,海浪的翻涌就平息成一条直线,就像现在硌在她背上的那条直线一样。
  校队的练习结束。夏沙望向场上,她看着柯木,柯木也转头看了她。
  有时候聪明人之间,话不用说太多。
  他给她一个线头,她就能顺着卷出一个整齐的毛线球。其实夏沙也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够聪明,还是因为在太多次的循环中,两人之间留下了足够多的沉淀。
  线索是清晰的,唯一缺乏的,是细节。
  柯木向她走过来,但先跑到她旁边的,是易西。作为tຊ两年的同桌,易西把到场的夏沙当成是自己人一样照顾。也因为易西的好人缘,让坐在场边的夏沙,没有经受一群习惯被人仰视的校队少年们的审判的目光。
  在易西的解释里,夏沙是来写作取材的,不是来看帅哥的。场上的人,也就给了她一些取材的尊重。有些友善的,还向她表示对她还未写出的小说的期待。夏沙一一应付过去,心里觉得,比起写作取材,自己更像在破案取材。
  易西跑过来,大大咧咧地问她:“怎么样,对你有没有帮助?”
  夏沙看了一眼走在易西身后的柯木,然后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对易西肯定地说:“有!”
  易西果然开心起来:“有帮助就好。”然后打了个招呼,和其他人先走了。
  齐默远远站在一边收东西,没有和别人聚在一处。不用太敏感,夏沙都能注意到,在校队训练这样的场合,齐默并不是中心人物,硬要说的话,还微微有些不合群。
  就连曾经和他同班的易西,两人一起作为班队打过年级比赛,在易西口中,讲起打篮球,提起柯木的次数都比提起齐默要多。在这样的场合,柯木是灵魂人物,而齐默不是。
  又或许更准确一些,在任何一个场合,柯木都更像是灵魂人物。
  他球打得更好,长得更帅,成绩更突出,在学生会更有名,连黑白两道都混的坏名气也更响一些。在任何一个场合,他都不可能是背景板。
  所以,没有把他和背景板小 A 联系起来,不能怪夏沙迟钝。
  远远地看了一眼在角落收包的齐默,夏沙不由想,他们互相说在高中时关系没那么好,大概是真的。
第78章 78.疑问触角
  齐默磨磨蹭蹭地收完包,终于还是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一时间,夏沙不仅恍惚,这两个自己又陌生又熟悉的人,自己究竟更怕和哪一个相处。
  齐默走近,和柯木简单地聊了几句刚才练习时的事,转头看向夏沙:“别忘了你说的。”他把手上的护腕摘下来,露出看起来完好的手背,向夏沙伸过去。
  夏沙知道,他是在给她展示,他已经康复的手,提醒她要履约进行关于他的预言时刻。但此时,对于夏沙而言,关于他的未来,还差最重要的一个边角不能补全。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握住了齐默向她伸出的手。
  温暖、柔软、修长,是一双刚打完球、还散发着潮热的手。
  相比起来,她的手在冬日的体育馆里被冻到有些僵硬,两相对比,她自己更接近一个冰冷的雕象,被热度缓解后的手,反而更能感受到之前的冰冷留下的不适。
  夏沙握上去,才想起来,她和齐默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近地接触过。他们每天能见的时候,并不相熟;后来相熟的时候,又不常能见。之前是地下朋友,后来是触不到的朋友,她对他存在主义的疑惑一直存在,始终没有一个对方是个温暖实体的确证。
  两人手握在一起的瞬间,齐默愣了一下,夏沙迅速放开,面色如常地说了句:“Deal。”
  齐默也迅速回神,追问她:“我什么时去去找你?”
  夏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说:“周五放学后吧。”那天她刚好有东西要给他。
  约好时间,齐默把书包往肩上一搭,说:“那我先走了。”夏沙和柯木一齐向他摆了摆手,看着他走出了体育馆的门。
  等体育馆的门彻底掩上,柯木玩味地看着夏沙:“你刚才是?”
  夏沙面无表情:“想看看他,有没有体温。”
  柯木笑了她两声,说:“你也想太多。”
  夏沙瞟了柯木一眼:“是你先吓我的。”
  柯木耸耸肩,说:“我觉得我们还有救。”
  夏沙挑起眉,露出一个职业假笑:“你把从盘山公路边上掉下去叫还有救?”
  柯木更正她:“我只掉了一半。”
  夏沙给他补充细节:“是因为被摩托车倒下来压住了腿,顺便还把你砸晕了。”
  柯木尴尬地笑笑,说:“你想,小龙女掉下悬崖不也还好好的吗?”
  夏沙忍不住毒舌:“可惜了,你被压的是腿不是手,不然可以直接去演杨过。”
  两人一番斗嘴,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十分无趣。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我们之前讨论到哪里了?”夏沙提醒柯木,他对她这个没有记忆的人还有解释的需要。
  “讲到你来之前,是在?”柯木回忆了一下上次聊天的进度。
  “在宽阔、平坦、绿化做得十分漂亮的大马路上。”夏沙表示和他们情况不一样。
  “在大马路上开车睡着了。”柯木给她补刀。“五十步,”他指指她,“一百步。”他指指自己。
  夏沙懒得和他置气,直接问:“但你还是不能解释,你为什么觉得这个世界的生成和我有关。”柯木比她先来,这是一个铁一般的先决条件。“话说回来,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吗?”夏沙想了想,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柯木好像又遇到什么难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夏沙有点压不往自己的火气:“你是怎么瞒得这么好的?”
  柯木露出个求和的笑:“你很尊重别人的隐私。”
  夏沙瞪他:“不如说,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怎么问也不会说。”
  柯木表情郑重起来:“我怕和你说了,你就更不想出去了。”
  夏沙沉默了几秒,说:“没有道理的。”
  柯木说:“你再想想?”
  这一次,夏沙没有说话。她拨过柯木身边的篮球,在地上弹着玩了几下,然后问他:“你自己没有试着改变过齐默的轨迹吗?”
  柯木双肘撑在后一级阶梯上,偏头看她:“你看,他像是会听我话的人吗。”
  夏沙反问他:“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听我的?”
  话题又绕了回来,柯木必须要给她解释,为什么他觉得她是特殊的那个人。
  之前她总把柯木当成是跑过地图手握攻略的人,他说什么,她少有质疑,觉得他掌握着这个世界的铁律。他要她做的事,总有他的道理,何况还打着弥补她遗憾的幌子。
  但疑问的触角,一旦伸出去,只觉得处处都是空白的疑点。
  柯木不肯给她这个世界视角的全貌,她才去探求齐默的那边是否有恢复她记忆的信息,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结,然后发现她忽略的问题少年的黑暗面。本着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的惯性思维,她开始辅导问题少年,却在芦苇的启发下停下来,去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去干涉齐默的人生。
  这时柯木才不得不跳出来,给她讲她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如果夏沙一直接受他的引导,那他也可以不说。
  只有她不做什么,而不是做了什么,他才会吐露多一点的真相,甚至都不能确认是否为真相。
  想到这里,夏沙突然觉得,前面那么多次,自己如果选择了不作为,也不完全是她的原因。他瞒了她许多事,他有不想让她知道原因,她想知道那是什么。
  “为什么是我?”夏沙换了种方式继续问。对于别人避而不答,或没有答得满意的问题,需要变换问题不停追问,直到对方给出满意的答案,这是她工作后习得的采访技巧。她只是没有把工作状态用在同学身上,并不代表她做不到。
  像是感受到她非要到答案不可的信念,柯木终于开口:“因为,我们出事之前,正在谈论你。”
  夏沙没有接话,表示她还在等更多的解释。于是,柯木继续说:“他说,他每次上路之前,有一个习惯,总会写些什么给你,以防万一。因为知道你是会好好保存,并值得信赖的那个人。”
  夏沙沉默了几秒,说:“他知道我的邮件是丢了吧。”
  柯木点头:“他知道。但这份信赖一直存在,而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旅行,我见证了这份信赖。他不只是在出发前和你写信,只要他在路上,他就在和你联系,某种程度上,你旁观了我们的旅行,或者说,他在你那里,存档了他的数段人生。”
  夏沙皱了皱眉:“你这样,说得我好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内存条。”
  柯木坐起来看着她,说:“你知道的,不是这样。”
  夏沙想了想,开口道:“那再高级一点,是个云盘?”
  柯木把她手上的篮球拿过来,让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确认她注意力集中后,才说:“事实是,他给你的信,你是没有了;但你给他的信,他每一封都留着。”
  “所以呢?”夏沙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所以,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和你有关。”
第79章 79.正中红心
  二楼的体育馆里,夕阳透过高高的窗子射进来照在木地板上。在这座小城,冬天的夕阳一向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就算坐进阳光直射的区域,也不会tຊ有灼热到要退走的感觉。
  在她原本的高三,来到这个体育馆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里对她来讲,是参加合唱比赛和话剧比赛的场所,听说还有乐队的同学会在这里搞演出。就算是正经的篮球赛,作为旁观者,她也只在高二时,看过自己班的几场球赛。她还记得,那时她很喜欢看齐默投篮,因为投篮的时候,会显出他优美的腰线。
  如果不是柯木,她的高三大概不会在这个时间踏进这里一步,不会看到校队阵容齐齐在场上奔跑的样子,把齐默衬得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他们有更好的身体素质,更好的技巧,和更优美的肌肉线条。视觉的冲击总是直观,明明确确地告诉她,记忆中一眼望过去就觉得特别的少年,其实也并不怎么特别。
  夏沙想起易西刚开学时说的,如果他重新回篮球队,会顶替掉原本会进十人名单里的最后一名,那个人可能是齐默或坐她身后的肖巍。既然是出自柯木的手笔,那个会被顶替掉的人选也就不难猜测。
  “你把易西劝回校队,是不想让齐默进冠军队的十人名单吗?”夏沙问。
  柯木悠长地呼出一口气:“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他作为替补的时候,我和他在高中时并没有好到后来的程度。是易西退队后,一起经历了比赛,我们才熟起来。你知道的,他的成绩有没有那十分加分关系都不大,早点放弃幻想,找别的出路,可能他后来的轨迹就不一样了。”
  夏沙想了想,问柯木:“你是想通过不和他做朋友,来改变他后来的轨迹?”
  柯木愣了一下,说:“也可以这样理解。最后那次骑行,是我叫他去的。”
  夏沙直直地看着他:“那我为什么不行?”她坚信,在之前的数次循环里,她一定选择过不和齐默做朋友,就像这轮最开始一样。
  柯木答得很快:“因为,如果你不和他做朋友,你和他的联结就不会形成,他在你这里的存档就不存在了。”
  夏沙摇摇头:“你刚才说过的,是他存了信,不是我。”
  她舒缓了一下气息,说:“你一直在他旁边,你应该知道的,他写信的对象,不只我一个。他寄明信片的女生,也不只我一个。你看着他在群发明信片时,那些女生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人时,一定觉得她们很蠢吧?”
  柯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对他来讲没那么重要?”
  夏沙没有退让:“因为事实如此。比起这个,更奇怪的事,难道不是你为什么觉得我那么重要?”
  齐默消失的那段时间,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没有主动联系他的习惯,但在想起来时,会在网上搜搜他的消息。互联网的痕迹是诚实的,远比第一人称的叙述要丰富可靠。她看见在社交平台筛选出来的痕迹中,齐默追问其他的女生有没有收集齐他寄的明信片,细数前面几张是寄自世界的哪几个角落,就和给她的信中一样;她看见其他女生晒他寄过来的凡高临摹画,是他在信里说画了给她,最后又没有收到的;她也看到,他在公开的旅行的视频末尾,致谢打上的其他女生的名字。许多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女生,在网上都有痕迹和他勾连,甚至有他通过她认识的朋友。
  然而没有她。
  在互联网的诚实筛选下,外人可以搜索到的他公开联系的朋友里,完全没有她的痕迹。
  这种感觉何其熟悉,不过就是高三时处境的翻版。但这一次,夏沙更多的是庆幸。她从十七岁的迷宫地狱出来之后,齐默说的关于她的话,她就没有信过。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