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甲板上的人群，同样是一起乘坐飞船，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截然相反。
面纱之下，卡拉垂眸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神情冷淡。
本来塞西莉亚传信给所有白女巫，要求她们立刻前往暮色山脉，参加女巫集会，但是卡拉收到信时，已经到了神圣帝国的边境。
得知卡拉和莉娜已经准备进入神圣帝国，塞西莉亚改变了主意，让她们直接跟之前潜入神圣帝国的白女巫在莫斯维尔汇合。
坐在她对面的莉娜同样沉默不语，摸着霍华德顺滑的猫毛，看着卡拉座椅的扶手发呆，然后无声叹了口气。
这是她第三次踏上神圣帝国的领土了……
这片名为“神圣”的土地，从来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好的印象。
想起分别时，牵着手朝她微笑的芙蕾雅和菲比，现在都被抓了起来，那座种满了芙蕾雅喜欢的鲜花的城堡也落入了其他人手里……
就连芙蕾雅这样有贵族庇护的女巫，都没能逃过神圣教会的抓捕，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莉娜收回视线，情绪低落地低下了头。
最后，卡拉的声音有些苦涩：
“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坐飞船的时候，我还告诉你，在你没有达到高级战职的实力之前，不要进入神圣帝国的领域”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我和你一起进入神圣帝国。”
卡拉没看对面的莉娜，看着空中跟在飞船旁边的飞鸟说到。
莉娜沉默，循着卡拉的视线，看着空中自由翱翔的白鸟。
得知莉娜已经在前往神圣帝国的路上，塞缪尔看着手上没有亲手交给莉娜的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阿曼沙曾经给过他蒂娜的联系方式。
他念出了那句咒语。
蒂娜记得，她上一次离开永夜森林，还是八年前的女巫集会，带着十岁的莉娜，让基诺载着前往暮色山脉。
之后整整八年，她都没有再离开永夜森林一步，直到今天。
基诺飞的速度很快，从位于奥格边境的永夜森林到中部地区的暮色山脉，如果乘坐飞船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而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基诺就已经飞到了中部地区。
蒂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余光注意到一道青白色的身影，扭头看去。
一只速度极快的疾风鸟几乎是从侧面撞了上来，停在了基诺的背上。
【尊敬的女巫阁下，我这里有封给您的信。】
嗯？
蒂娜一愣。
【谢谢你。】
拿出几株魔兽们最喜欢当零食吃的魔植，喂给疾风鸟，蒂娜接过它送来的信。
“塞缪尔？”
这不是劳瑞恩那个喜欢莉娜的学生吗？
蒂娜的视线落在信封角落的小字上。
【喜欢莉娜的男生？】
因为长时间飞行，无聊得快睡着的基诺听到蒂娜的话，立马精神起来。
【是啊。】
不过他怎么会给她写信呢？
蒂娜干脆地拆开了信，一眼看完信上的内容，知道莉娜没有收到她的信，已经去了神圣帝国，也不怎么意外。
“没收到就没收到吧，反正也是要去神圣帝国的……”
蒂娜的视线落在内容最后，塞缪尔客气地询问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地方。
劳瑞恩的学生吗……
她在基诺的背上，给塞缪尔写了一封回信，然后亲昵地摸了摸疾风鸟的羽毛：
【感谢你的帮助，小可爱。】
收起蒂娜的报酬，疾风鸟有些害羞地说：
【不用谢，蒂娜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它叼起蒂娜的回信，原路返回。
蒂娜看着它飞远，勾唇一笑。
【哎，小莉娜都长大了，都被不怀好意的人类盯上了……】
听到基诺的心声，蒂娜反驳。
【你怎么就知道莉娜不喜欢他呢？】
【啊？！】
基诺震惊。
【什么？！难道莉娜喜欢这个人类？！】
蒂娜失笑，不想跟感情白痴的乌鸦争论。
想起莉娜在信里跟她提起的那枚蓝宝石胸针，蒂娜摸上自己从不离身的项链挂坠。
被称为情人之眼的礼物吗？
被关进监狱的女巫，没有人管，牢房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事也不能干，还清醒的女巫只能跟同伴聊天，或者拿着石头在地上和墙壁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新来的芙蕾雅成为了重点聊天对象。
“血族？！”佩斯看着芙蕾雅，眼里满是震惊，“你的恋人居然是一位血族？！”
“是啊。”
芙蕾雅点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伊丽莎白好奇地问。
三个女巫围成一个小圈，其他两人的视线都落在芙蕾雅身上。
她抱膝，一只手撑着下巴，回想道：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四处旅行的中级药剂师，厌倦了流浪的生活，就在一个平静安详的小镇开了一家花店，那个小镇就是属于她的，然后有一天，她走进了我的花店……”
回想起恋爱经历，芙蕾雅露出少女一样的羞涩和心动。
“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
“然后她就经常跑来我的店里买花，我们就认识了……”
佩斯和伊丽莎白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忍不住追问：
“然后呢？”
“有一天，她邀请我去她的城堡里做客，故作神秘地捂住我的眼睛，把我带到了城堡的后花园——”
说到这里，芙蕾雅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晚上，菲比穿着自己最正式的礼服，站在种满了她最喜欢的山茶花的花园里，紧张到语无伦次地跟她表白，愿意跟她共享自己的一切。
“好甜啊——”
伊丽莎白兴奋地捂住自己的嘴，凑到佩斯旁边。
而佩斯看到芙蕾雅陷入了回忆之中，手里捏着一块锋利的石头在地上一下一下划着，写出了一个人名。
跟菲比在一起这么多年，芙蕾雅对血族还算了解。
虽然菲比被剥夺了子爵爵位，但还是血族的子爵，所谓窝藏女巫的罪名，在血族内部根本不算什么事，而且女巫还帮过那位公爵大人的忙，以血族高层在神圣帝国的权势，菲比不会有什么大事。
看着地上菲比的名字，芙蕾雅心想。
所以，傻瓜，你可千万别来救我啊。
毕竟如果菲比一意孤行地非要救她，其他血族也没有立场或者义务帮她……
突然，牢房外有了动静，正在聊天的女巫们脸色一变——看守她们的人，几乎是让她们自生自灭，根本不管她们，这种动静只代表一件事。
又有新的女巫被抓住，被送进牢房来了。
第94章 原因
如果问索菲亚,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是进入神圣帝国寻找稀有魔植。
她没想到，孤身出现在魔法森林里, 药剂师打扮的年轻女子, 就这么引人怀疑。
现在回想,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 从一开始, 就在怀疑她是女巫，然后故意往她身上泼了一瓶解除伪装的药水, 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立刻动手。
而她的维兰德为了掩护她逃跑……
想起维兰德被撕下一边翅膀时痛苦的叫声，索菲亚心如刀绞，同样感受到维兰德的痛苦……
当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索菲亚被扔进牢房里，她隐隐约约听见身旁其他女人的惊呼声。
不知昏迷了多久, 感觉嘴里有一股浓重腥甜的血腥味，索菲亚终于睁开了眼睛, 旁边守着她的女巫, 马上就发现她醒了, 惊喜道：
“你终于醒了, 索菲亚！”
是佩斯？
她在女巫考核时认识的女巫。
她这是在哪里？
刚刚醒来，索菲亚的意识还不算清醒，但是内心那种几乎被撕碎的痛感, 已经让她喘不上气, 泪如雨下。
“索菲亚, 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维兰德——”
索菲亚痛苦地喊道，身体蜷缩成一团, 无助地留下眼泪。
其他女巫也听到索菲亚的声音，围了过来。
佩斯抱着索菲亚，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紧张地问道：
“索菲亚，怎么了？”
“我的维兰德，为了保护我，被那些人，被那些人类……”
“啊——”
索菲亚尖叫，哭得已经喘不过气。
抱着她的佩斯说不出话，对索菲亚的痛苦感同身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
维兰德是索菲亚通过正式女巫考核之后，契约的一只白金鹰，是索菲亚的契约魔宠。
它居然被人类……
其他女巫已经从索菲亚的反应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沉默不语，牢房里只能听到索菲亚痛苦的哭声，和一声声令人心碎的“维兰德”。
飞船航行了四天，终于在一个霞光满天的黄昏，达到了神圣帝国的首都莫斯维尔。
之前潜入神圣帝国的白女巫已经从北境赶到了莫斯维尔，都在莫斯维尔，几人可以直接用守则联系。
下了飞船之后，莉娜跟着卡拉，从停靠站赶往白女巫所在的地方。
感受到路人频频投向她们两个的眼神，在看到路上其他女子的打扮，莉娜顿了一下，在卡拉耳边说了几句，卡拉朝她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两个带着面纱帽子遮掩面容，穿着莫斯维尔新流行款式衣裙的小姐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面前这栋普通的小楼。
“叮铃~”
门铃被卡拉拉响，而听到了房内人的脚步声，她走到了门边，却没有打开门：
“请说出三个名字。”
接头的人只问了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莉娜一愣。
三个名字？
在女巫族内能跟三这个数字扯上关系的名字，莉娜转念一想。
是三位女巫首席。
莉娜凑到门旁，轻声说道：
“蒂娜、阿曼沙和莎莉菲尔（不死女巫首席）”
过了一会儿，门内才有动静，眼前的房门被打开。
莉娜和卡拉一惊，没有看到开门的人，然后听到。
【请、请进。】
进入房间，房门又被关上，两人才看到刚才给她们开门的是一条盘在门把手上的花瓣蟒蛇。
【谢谢。】
莉娜礼貌地跟它道谢。
【不、不用谢。】
【请跟、跟我来。】
花瓣蟒蛇顺滑地爬下门把手，落到地上，蜿蜒地往房间里爬行，给她们带路。
口吃的花瓣蟒蛇？
卡拉好笑地看着地上带路的蟒蛇，眨了眨眼睛，已经认出了这是哪位白女巫的契约魔宠。
两人跟着花瓣蟒蛇，上了楼梯。
上到顶楼，花瓣蟒蛇先一步打开了阁楼的木门，吱呀一声，房间里的白女巫被声音吸引，正好跟门外的卡拉和莉娜对上视线。
卡拉笑着摘下了帽子和面纱，跟朝她跑过来的白女巫拥抱：
“露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卡拉！”
两人寒暄一阵后，进入正题。
卡拉和莉娜在圆桌旁坐下，看向其他白女巫问道：
“你们在神圣帝国这么多天，调查的结果是？”
其他人看向为首的露娜，露娜叹了一口气，对上莉娜和卡拉询问的眼神：
“让我来讲吧，神圣帝国大肆抓捕女巫的原因。”
一周之前，神圣帝国北境，道尔顿公爵府。
“请用。”
公爵府的侍女训练有素，在给远道而来的所有客人和公爵大人上完茶点之后，安静退下。
听到白女巫的来意，艾丽西亚摩挲着手上这块几个月前被她送出去的家族勋章，抬眸看着眼前几位在会客厅也没有脱下斗篷的女巫，开口：
“神圣帝国在建国之前，是人类与异族混居的地方，”
有些空荡的会客厅里，能听到艾丽西亚说话的回音。
“而人类与异族之间的争端，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直到人族愈发强大，强大足以对抗所有的异族。”
“他们在满月之夜砍下了狼人的头颅，把银十字架刺穿血族的心脏，把森林里的女巫绑在刑架上，用圣火烧死。”
在场的女巫沉默——艾西丽亚讲的这段历史，她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艾丽西亚的视线上移，看到天花板上华丽的宝石吊灯，轻轻眨了眨眼。
“不过比起其他异族，你们有一点不同的是——”
“女巫一族天生的药剂师天赋。”
白女巫们一顿，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讲什么了。
“每个女巫都有成为高级药剂师的潜力——”
“而禁忌女巫都有成为药剂宗师的潜力。”
所以在人族与异族争端不休的时候，他们在抓到女巫时，并不像对待其他异族那样直接杀死，而是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威逼利诱，让女巫为他们所用。
当时，女巫甚至被视作一种价值高昂，数量稀少的商品，被奴隶商人们炒出天价，卖给贵族们，成为他们的奴隶药剂师。
没有女巫能接受这样的对待，带上枷锁，成为人类的奴隶，失去自由，永远都不能再回到森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