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离开时，应修慈第一次回头看了后窗。
那个挥着手臂的身影……
未免过于欢快了。
回正身子时，他淡声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邵里在副驾无奈轻笑：“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您这好像路还长呢。”
应修慈懒得回复，只甩了两个字过去。
——闭嘴。
*
事实证明，邵里还是很明智的。
至少应修慈的耳提面命没有半分用处。
五天后，卫汀雨已经跑到 GU3，跟戈佛雷多和奥勒积极开会，筹备起两天后的救人行动了。
两个人已经摸底回来了，她评估的位置没错，Chan 在加州是有秘密住处的，他把人藏在那里了，周围还拉了铁丝电网。
开作战会议时，她在小黑板上写下了死线时间，神情肃穆。
“凌晨一点半，我们必须在这个时间前撤离他的主宅。”
奥勒摸了摸寸头：“为什么？”
戈佛雷多撑着下巴：“是 v 能给我们的空余时间？过了以后他们那边会有增援？”
坐在角落的夏醒言若有所思：“不会是应修慈航班的落地时间吧。”
卫汀雨点头，丝毫没有羞耻感，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尾款。同志们。请考虑我们的资金来源。”
会议室内所有人：………
第55章 55
【五十五】
雷诺萨市。
一幢地标式的八层建筑内，七楼宽敞的会议室占了几乎小半层。
Kupuc 的九位核心成员分坐两端，主位空着，他们在开视频会议。
目前正陷入僵局。
在加州度假的人跟以前一样，不过隔着屏幕，明显更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了。
“恩里科不见了，但不是 LAPD 那边带走的，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您应该清楚，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恩里科是 kupuc 前年招收的人，炙手可热的雇佣兵，这次跟着 Chan 一起来了 LA。
“什么信号？”
Chan 躺在别墅的长沙发上，手里把玩着豹纹守宫，压根没有回头看屏幕，垂着眼皮：“寻仇？报复？不都正常吗。难道各位加入，是为了荣誉市民奖章吗？”
话到最后，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屏幕。
“那您也不打算找一下吗？我们在 LAPD 也有眼线，至少能知道恩里科的下落。”
一个名叫伊万的老成员还在坚持。
Chan 忽然坐起来，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几秒，笑了：“我想起来了，伊万，你跟恩里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想找他的话，自己来。我也不会拦你。”
Chan 耸了耸肩。
“可——”
伊万心一横：“我看了内部监控。或许，是因为恩里科打伤了她tຊ吗？但当时她也想致您于死地，还是说在您心里，她比自己人还重要吗？”
此话一出，整个线上会议室一片死寂。
Chan 这样一个不被重视的幺子，能在 Kupuc 上位是有原因的。
一是他大方。比前几任头目更不吝啬瓜分利益。二是他心狠。为了上位可以弑父的人，让人毫不怀疑这人向魔鬼献祭了灵魂。
这几年 Kupuc 最重要的计划还没完成，组织里就算有其他蠢蠢欲动的力量，也不敢轻易在这时候换人。
已经很久没人敢当着他面这样说了。
Chan 眉头微挑，面上划过一丝讶异。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能比？”
Chan 咧嘴开怀地笑了笑：“说到这个。就算恩里科回来也没用。”
他温柔地抚着掌心的宠物。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重新教你们吗？”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回复，伸手把电脑一关，扔到了旁边地上。
很快有人安静地上来收走。
Chan 唇边的笑意骤然消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一直没变。
这点他敢确定。
卫汀雨这样的人，从定型那刻起，就不会变了。
让他烦躁的是另一个人。
恩里科开枪的时候，没对准的那个男人。
一开始，资料里出现这个人时，Chan 并未在意。
卫汀雨身边的客户一直在变，不管她如何努力工作，他都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找他的。
他是她无法摆脱的影子，每时每刻，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但那个男人的出现，让卫汀雨的状态改变了。
他很不喜欢。
Chan 手上用力，捏住乖顺躺在他掌心的守宫，倏然间掐断了它的呼吸。
他知道，那个男人带走了恩里科。
如果让他抓住，也不会管对方如何位高权重了，他只想把人变成筛子，泻掉心中无名怒火。
从他第一次在底特律见到她，她就是那个在破败的汽车之城中，被自己家人出卖，被关在狭窄屋里暴打了三个小时还没断气的人，是挫败了文森特嚣张气焰的人。
文森特是他父亲当时的心腹，亲自负责她。他们没人相信，文森特甚至无法从一个十几岁的女生嘴里，撬出个婴幼儿的信息。
那个屋子很狭窄，十字格窗很高，他爬上去，本来想欣赏里面的人如何断气的。
结果刚好让他看到了文森特抓住她头发，她抬眼的一刹那。
恐惧，麻木，失神，崩溃——
他渴望看到的一切都没有。
只有团藏在深处的冰凉火焰，静然地，不顾一切地燃烧。
Chan 那时候就知道，卫汀雨就算有机会离开，也会回来报仇的。
卫汀雨不能变。
*
戈佛雷多他们体谅伤员，让卫汀雨负责庄园内的酒窖部分，摸底清楚，没什么危险就可以离开了。
其他人去主墅区办事。
深色石墙砌出来的复古风格，但更像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卫汀雨不喜欢这里的气味，把口罩压得紧实了点，持着 SIG550 突击步躬身前行。
频道里很热闹，她根本懒得开口，沿着墙壁摸了一圈。
直到 v 在私人频道里敲她。
“你让我找的那个狙击手，是 kupuc 前年的王牌之一——去年被新人替下来了，雇佣兵出身，但人你恐怕找不到了。”
卫汀雨嗯了一声，手上检查动作没停。
“恩里科？怎么了？跑了？”
在这方面，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休养生息不代表她忘了被打伤的仇，更何况对方还是 kupuc 的人。kupuc 这两年的人员名单她快能倒背如流了。
v：“被老男人抓走了。”
什么老男人？
卫汀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风微沉，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v 也没再说什么。
这个行为九成九是触到了她逆鳞。
卫汀雨非常讨厌别人手伸得太长。以前在 GU3 无论她跟谁合作，口头禅都是——请管好你自己。
她会打配合，也会帮人，但不需要别人管她的事，更讨厌他人越俎代庖。
卫汀雨是个很独的人。
她的领地一旦被侵犯，也会敏感地一记很久。
v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出声提醒：“……你还好吗？先出去再说吧。”
卫汀雨停在一块砖前，抬手轻触了触，沉默几秒道：“这里还有暗道。”
v 愣了下，飞快道：“你先离开，我通知他们——”
她能改变已知区域的监控图像，如果暗道里有其他的线路就麻烦了。
但已经晚了。
v 的话还没说完，厚重的砖墙忽然传来响动。
卫汀雨闪身躲进木架后，低声道：“不是我开的，里面的人要出来。我会看情况的，你先别急着让他们过来。”
那砖墙以某个隐蔽的缝隙为支点，缓缓转动了九十度，直到一个长而窄的，深不见底的楼梯出现。
底下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卫汀雨把呼吸的频率降到了最低，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
如果这只是同层，里面顶多有个密室，但现在多了往下一层的楼梯，底下的空间就不好说了。
Chan 那个死变态对这类机关暗道本来就很感兴趣，喜欢找些擅长的人设计。
卫汀雨有种碰到正确答案的预感。
“Yu，我说真的，你别自己瞎来啊。你那钻石还没卖呢——”
“728194。保险箱密码。”
卫汀雨轻声给她报了串数字，从膝盖处摸出蝴蝶 67 战术甩刀，
这种几何刀头的穿刺能力非常优秀。
人声越来越近。
v 见阻止不成，只能轻叹了口气。
“你手还伤着呢，悠着点。Yan 不是说你还担心老男人来查岗？伤撕裂了都不用查，看一眼就能发现。”
V 不提还好，提了卫汀雨脸色都无声沉三分。
应修慈插手恩里科的事，她非常不喜欢。
卫汀雨是个很容易被情绪影响的人。
情绪越差，下手越狠。
第56章 56
【五十六】
两天前，麦克提出初步人员分配方案时，本来做好了卫汀雨拒绝的准备——
以她的性格，就算带伤，八成也不愿意做清扫检查这类不痛不痒的事。
酒窖离庄园东南出口也近，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她也是能第一时间离开的人。
卫汀雨竟然没提出异议，欣然接受了。
事实上，拿到内部地形图的第一时间，卫汀雨就注意到过东边酒窖的设计。
窄长，占地不算小，形状像个倒过来的 L。
Chan 的狡猾她早领略过。大约是自身能力不足，他喜欢研究些能让他以逸待劳的领域，提供资金给化工，制药，建筑设计这些……
在卫汀雨看来，基本就是给人下毒啊，搞些炸弹，在自家建迷宫暗道这点事，跟老鼠差不多。
这个酒窖要是只用来放酒，她头拿来给卫桉当球踢。
虽然 GU3 两个成员在不在里面，卫汀雨也不能确定。
但形势更清晰了：他就是挖了个陷阱，抱臂等着他们跳下来。
或者说，等着她。
卫汀雨并不介意跳下去，只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牵连的人越少越好。
跟频道里的 v 嘱咐了一声，让在主宅的戈佛雷多他们重点查 Chan 在不在，便断了通讯。
她咬住蝴蝶战术刀的锋刃，压低了枪口，开了半自动档位，呼吸频率压到了最低。
听人声动静，沿着楼梯上来的有两个人。
避身的地方太窄，卫汀雨抬头看了眼横梁。
她踩着木质酒桶飞身而上，轻盈无声地攀在横梁与天花板间，像一条灵巧凶猛的蛇。
先出现的是个八字胡拉美裔，腰间斜插着把伯莱塔 90TWO 手枪，他本来回头用西语正跟同伴热聊着什么，在踏过楼梯圆形拐角后，很快回正了身子，警惕小心起来，手也放在了腰间的枪上。
这是写在他们工作手册上的，每换一层都要重新仔细检查。
不过也已经晚了。
在他试图抬头，给武器上膛的一刹那，已经被人一枪穿透了脑门。
跟在他身后的同伴迅速反应过来，枪口朝上慌忙打了一梭子，又拿出对讲器要拉紧急通报，不过可惜的是，没来得及摁下按钮。
有人单手扣着横梁，借着惯性荡过来，快得像道幻影一样，拧腰踢在他太阳穴，又侧踹在他胸膛，把头晕眼花的人重新踢下了楼梯。
他咕噜噜地滚到了最后一阶。
卫汀雨不急不忙地跟下来，贴心把他配枪收走，举着 SIG550 先检查了一圈，
这条地道就是个小型监狱，四间单人房。
不过四个房间都空空如也。
卫汀雨检查完折回，单腿蹲下，用刀刃侧面拍了拍对方的脸：“人呢？”
人看起来挺年轻，肩到手臂覆盖着刺青，平头染成了红棕色。
这平头冷笑：“有本事给我一枪。进来了还想出去啊——啊！！”
他忽然惨叫一声。
那把蝴蝶刀扎穿他手掌，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卫汀雨拍了拍他的脸，提醒道：“趁我还有耐心。”
话音一落，tຊ她把刀又冷不丁拔了出来，又在他脖颈上虚虚比划了下，笑了：“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我记得你。你用刀还挺擅长的，对吧？”
Kupuc 处理人从来不会只给一枪。
形式花样很多，也很残忍，这个人曾经是内部负责动手的成员之一。
意识到她想干什么，男人的下巴也微微抖动：“你这个婊|子……你敢！”
卫汀雨失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手上猛然用力，锋利的刀刃已经划开了一道血口。
卫汀雨凑近轻声道：“我记得，他喜欢收集动物头颅标本，你是他忠诚的下属，他也会喜欢你的吧？”
她的眉眼似淬过火的刀尖，没有情绪流动，但是意志坚硬如铁。
这个女人做得出来。
他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恐惧涌上心头。
对峙本来就是很微妙的事，心力不够坚定的人率先逃之夭夭。
“我知道了，你先放下——我告诉你。”
男人忍着手掌剧痛，往后缩了缩脖子，又忙解释道：“右边第二间关押室，后面还有暗道，在里面走一公里左右，会通往另一间更大的地下室，但是需要我跟……刚刚那个人的指纹，才能打开的，”
卫汀雨抿了抿唇。
“单独一根手指的话，不行。”
男人看出她心中所想，语气谨慎道：“还要面容检测。”
卫汀雨面无表情地陷入沉默。
五秒后，她哦了一声。
“那就炸开。”
“？？”
他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距离：“从这到那，直径都不到六米，你也会死的。”
卫汀雨不再搭理他，枪口抵在他额头上：“闭嘴。”
她重新打开了频道，赶在 v 暴起之前，用最快的速度说明了情况。
“用手榴弹或者导爆索是最快的，我带了。但如果带了那把改装的巴雷特，换穿甲弹头应该可以……”
卫汀雨走到墙跟前研究了下：“是可以。我想问下戈佛雷多，或许有多带吗？”
频道里有五个人，她这句话抛出去，就像水泼进滚油里，短暂的寂静后，她耳机跟炸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