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很深地起伏,停顿了好几秒才开口。
“让司机送你回去。”
应修慈转身就走,录入指纹锁正要推开门时,被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抢了先。
卫汀雨一阵风似得闪进去。 扔下两个字,语气相当不善。
“不要。”
凭什么他想怎样就怎样?
卫汀雨叛逆心和怒火一起烧了起来,冲到流理台上拿了个古典杯,用喝酒的杯子接了一大杯冰水,刚要往嘴里倒,就被人中途抽走了。
应修慈手腕倾倒,把冰水倒在水池里,在冰箱里重新接了杯常温的递给她。
一个字都没说。
卫汀雨原地深呼吸了三次,转身重新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又接了一次冰水。
应修慈直接伸手,锁上了接水的按键。
卫汀雨怒极反笑:“你有病吗?想来伤了要忌口,别碰冰的那一套?如果我今天非要喝呢?”
应修慈只是挡在她面前,静然回视。
“你有伤,过两天。”
卫汀雨笑得更深了:“有伤?”
她忽然抬手,力道发狠地揪住应修慈衣领,迫使男人俯首弯腰,卫汀雨像小兽一样咬住他的唇。
柔软的、有温度的唇,交换出一个血腥的、暴烈的吻。
心中有什么陌生情绪吸水饱胀、挤压得她快要炸开了。
是从‘你不在乎’开始?不,应该是从‘你没有’开始。
人都是有直觉的。
做孩童的时候,直觉最准。接得住所有明的暗的情绪,深的浅的爱恨。
越长大越迟钝。但有时候,仍需要直觉帮忙抵达终点。
卫汀雨能凭借直觉窥到真相一角。
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完全把她原有的秩序和世界陡然掀翻。
她收回触角,可以假装不知,但情绪没那么容易排解。
卫汀雨很难受。慌乱、愤怒、烦躁交织在一起,撕咬般的深吻似燎原的火星,彻底点了她这团易爆物。
察觉到她想干什么,应修慈迅速恢复了理智,本来想把她拎开,结果衬衫领子直接被她扯变形了,本来优雅平整、一丝不苟的布料变得褶皱凌乱,他只能扣住她后脑勺,靠近她耳廓提醒:“卫汀雨,你要发疯不要命?”
离沙发本来也没几步了,卫汀雨跌跌撞撞地把人往前拉,又抬手tຊ把应修慈推在柔软宽敞的深灰劳伦斯沙发上,翻身利落跨坐在男人胯骨两端。
“你废话好多,”
卫汀雨不耐烦地皱眉:“就一句话,敢不敢?”
她怒火高涨的时候,通常会去打架发泄。如果是出任务,比这受伤更重的时候,反而会激发她把敌人扫上一梭子的斗志,结束的时候火气也就散了。
但现在没那么个机会,只能做一次了。
大活人摆在眼前。
应修慈喉头上下滚了滚,黑眸深了许多。
“你确定?”
卫汀雨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你硬不起来就算了。”
应修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笑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两人都带着火气,心里有裂口亟待填满。
卫汀雨随身掏出小方袋,咬住一边撕开时,听见他低声问,怎么随身备?
她也直白地回答了。
“以防万一。也不止你,如果跟其他人不小心——”
她话都没完全说完,就以上位姿势被人摁了下来,发狠贯穿。
第一次两个人衣服都没有褪尽,她在上面。
应修慈的衬衫和西裤都在身上,卫汀雨的短袖也在。
没人说话,只有沉默的爆发,和溢出的喘息声。
没人手下留情。都像要把对方拉入自己所处的地狱一般,坠入情欲的网。
每次都钉到最深处。她的四肢百骸都触电般颤抖,完好的那只手扶着沙发,像一叶失去平衡的小舟在汪洋中颠簸。上衣没有掀开,胸口也被揉到发痛,卫汀雨没多久就没什么力气了,速度慢了很多。应修慈一言不发,大掌铁一样箍住她腰侧冲撞,每一次都深得痛快淋漓。
第二次换了位置,他握住卫汀雨的膝盖,在进犯前,把她的长腿往胸口方向推了推。一览无余地占有。
没有布料在中间阻碍,发烫的皮肤贴在一起,宛如失控的火山,衣冠楚楚下只有无尽焚烧的欲望,推进,汹涌地爆发。他存心要折磨她,做起这事的风格也冷辣的不容置疑。卫汀雨的胸口急剧起伏,最后在高|潮来临之前,应修慈忽然俯身,托起她手臂,在那道伤口上吻了很轻一下,于是唇间也沾上了她的血。
云间火红的夕照从落地窗扑进来,包裹住两道交缠的身影。
轻盈的、自由的一切已坠地。
第58章 58
【五十八】
卫汀雨大脑完全过载,被愤怒烦躁冲击后,又被快意刺激到头脑昏涨,爽感和疲累混在一起,加上一点疼痛,
最后物理意义上体会了一把做晕的感觉。
她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中间是醒过一次的。
那时候她已经被清理干净搬到了床上,身下是舒服得像把她闪送到天堂的床垫。
卫汀雨手臂有感觉,于是强行睁眼,迷迷糊糊支起身子,看到床边有道模糊的人影。
他正帮她重新包扎,手法娴熟,消毒酒精熟悉的味道传来,卫汀雨闻着安心,这才放心再度晕了过去。
再起来又是个温柔的黄昏。
卫汀雨抬腕没看到表,侧身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
睡了快二十个小时。
下床时动作一顿,她抬起伤臂看了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完美的蝴蝶结,应该是重新包过了。
卫汀雨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全新合身宽松款式的睡衣,感觉也清爽。
她颇为愉悦地微微挑眉,哼着三分天注定晃到楼梯口,闻到一股要把人香晕的味儿。
这次她没法再一次跳五格台阶了,扶着楼梯扶手小心下去。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太阳没完全落下去,以比昨天更盛大的架势扑了进来,让屋内的每样东西都染上了淡淡的薄金。
包括半开放式厨房里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宽肩窄腰的修长轮廓被落日余晖勾勒。
应修慈正守着炉灶前的火,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
“再过半小时吃饭。”
应修慈说。
他的语气透着一种……奇异的平淡。
倒不是说之前的情绪翻篇了,是——
卫汀雨站在原地皱眉看了会儿。
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感觉。
好像她在这儿住了几百天,吃了无数顿饭一样,这只是其中普通的一顿。
卫汀雨慢吞吞踱步过去,走到他身边,抬着下巴努努嘴。
“做了什么?”
两个锅已经关火放在一边,炉灶上还有两个。
应修慈瞥了她一眼,轻笑:“闻不出来吗?”
“没经验。除了下馆子,不会吃这么丰盛。”
卫汀雨耸了耸肩,又像小狗似的耸了耸鼻子,毫不吝啬夸赞:“香死了。”
如果只有一道菜,她还能分辨,但这有好几道,香味浓郁复杂,她只能勉强闻出一点番茄的存在来。
应修慈看了她几秒,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一一指给她,嗓音不自觉地柔和。
“番茄炖牛尾,炒鸡枞菌,口蘑煎芦笋,蒜蓉蒸排骨,煮了饭,你不想吃的话有小米粥,看你自己。我托人采了新鲜的桃子和草莓,饭后记得吃点。”
卫汀雨哇了一声,感慨道:“你好像那种完美的爹。”
应修慈沉默了一瞬,眉头轻挑:“我就当这是夸赞了。”
卫汀雨刚要点头,就见男人气定神闲继续道:“不过错误的比喻还是少用。当然,如果你想留在别的场合喊,我也没有意见。”
“……”
卫汀雨:“你很不懂幽默。”
应修慈随意点了下头:“谢谢。”
他把番茄牛尾转了小火,指了下沙发:“要再炖一下。你去那休息会儿。”
卫汀雨走过去,才发现整个沙发都换过了。
虽然款式相同,但颜色绝对不一样,之前是灰色系,现在颜色更深了。
这还不到一天,换得也太快了。
“我靠。”
卫汀雨往上面舒服一靠,啧啧感慨:“你们资本主义的高效率真是不得了,全靠压榨吧。”
“是吗?”
应修慈倒了杯白水,跟消炎药片一起递过去,没跟她一起坐下,俯身垂眸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如果你手下留情点少压榨我,其实可以不用换的。”
这男人大部分时候都光风霁月的,很偶尔的瞬刻,给人一种……
他可以这样清淡地坠入魔道的错觉。
卫汀雨接水的手都一滞,瞪大眼睛望向他。
应修慈原来无耻也只是灵魂无耻,现在怎么这么光明正大。
卫汀雨在物理干人上一把好手,给她一把匕首一把突击可以扫遍方圆两公里,但本质上还没修炼到那个地步,听到这种平淡的流氓发言,一时失语。
“你真的有病。”
卫汀雨脸色发热,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把消炎药一饮而尽。
应修慈照单全收。
又弯下身,从大理石茶几底下拿了颗糖,递给她。
柚子味的。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卫汀雨这样说着,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低头拆开含在嘴里时,她听见应修慈叫她:“卫汀雨。”
“嗯?”
卫汀雨抬眼望过去。
应修慈把茶几底下的收纳盒拿上来,放到了桌子上。
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糖。
他的黑眸平静地望进她的。
“我觉得感情是虚伪,浪漫的毒药,人必须靠着它的烈性哄骗自己,走上一条,最终所有灯都熄灭的路。在爱你之前,我是这样想的。”
“你是我从来——”
应修慈顿了很久,才继续道:“从来都没设想过的意外。当然,我知道我们的世界也不一样。你有许多必然成立的风险顾虑,和不选择这条路的一万个理由。我也知道,你是很难留住的人。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卫汀雨轻声打断他:“应修慈,卫桉很喜欢拉着我看爱情片,但那些的确是假的。我只要抬头往外看,就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家具。”
她拍了拍身下的沙发。
“有钱的,没钱的男人,都想为自己的家,挑一个合适、美观、实用的家具。如果遇到了喜欢又负担不起的牌子,就去攒一攒钱,或者,说服销售打折,再不济,等卖场关了灯去偷。家具很好,但只要搬进家门,看一阵子就厌了。”
卫汀雨从收纳筐里又挑了颗桃子味的糖,唇角很轻地微弯。
“我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新奇,又没贴上价格的古怪家具,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吧?所以总是想试试的。当然,我承认,我的确挺喜欢你的。可是,我不会被搬进谁的家里,成为被收集的战利品。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应修慈长久地注视她,最后也笑了。
“我知道。”
卫汀雨有些释然,又带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很快点头:“那就好——”
应修慈的黑眸静水流深。
“知道你像什么吗?像鹰。很早以前,见你时我就这么觉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不是要你一定接受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搬到哪。”
他的声线微暗,又带着无尽的柔意。
“卫汀雨,你只管飞就行。”
第59章 59
【五十九】
“……就这样?然tຊ后呢?”
面前的夏醒言手里的叉子一顿,蛋糕也停了,急切等下文。
“什么然后?”
卫汀雨在她家沙发上横躺,啃着香蕉囫囵道:“然后去吃饭了啊。那个番茄炖牛尾不错,我还问了做法——”
“你少装啊,就随便聊聊这么简单,你用躲过来。”
夏醒言哼笑了声:“我也不用知道别的,说说怎么回复的?”
卫汀雨香蕉刚好啃完了,又捞了个苹果,忙碌地翻起手机:“对了,庆功会是几点来着?”
夏醒言扔下叉子,走到沙发旁边虚虚卡住她脖子:“大后天呢,别岔开话题!”
“好了好了,我说——”
卫汀雨咬了一大块果肉,挑眉看着她:“我再想想。”
她脸上神色极其坦然。
想到那位男士的心情,夏醒言兴奋地捏了捏她脸:“可以啊你老婆,长脸!应修慈什么反应?是不是吃瘪吃惨了?!你准备怎么答复?”
“不是说,不用知道别的么。”
卫汀雨慢悠悠道。
“哎呀,闲着也是闲着,你看我把姓时的都踢出去了,我们这什么交情?革命友谊!”
夏醒言带着包薯片凑过去,态度虔诚:“求你。透露一点,让我也爽爽。”
昨天卫汀雨突然短信通知她要过来住两天,接着一个小时内就出现了。
夏醒言一猜就是跟应修慈有关。
对 GU3 而言,应修慈是个彻底的甲方,得罪不起的金主,夏醒言在 GU3 待的时间久,已经属于深度捆绑,对上应修慈那就是天然弱势,现在能围观甲方吃瘪,乐事一桩。
“我真的在想。”
卫汀雨犹豫了下,又果断啃了一大口苹果。
当下她也确实那么说的。
跟应修慈说了以后,他也只是笑了笑,让她好好想,慢慢想,不着急,接着就主动岔开话题,把她拉过去吃饭了。她心事重重,只吃了两碗饭。
夏醒言了然:“这还不简单。搞清一个问题就行,你喜欢他,还是不喜欢?”
她伸出两根手指。
“喜欢。”
卫汀雨答得很干脆:“这个我也跟他说了。”
夏醒言:“那不就得了。”
“但我喜欢他是因为……”
卫汀雨蹙着眉,掰着指头数:“长得不错,舍得花钱,对卫桉也好,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答应了,那以后想走走得了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逻辑,但夏醒言能听懂:“你觉得他位置在那儿,能量太大,怕他以后威胁你?”
“我看不太懂他。普通人的话,试试就试试了。应修慈不一样。”
卫汀雨想了想,忽然笑了:“而且,跟他差不多的人,找世家千金,模特演员,搞艺术的、搞学术的,我都能理解,找我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