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方慢慢走近,足够看清双方的距离,陆承恭敬的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安扬走近后从马上下来,正色道:“陆大人不必多礼。”
陆承便收回了手站直,随后安扬又道:“皇兄此时已经到了澧州,预计今夜便能到阰城附近,我们此时便要准备出发了。”
陆承点了一下头:“诸事完备,只差陛下一声令下。”
“好。”安扬重新坐回马上,随后陆承也坐上了马,只听见对方郑重大声道:“众将士,即刻启程,准备迎战!”
—
深夜。
沈春接到命令已经同解盛带兵埋伏在了去往阰城的必经之地。
安恒一行人绕小路逃跑,叶知声并不熟悉大安领域,再加上被萧琛刺了中了肩膀,从而没有赶上他们。
此次也是关键的一战,若是不成功,日后想要灭掉大安怕是更难了。
沈春同解盛埋伏在林子里,只见一旁的人比以往话都要少一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问道:“……你今日沉默得像是换了个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
解盛揉了揉太阳穴,道:“……有点头痛。”
沈春忽然想起来昨夜将他一脚踹在湖里的事,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便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刚放上去碰了一下,对方反应却极大,原本半蹲着的人,一下身体弹出去一米远。
沈春见状嘴角抽了抽,表情十分无语:“……都是大男人摸一下怎么了?赶紧回来,别打草惊蛇。”
“……”
解盛重新蹲了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沈春平静道:“你好像有些发热啊。”
第38章 叁拾捌
夜里寒风萧瑟, 安恒从浦关骑马行到澧州昼夜不停食不饱腹,从澧州出发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褚和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浦关离开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提到过萧琛,安恒每次闲下来的时候都会想到萧琛, 然后就这么干坐着消沉许久, 意识一直拉不回来。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堕落下去,所以尽量让自己一天到晚的忙碌, 片刻也不敢歇, 就连休息的时候,都要不停的自我催眠才能睡着。
景国过了浦关如今更是一路无阻, 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按照双方的速度, 他们几个时辰后便可以赶到澧州了。
按照安扬寄给他的信中的信息, 先前攻入阰城未果的那群敌军会在路上设伏,但具体位置并不知晓, 他需要谨慎一些,等到安扬他们的支援,否则很可能全军覆灭。
而从澧州到阰城只有一条路, 可以设伏之处太多,实在是难推断,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以防万一,安恒吩咐所有人卸掉盔甲都换上了与百姓无异的粗布麻衣, 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骑马往阰城的方向赶去。
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设伏,一行人走了一会儿,便要进入一段崎岖又长的山路了。
若是山坡林中有人埋伏, 他们贸然这么骑马过去定然会中计,如若不过去, 后面的景国军队便会追上来。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褚和见安恒停下马,坐在马上思索良久,担忧的问道。
安恒皱眉道:“当下只有将所有人分成两部分,一前一后走。”
褚和闻言当即道:“那我便带领一些人先走,去前方探探路,如是有危险也好保护殿下。”
“殿下若是听到异常的马鸣声,便是有情况,要多加小心。”
安恒点了点头。
褚和带着人刚准备离开,却忽然瞧见了不远处气势汹汹的来了十几人。
夜里太黑看不清对方,两人当即警惕起来。
还未看清几人,只听见对面传来一道尖锐难听的男人的声音。
“几位要过山路,可曾问过我门大哥答不答应!”
安恒闻言心中明显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松懈,他起初还担心是敌军,原来是山匪。
他才出征这么些日子,大安便如此乱了?
想着,安恒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见这边没有一点动静,对面另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啊?!过这条路,得交钱!拿些钱财给我们大哥,便放你们过去了。”
安恒冷静的开口:“若是没有钱偏要过又如何?”
“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又是一道陌生的恶狠狠的声音。
褚和闻言轻笑了一声,虽说两边人数相当,但是打了十几年的仗对付一群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对方迫不及待杀气腾腾的冲过来,褚和跃跃欲试,只听见安恒轻声道:“别把他们杀了,留着还有用。”
“知道了。”褚和应了一声,随即听着人冲过去,轻轻松松没一会儿便把几个壮汉解决了。
安恒在一旁没有动手,见那几个山匪被打被踹的趴在地上求饶慢慢走了过去。
“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再也不干坏事了!”几个山匪怕死连忙求饶道。
安恒神情淡然道:“先起来,我不会杀了你们,只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多些大人饶命!”在安恒面前的那个山匪爬起来连忙道。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起来:“多谢大人!”
等所有人都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安恒吩咐道:“我要你们骑马从这里一路到阰城去。”
他们听了这个要求面面相觑,随后还是照做了。
褚和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感慨道:“殿下,这还是您第一次没有说话算话。”
安恒淡淡道:“怎么没有说话算话?方才说的是我不会杀他们,待会儿杀他们的又不是我。”
“……”
他们与山匪差半里是最安全的距离,还能够直到敌军的位置。
“走吧。”安恒上了马,看着前面的山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道:“我们该出发了。”
—
另一边。
沈春同解盛埋伏着只听见山坡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沈将军,有情况。”
解盛强撑着自己打起几分精神来,闻声看过去,只见黑夜中那群人看不清,轻声道:“能够确定是安恒他们吗?不然会打草惊蛇。”
“不确定。”沈春迟疑了一瞬,随即道:“夜里看不清是常事,这是最后的机会,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更何况他们走到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解盛觉得有些道理便没有反驳了,只听沈春冷冷的吩咐道:“放箭。”
话音刚落,那箭齐唰唰地向山路上那群人射过去。
那群人顿时吓得慌乱的四处逃窜,还没跑多远便全都被射死了。
其中一人躲过了许多箭,却没想到一箭忽然射中了马,马疼的嘶喊一声,然后发疯般的向前加速,前面要转弯,没拉住从山上掉下去了。
见所有人都死了,沈春吩咐扭头对一个将士吩咐道:“下去看看是不是安恒他们。”
倏然有一个士兵对解盛说了一句什么,解盛随即道:“等等,我们的人说有另一群人进入了山路,就在离这半里的距离。”
沈春预料到了什么,随即吩咐解盛道:“这应当是安恒他们,我们兵分两路前后夹击,你去前面,我到后面去。”
“好。”
—
安恒一群人听见前面的声音惊得连忙停下了马,焦急的扭头低声道:“速速将敌军的具体位置给安扬他们送信过去!”
“是。”褚和派人写好了位置,随后放在信鸽爪子上放它飞走。
幸好方才便找来信鸽。
放了信鸽没多久,只看见前面来了一群军队,褚和往后看去,发现一个女子领兵站在他们身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皱眉道:“殿下,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人寡实在难以敌众。
但若是最后死在了这里,他会十分不甘心。
萧琛不能白白牺牲!
安恒郑重道:“实在没法的话,只能硬碰硬了!”
褚和衡量了一下前后难易程度,随后道:“那臣解决前面的,殿下解决后面的。”
安恒还没说什么褚和便冲出去了。
沈春穿着甲胄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安恒他们,想着,这便是她憎恶大安的原因。
大安人轻视女子是刻在骨子里的,别人轻视也就算了,连她们也轻视自己,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当初两国大战,他们一家人一路流浪,最后粮食所剩无几,她父亲觉得她母亲和她没有用,便带着她弟弟跑了,母亲在逃亡中途染病死了,她最后便去了景国。
景国灭大安的计划中,她是几个里面最为坚定的拥护者,让景国来拯救大安这种已经无药可救的,落后的文明吧。
她一瞬便回过神,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又想着。
可惜那属下选错了人,两人中她才是更危险的那一个。
待会便悔恨的抱着你们殿下的尸体哭吧。
沈春握紧手中的长戟,另一只手牵着马绳,骑马朝他冲过去,狠声道:“给我杀!”
—
褚和和解盛交战明显处于劣势,解盛步步紧逼,却在将要把他逼到山路边上掉下去时脑中倏然发晕,感觉天旋地转。
褚和见事情还有转机,当即抓住对方已经逼近到他喉咙的长戟,使劲猛地推过去撞倒岩壁上,随后又同朝他冲过来的士兵们打起来。
萧琛最后派来护送安恒回来的将士都是属于军营中拔尖的,一个解决三个不成问题,以至于能撑到现在。
沈春虽是一个女子,但是手劲浑身力气施展起来却丝毫不属于一个男子,因为常年在战场上身手十分好,两人短时间内能够不相上下,但是时间一长,安恒同她交战还是有些吃力的。
安恒本来一路过来本就已经十分疲惫了,如今又同她交手了许久,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只见沈春的注意力一瞬望向前面。
应当是前面的战况不好。
安恒趁机进攻,朝着她刺过去,按常理是能够成功的,却不想还是被她躲了过去。
他怔愣一瞬,她身手如此敏捷,明显还没完全施展开。
“驾!”
只听见一阵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抖,是从阰城那边传来的。
应当是安扬他们到了。
看着远处林中的火光越来越近,领军骑马过来的两道身影也越来越清晰,沈春视线在那个戴面具的人身上停留了几秒,却也来不及多想,随后脸色一瞬苍白。
现在人寡难以敌众的是他们了。
沈春退了几步,周围的将士立即将安恒包围起来,刚准备走随后看到不远处已经昏倒的解盛皱起了眉头。
蠢货。
安恒处理完周围的几个将士,顺道帮褚和解决了,随后便朝安扬那边走过去。
“陛下。”安恒看见安扬弯腰行礼。
安扬闻言垂眸看着他身子一僵,有些不适应,从马上跳下来。
不知为何会有种偷了人什么东西的心虚感。
“皇兄不必多礼。”
见陆承也从马上跳下来,安恒看向他,疑惑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陆承还未出声,安扬注意到外人还在,便道:“回去再说。”
“叶知声他们应当马上快过来了,我们先回阰城。”安恒认真道。
陆承垂眸看着在地上昏迷的解盛,道:“把这人也带回去。”
对面沈春带着几个将士已经转身撤了。
“萧将军没回来吗?”安扬见他精神一直提不起来,想起来什么问道。
“他为了掩护我,牺牲了……”安恒闻言喉咙一哽,想到那日的场景,垂眸低落道。
“……他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我终是没法将他带回来。”
—
解盛如今已经在对方手里了,之后的计划只会越来越难,就算叶知声来了又如何,他们如今的胜算也少了许多。
沈春行了一段路,到林中歇了下来,拿着酒落寞的喝起来,随行的人就默默地坐在一边。
不知喝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开始有些冷,明明在喝酒,可为什么越喝越冷?
她酒量一向很好,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响起林中的马蹄声,便知道叶知声过来了。
只见为首之人从马上跳下来,黑影离她越来越近,最后站在了她面前,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春将手中的酒一扔,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扯住了对方的领口处盔甲,皱眉大声吼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他们总是能够及时赶到,而我们总是在失败!为什么?!”
夜里太黑,根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情绪,叶知声沉默一瞬,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还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字,你自己信吗?!”沈春一把松开了他,直视着他,语气里满是怒火:“我们原来有四个人,现在宴稍死了,解盛被抓,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而大安有那么多人,我们还有希望吗?”
“有的。”叶知声思考了一瞬,平静道。
四下十分安静,声音显得十分清晰且沉重。
“你知道的,任务若是不成功,即使王饶过了我,我也不会再活着。”
—
天亮的时候一群人才赶回阰城,阰城不可一日无守,安扬同陆承守着阰城先让安恒去休息了,解盛被押入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