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另许后他悔了——垂拱元年【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4 14:35:47

  段简璧认同这话,点点头,想了会儿说:“那我这次,就带丹书、碧蕊回去,如何?”
  符嬷嬷道:“丹书和碧蕊为人伶俐,是六个丫头里最聪明的,恐怕不好收用,不如先挑两个相对本分的?”
  段简璧不这样想,正因那两个丫头聪明,留得越久,便越容易生是非,若要管教,自然也是这两个丫头首当其冲。
  “符嬷嬷,让我试试吧。”
  诚如符嬷嬷所说,她只是管教,又不是作恶,结果如何,还看那些丫头自己是否心思纯良。
  回到段家,汝南侯见晋王没来,并不意外,与这位侄女也没甚话说,连参见王妃的拜礼都没行,草草说了几句话便放人去见小林氏了。
  姨甥见面自是说不完的话,段简璧把王府内有符嬷嬷照应的事说与姨母,好叫她放心。
  小林氏欣慰一笑,上下打量过外甥女,低声问说:“晋王殿下待你,可还算温柔?”
  新婚夫妻满打满算不过一日相处,段简璧又背着抢人夫婿的骂名,晋王便是再好脾气,又能温柔到哪里去?小林氏这话问得当然不是正常的相处,而是隐晦的问外甥女头一回有没有受苦。
  段简璧正在犹豫要不要实话说与姨母,听到外头有人笑说:“王妃娘娘来了呀!”
  说话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门,衣着装扮虽也算体面,但与段家其他几位夫人一比,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便是段简璧的继母孙氏。
  当年林家承办军·备,被人诬告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案情未及查清,负责此事的林家长兄意外身亡,更被扣上畏罪自杀的污名,林家阖府下狱。段简璧母亲为救双亲四处奔走,终是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双亲死于狱中。
  林段两家得以联姻,一是因为林家长女仰慕段家七郎已久,再有一端,便是当时段家刚遭了一场劫难,百废待兴,而林家恰有能力也有意愿施以援手。姻亲本是如此简单,不想林家落难时,旧事被人翻出,竟将洗劫段家的罪名也扣在了林家头上,说是林家为了攀亲,勾结匪人做戏,还说林家财货来路不正。
  段简璧母亲才失双亲又遭此怀疑,不久也忧愤而亡,便是如此,段家仍迫使段七郎将林氏所生儿女全部送走,以划清界线,保全段家。
  后来林家其他兄弟姊妹也相继死于狱中,军·备一案不了了之,林家仅存的血脉,便是段简璧的姨母才得以出狱,一番央求,去了武城老家照顾年仅三岁的外甥女。
  这些前情,小林氏从未与外甥女提过,只因当年她不过十一岁,很多事情也不甚明白,但她记得清楚,长姐亡故不足三月,段家七郎就娶了孙氏。
  她只恨林家不在了,若林家还在,定一纸和离书,将长姐棺椁移出段家坟茔。
  这次回京,小林氏没有与外甥女提生父和继母,段简璧也没去拜见二人,直到段简璧出嫁前一日,孙氏带着两个儿女去叫了句姐姐,讨了两个红封。
  今次来,大约还是为了红封。
  果不其然,孙氏才坐下,话没说两句,两个儿女就进来了。孙氏忙叫他们给段简璧行礼,呼着“王妃姐姐安”。
  段简璧不想在这事上丢了身份,也想早点打发了孙氏好与姨母说话,便给出两枚金豆子。
  她还真要感谢晋王府的管家,虑事实在周全,连给小辈的见面礼都记得备下。
  孙氏瞧了眼金豆子,并不满意,又教着儿女说了几句吉祥话,段简璧领了话,却不再给金豆子,笑说:“好意我领了,快去玩耍吧。”
  两个孩童并没甚多甚少的心思,闻言拿着金豆子跑走了。
  孙氏却没走的意思,状似话家常,问道:“晋王殿下不来吃个饭么?”
  晋王殿下要是来,势必得再给一份见面礼,应该会大方些。
  “殿下公务繁忙,有时间就会来。”段简璧模棱两可的说。
  “再忙还能没有吃饭的时间吗?”孙氏咯咯笑着,看了眼外头,压低声音说:“王妃娘娘,你可得把人看紧了,晋王殿下可有许多人盯着呢。”
  这便是马后炮,做现成好人了,毕竟段简璧做了晋王妃,比段瑛娥来做,于段家七房更有益处。
  小林氏实在看不下孙氏这副嘴脸,起身拉着外甥女往外走:“屋里闷,咱们出去说话。”
  孙氏察觉小林氏的厌恶,斜眼朝她白了一下,嘟哝:“狐狸精,勾引伯兄还在这里装清高。”
  这话轻得像蚊子哼哼,段简璧并没听在耳中。
  ···
  从一进段家,丹书就借口找姊妹说话,辞了段简璧,跑去向段瑛娥汇报这两日晋王府见闻,从符嬷嬷与王妃结了善缘,说到昨夜晋王过门不入,包括今日一早晋王离府办事,凡她所知,无有不言。
  “姑娘,晋王殿下心中一定还念着您,不然怎会过门不入、守身如玉呢,这都是为了您呀!”丹书素来嘴甜,知道什么话最能惹主子开心。
  段瑛娥挑眉笑了下,对丹书带来的消息很满意,朝贴身侍婢看了眼,示意封赏,又问:“王妃妹妹如今在哪儿呢,我瞧瞧她去。”
  “和林姨妈在花园里说话呢,好像是为了躲开七夫人。”有婢子回话。
  段瑛娥闻言,嗤笑了声:“七婶婶?又讨钱去了?”
  婢子也跟着笑,“是。”
  段瑛娥朝花园里行去,想到小林氏,又生出厌恶来,“那林姨妈怎么还在府里住着?之前是可怜她姨甥,让她张罗外甥女的婚事,住着也就罢了,段十四都出嫁了,她还要住到什么时候?”
  “听说是侯爷允准的,让她住到王妃回门,之后再搬出去。”
  段瑛娥蹙眉,哼了声,没说话。
  她总觉得父亲对小林氏几乎有求必应,也试探过父亲,但父亲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着想,言她想多了。
  她虽觉得不对劲,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何况那人是她的父亲,更是段家家主,她不能做那等大不敬的猜度。
  花园里,段简璧挽着姨母手臂,微微偏头枕在她肩上,望着水中鲤鱼惬意自在地游来游去,白净的小脸儿上也挂起了笑容。
  小林氏本还有问题要问,但见外甥女神清气爽,没有丝毫愁容,想来昨夜与晋王相处还算愉快,便咽下了话,陪她这般惬意地坐着。
  “妹妹。”段瑛娥笑着走近,特意瞧了眼四周,装作寻人未果,诧异地问:“晋王殿下没来么?”
  因为错抛绣球一事,段简璧对这位堂姊一直心存愧疚,对她的冷嘲热讽,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忍之受之,明明知道她故意挑衅,段简璧却还是毕恭毕敬回道:“殿下忙,有空就会来。”
  “是吗?忙什么?”段瑛娥挑了挑眉,追问道。
  “不知。”段简璧如实说。
  “晋王殿下,竟没跟你说一声吗?”段瑛娥意味深长,故作不可思议状,从眉毛到眼睛,似都在说:“你们不是夫妻吗,竟生疏到如此地步?”
  段简璧不说话了。
  小林氏看不惯段瑛娥如此欺负人,但也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下不能与段瑛娥撕破脸皮、针锋相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外甥女走开了。
  好在段瑛娥也没有纠缠不休,逞罢口舌之快,并没在园子里多留,回房换身衣裳便出府去了。
  小林氏这才细问外甥女与晋王的关系,“他可好相处?”
  段简璧若说实话,姨母必定伤心,又要东奔西顾,筹谋如何叫她过得好,若说假话,纸包不住火,光是堂姊就睁大了眼睛等着戳她的谎言,反叫姨母担心她报喜不报忧、独自委屈。
  “姨母,殿下他,似是有些怕生。”段简璧一番忖度,给出这样解释。
  小林氏听愣了,“怕生?”
  瞧着那晋王在万众瞩目之下都能泰然自若,怎还会怕生?
第6章
  段简璧肯定地点点头,“我听婢子们说,昨夜他本来要回房睡觉的,到了门口,看见几个婢子眼生,又瞧了瞧房里,然后折去别处了。”
  “我与晋王殿下毕竟新婚,才见过两面而已,他大概还是不习惯,自己房里多出来个人吧。”
  小林氏听罢外甥女所言,虽觉得晋王大概是有些厌恶的,却觉得让外甥女以为晋王就是怕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那么难过。
  段简璧怕姨母不信,特意又加一句,“殿下本来答应陪我一起回来的,突然有急事,不过他说了,若是得空,就来见见姨母。”
  小林氏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说起别的话题来。
  段简璧微微舒口气,对姨母说:“我这几日就买一处宅子,到时候,你搬进去,我想见你就去那里。”
  不要在这里受人白眼了。
  小林氏道:“你的嫁妆要留着,别乱花钱。”
  外甥女的嫁妆本就不丰厚,若再置买一处宅子,几乎不剩多少,那她在王府就没丝毫底气了。
  “留着做什么,王府里又不需要花我的钱。”
  嫁妆是姨母求来的,都花在姨母身上也是应该,何况,她在王府本就没什么底气,和嫁妆无关。
  小林氏几次欲言又止,想告诉外甥女她早就有了安身之所,但又怕外甥女追问细节,最后还是咽下话,打算过些日子再说。
  ···
  官衙内,贺长霆刚刚安排好给阵亡将士的官给赙物,这种事本不需要他亲自监管,但因赙物优厚,开支很大,衙门要层层核实而后再上报,效率极为低下。为了让将士家眷早日得享优抚,他一般都会抽出空闲来亲自督进,叫官员不敢拖沓,更不敢私自克扣将士拿命换来的钱。
  “王爷,这是给吕右卫家眷的赙物账,您过目。”
  吕右卫名叫吕大,十岁从军,十二岁到同龄的贺长霆身边,随他南征北战十有余年,本来说的是这次大胜凯旋就要成亲了,不曾想,旦兮祸福,竟把命搁在了东都。
  贺长霆验看账目,叫人核对布帛钱财等物,对赵七说:“拿上东西,我亲自去趟吕家。”
  吕大是家中梁柱,下面两个弟弟一个跛脚、一个年幼,妹妹尚未及笄,吕大一死,吕家的天大概都要塌了。
  至吕家,贺长霆先在吕大灵前上过香,亲自去看望吕母,进门瞧见吕母哭肿的眼睛,心中也像压着块巨石。
  “伯母。”
  吕母虽无荣封在身,因着吕大的关系,贺长霆每次都会尊吕母一声“伯母”。
  “殿下,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吕母神色哀戚,看见贺长霆,目光不自觉敞亮些许,朝他趋步迎来,要行大礼。
  贺长霆快走几步,如亲子一般扶上吕母手臂,察觉她一个袖子都是湿的。
  老人家总喜欢用袖子擦眼泪。
  “伯母,以后有事,尽可找我。”贺长霆没有说节哀一类的安慰之语,只是将一块畅行王府的玉牌递进她手中,“便是我不在京中,管家见这令符,也不敢拖延行事。”
  贺长霆与吕大交好,常来吕家喝酒,每次来必不会空手,吕母也早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封赏,并没推拒,接下东西一番恩谢,不免又掉了两滴泪,忙用袖子擦去,忍了丧子之痛招呼贺长霆坐。
  家中治丧,来往吊唁的人很多,贺长霆若在这里久留,吕家势必要腾出精力专门礼待上宾,这不是他来的目的,遂留下自己另备的赙赠之物后便早早告辞。
  “景袭哥哥。”
  贺长霆才出吕家没多远,听到有人这样唤,回头见是年方八岁的吕家小三郎追了出来。
  “景袭哥哥,我也要进玄甲营。”吕三郎在贺长霆面前站定,目光稚嫩却坚毅,颇有长兄遗风。
  “大哥不在了,二哥不能习武,我一定要进玄甲营,我要立功,让阿娘和阿姊继续过好日子。”
  赙赠之物再优厚,不能管一辈子,吕大若不死,依他的本事,封狼居胥,光耀门楣都是早晚的事。而今人死灯灭,皇朝尚武,吕家若不能再培养出一个将才,吕大这些年积累而来的荣耀,恐怕很快就会坠落。
  贺长霆沉默了会儿,点头说:“好,先把长兄的丧事办了,回头你找我。”
  吕三郎眼睛一亮,抹一把眼泪跑走了。
  赵七有些纳闷,“王爷,三郎年纪也太小了。”
  何况玄甲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要家中独子或虽非独子但兄弟皆羸弱者。吕大一死,吕三郎就是吕家唯一能寄予厚望的男丁,他再编入玄甲营,万一哪日阵亡,吕家怎能受得住这样打击。
  贺长霆道:“将他编入虎翼营。”
  虎翼营中皆是出身显贵的少年,十六岁之前主要任务就是文武兼修,不会征召出战。吕三郎而今八岁,再有八年时间,大概不会如现在兵荒马乱,到时候再将他编入羽林卫,执掌宫禁,比上战场安稳些。
  赵七这才反应过来王爷用心,郑重应是,心里油然庆幸自己在王爷麾下效力,王爷虽治军严苛,但对玄甲营的兄弟是真的好。
  出来吕家巷子,赵七瞧了眼日头,提醒贺长霆:“王爷,该用午食了。”
  贺长霆闻言,忽想到今日还有一桩陪伴新王妃回门的任务,这里距汝南侯府不远,骑马过去用不了太久。
  “去段家。”
  贺长霆说罢,勒马往段家方向去,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马而来。
  “王爷,那不是段家表姑娘么?”赵七认出来人是段瑛娥,好奇她来这里做什么。
  贺长霆没有说话,见段瑛娥衣装不似平常艳丽,随行侍女手里提着一个黑漆匣子,大概猜到她所为何来。
  “阿兄,我来看看吕家小妹。”
  贺长霆养在段贵妃膝下,段贵妃又是段瑛娥嫡亲姑母,因着这层关系,她自小喜欢喊贺长霆表哥,有时与小公主们拌嘴,双方都嚷嚷着要找贺长霆主持公道,公主们便笑她不自量力,表兄不及阿兄亲,哪里会向着她,段瑛娥气不过,自此改口唤阿兄,还为这事去要了圣上的认可,好让人知道她与贺长霆亲昵不输贺家亲姊妹,一叫这么多年,早已难改口。
  今日吕家巷子见面,自也不是偶然,段瑛娥猜到贺长霆定会亲自前来吕家慰问,特意换了素简衣装,带着东西借口安抚吕家小妹寻了过来。
  贺长霆微微颔首回应,并无他话,继续打马。
  “阿兄,我很快就回,且等等我吧。”段瑛娥软声央说:“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反正要去段家吃饭,贺长霆便没拒绝,点头应下。
  待段瑛娥离去,赵七赞说:“王爷,表姑娘真是好脾气,竟也不同你闹,还来替你安抚吕家。”
  赵七眼中,王爷虽是副冷性子,但对段家表姑娘还算耐心,定是有些感情的,若不是新王妃使计得了赐婚,王爷要娶的该是这位段家表姑娘。
  而段家表姑娘无端端丢了良缘,竟没有找王爷哭诉,真叫一个知礼懂事。
  贺长霆听见这话,冷峭似雪峰的眉宇更沉肃几分,扫了赵七一眼,“回去抄十篇兵法。”
  赵七傻眼,犹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垂头丧气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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