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的心很轻地抽-动了下。
拇指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击了保存。
「羽毛」:【你是学绘画的啊?】
不等人回复,她又追问:
【那你现在还在画吗?】
Ray:【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商羽还没来得及打字,聊天页面便跳转成语音请求。
睫毛颤了好几下,她轻咬下唇,慢慢点击接通。
“喂?”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尾音有点哑:“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商羽拿着手机往卧室走。
莫名的,她好像能看到此时此刻,男人在手机另一端的模样:可能像平时一样,大剌剌地敞腿坐在沙发上;亦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唇边勾着吊儿郎当的笑……
“我这不没画完么。”商羽的猜测没错——宗锐刚冼完澡,正拿着笔往床头靠,画板直接架在光裸的腹肌上。
“没办法啊,咱拍照算诽谤,画出来不定还更像。”
商羽轻切了下,接上刚才的话题:“你之前是学绘画的?”
“那你现在还经常画画吗?”
“画。”男人轻咂了下舍,商羽又听到纸笔之间的沙沙声,“现在不在纸上画了——”
“在皮肤上。”
商羽愣了下,杏眼惊讶瞪大。
“刺青?”
脑中划过一个熟悉的,几乎成为他标志的图案——
“那,那你脖子上的那个刺青,是你自己纹的吗?”
宗锐哑然失笑:“那位置我自个儿没法纹啊。我头一个师父纹的。”
“哦……”商羽抬手抓了下额角,“那,你纹过什么呀?”
男人一时没答她话,很轻地啧出声:“大小姐,你发现没——”
“你现在对我好奇心有点儿重啊。”
商羽眼睫颤了下,一下想到一句话:
对一个人好奇,便是喜欢的开始……
“我,我以前又不认识刺青师。”她为自己小声辩解,“换谁都会好奇的好吧……”
宗锐气音笑了下:“那要不要来刺青师工作室看看?”
“你在这边还有工作室啊?”
“我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工作室。”男人轻描淡写道,“就西琅街这酒吧,你前头来过一回。”
“哦……”商羽一下就想起来——毕竟上次去那儿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
“什么时候啊?”
问句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然不再矜持。
之前他邀约,她总会推却阻塞,而现在,内心却开始隐隐期待……
“都成,看你时间。”宗锐痛快道,“来了提前说声,接你去。”
商羽莞尔,又扁扁嘴:“嗯,是得提前说好,可别像上次一样,撞上宗先生有‘客人’。”
刻意咬重“客人”两字,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酸意满满。
手机里的男人低笑出声:“不巧,这漂亮客人啊,我刚请进来一位。”
商羽愣住:“……嗯?”
男人没说话,下一秒,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是刚才那张画她的简笔画。
已经画完了。
就摆在他的床头。
第16章 《寻梦》
虽说人家随时欢迎她, 商羽倒也没上头到第二天就跑过去。
日历率先翻到了五月。这两天,她忙着和毕业论文做殊死搏斗。
月底就要答辩了,班级群重新活跃起来,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工作读研, 出国留学的事情,商羽沉默地看着,只觉得自己像个插不上话的局外人。
——走出校园,大家的人生好像才真正开始了。
可她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要在这个毕业季戛然而止了。
好多同学都像段筱宁一样羡慕她——家庭优渥, 不用为生计发愁,毕业就可以继承家业。
而且现在她还成了“红人”,那么多外地游客抢票排队,只为听她一首琵琶曲……
类似的话听的越多,商羽愈发茫然。
她的未来, 真的就要在那条从小长大的流水小巷里,日复一日地弹词弄琴了吗?
留在评弹馆, 也意味着要与邵知弦日日相对。
可是除了评弹,她还能做什么呢……
有一个周一,商羽起了个大早,先回学校一趟。
见完导师后,她在手机上叫了个快车,目的地在西琅街。
商羽说什么都不让男人来接自己——不敢想象他的超跑要出现在校门口会是什么光景。
前两天, 段筱宁在短视频的同城里刷到了那辆蓝色帕加尼, 商羽觉得自己要再多坐两次的话, 室友下次刷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出租车在西琅街的路口刹停,和之前一样的下车地点。
古巷老街一切如故, 又明显哪里不一样了。
——花都开好了。
吴苏人爱花,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种了花草,这个季节,品种各异的月季蔷薇开遍院墙。没有什么,能比这些姹紫嫣红更能代表江南的满园春色了。
商羽绕开一群在龙沙花墙下拍照的女孩,来到街边的酒吧。
里头和上次一样,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次连老板都不见了。
沿着木梯慢慢上到顶层,商羽莫名有点心有余悸——虽说已经知道是误会,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在这里看见的那个女孩……
再一次站到门口,商羽跟上回一样屏住呼吸,往里看——
什么都没有。
没有女孩子,甚至没有人。
阳光从四敞八开的露台照进空荡荡的房内,茶几上只有一台亮着屏幕的笔电,以及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继续偏头往里看了看,刚想拿出手机发消息——
“查我岗呢?”
男人磁性带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商羽吓了一跳,转过身时差点给门框绊到。
宗锐眼疾手快地抓住人胳膊。
“看清楚了么?”他朝房内抬抬下巴,笑,“还有别人没?”
手腕被男人单手圈住,紧贴他拇指的掌根迅速热起来。
耳朵也是。
商羽赶紧抽出手,没好气的:“你干什么去了啊?上来还一点声音没有……”
“大小姐驾到,咱不得好好招待啊。”宗锐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商羽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还拎着两个盒子——正是之前送过她的京北老糕点。
两人走进门,直接上了露台,宗锐开了盒老点心放到外面桌上,又拿出一套新茶具来。
“自个儿坐会儿啊,我冲个澡就出来。”
他刚运动完没多久,额角,脖子,半长不短的头发上都带着亮莹莹的汗意。
商羽看着男人坎肩后的那副臂膀,发觉他比那天骑马时还要健硕——充血后的肌肉膨大,攀附在肌理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
男人一圈圈解开手上的拳击绷带,那只大手也汗涔涔的,极限发力后的指关节还微微泛着粉红……
商羽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眼:“怎么这个时候锻炼啊?”
这几天宗锐总有的没的给她发微信,她也知道了他有晨练的习惯——半个吴苏城已经快给他跑遍了。
“加练。”男人回答,单手在劲瘦的侧腰上拍了下,吃肉文黄纹都在腾讯君 羊 丝儿尓儿无九宜四期“懈怠了最近,不抓点儿紧该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商羽问。
宗锐似笑非笑睨她:“真不明白啊?”
商羽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摇头。
男人轻啧出一声:“人孔雀追媳妇儿都知道开个屏,咱个爷们儿,总不能连这点儿自觉都没有吧。”
“该加练就得可劲儿练,争取早点儿让你——”他扯高坎肩下摆,又倏地松手。
贴身布料在结实的腹肌上“啪”地弹响——
“色令智昏。”
“……”
商羽给这一声弹的面红耳赤。
她背过身看露台楼下,很小声:“快洗你的澡去吧。”
身后的男人气音笑了下:“冰箱里还有苏打水儿,随便拿随便看。”
脚步声趿拉远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响起。
商羽抬手摸了摸发热的脸颊,吁出一口气。
扭头看桌上崭新的茶具,她先把旁边的点心盒子盖了回去——还是想带给奶奶吃。
老人血糖不稳定还嗜甜,商羽上次离开养老院前,把剩下的点心分给了养老院的其他爷爷奶奶。
奶奶为此念叨了她好几天……
熟练地清洗茶具过后,她给烧水壶通上电。
等待水开的时间,女孩从露台踱回屋内。
这个顶层,居然给全部打通了——原有的几间房组成了一个开间,大得过分。
房东头有个木隔断,后面能看到白色床尾,显然是男人的卧室。
往西边看过去,东西就多多了:餐桌,书柜,音响,悬挂的沙包以及锻炼器械等。
尽头之处,是一面没有粉刷过的墙壁,靠墙摆放的桌台很大,还有一张类似牙医床的装置,全都金属工业风满满。
——应该就是他的工作室了。
商羽很慢地眨了下眼,脚下不自觉走过去。
到了跟前,她才看到侧墙上还挂着一面软木板。木板的底色被涂黑,闪银的白漆又在上面画出设计感极强的线条。
所有的线条共同组成三个巨大的字母:RAY
商羽直直盯着字母涂鸦,眸光微动。
Ray,光束,射线的意思。
或许是谐音他的名字“锐”才取了这个英文名,商羽却觉得ray的释义也恰如他人:射线一般的光束。
直接的,强烈的,明亮的。
一下就能照进人心里的……
身后响起脚步声,商羽回头,看见洗完澡的男人边擦头发边走过来。
商羽指了下墙上的涂鸦:“这是你的英文名字吗?”
“唔。”宗锐粗暴地揉弄着自己的头发,“就是个谐音。”
“我们英语老师以前说过,最好的英文名就是本名的谐音。”商羽撇了下嘴,“可惜我的名字不好谐音,英文名就不好取……”
“一个称呼,有什么不好取的。”
男人大剌剌撂开擦头发的毛巾,朝女孩勾起唇边:“我可以叫你darling,也可以叫你baby——”
他偏头咂了下舌,挺为难的样子:“不过咱现在没身份,这么喊还不合适。”
“……”
商羽白了男人一眼,很小声地嘟哝了句什么。
“骂我什么呢又?”
宗锐往女孩跟前再近一步,垂眸睨着她脑顶,嗓音沉沉:“我又讨厌了?”
一下子就被男人猜中,商羽后撤半步,索性出声再嗔他一遍:“就是讨厌……”
宗锐低低笑了下,唇边愉悦翘起来。
最后抓了把半干的头发,他抄起桌上的银色蛇骨链,解开搭扣往脖上戴。
扣了两下扣不上,他眉心拧起来。
“过来帮我弄下。”
商羽收回打量刺青床的视线,走过去接过男人手里的链条。
宗锐面朝女孩靠坐到桌沿上,头也跟着垂低,这才抹平两人的身高差。
懒洋洋地,男人坐在桌边的两条腿抻长。
自然地,身前的女孩就站到了他敞开的□□。
——直到此刻,商羽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微湿的半长发稍塌,轮廓分明的脸就更立体了——很容易让人想起艺术馆里的雕塑。
这么近,商羽可以清晰地看清男人下巴上的青灰色胡茬。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也一直在沉沉浮浮地看她,眸光很深。
不知道是给这样的目光烫到,还是被他身上清新的荷尔蒙炙到,商羽捏蛇链的手抖了下。
“你看地上。”她近乎耳语般命令男人,“不许看我。”
宗锐气音轻笑了下,听话地垂低了眼睛。
搭扣在男人脖后扣好,落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他耳垂,商羽又注意到颈边的那个刺青。
近在迟尺,她终于头一回地认清了这个图案。
杏眼微微睁大,女孩出声:“你这个刺纹身,是一个……皇冠吗?”
宗锐下意识摸纹身:“嗯,上面那块儿是个冠。”
“上面那块儿?”
商羽更惊讶:“那,完整的图案是什么啊?”
男人挑了下眉:“想看?”
“……”
商羽张张嘴,说不出口。
——当然是好奇的。
某种程度来说,这个刺青比他本人更让她印象深刻。
抿住唇,商羽有点不好意思地轻点了下头。
不成想下一秒,男人直接拒绝了她:“不行。”
“……为什么?”
商羽又朝他脖侧瞥了眼:“是什么,比较私密的图案么……”
“这图挺大的。”宗锐在肩膀偏下的位置比了下,“要看我得脱光了。”
“爷守身如玉二十四年。”他吊儿郎当地摇了摇头,“哪儿能在媳妇儿之外的姑娘跟前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