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颠簸停止了，轿子缓缓落地。忽然，帘子猛然被掀开，轿外的人怒吼道：“连清川，你还敢前去赴宴，你不要命了你！”
瑶璃吓了一跳，轿外的人也愣住了，居然还有一个女子，看来连清川成亲的事情是真的，对这个东海公主，仁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白越真的阴谋他一清二楚，只是他并不知晓，如今的东海公主早已经调包了。
见了仁苏，连清川笑了笑，“回来了？”说完，便无力再说别的。
“行了，别说话了，我这刚回来，你就能让我这么忙，你可真是厉害了！君上！”仁苏见连清川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再看看他这么依赖瑶璃，心里的怒火更甚，连清川这是脑子烧坏了么？居然对一个细作这么信任！这还是他认识的连清川么？
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仁苏一听闻艳娘说了连清川前去赴宴，就火冒三丈，非要在门口等着不可。不等成风行动，仁苏直接钻进轿子，将连清川抱起，看着愣在原地的瑶璃，仁苏没好气的吼道：“还不快跟上！还等着别人伺候你啊？小公主。”
“哦，这就来了。”瑶璃顾不上委屈，毕竟连清川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仁苏娴熟的将连清川安置在床上，吩咐艳娘：“快去准备一锅热水，按照我之前的配方配好药汤。”
“还有你，给他擦拭一下。”仁苏盯着瑶璃，一副看她出丑的样子。
连清川看着瑶璃，心疼不已，不明白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何对瑶璃这般不善，趁着瑶璃去打热水，连清川费力的问道：“仁苏，别对瑶璃，那么凶。”
仁苏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连清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可是细作！白越真派来的细作！你昏了头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仁苏，她，她不是的。”这是连清川第一次否认了瑶璃细作的身份，他没有任何的证据，可是他却很坚定，坚定得连仁苏都有些愣住了。
瑶璃站在门口，一滴热泪滴下，“君上他信我，他真的信我。”
“快去吧，孩子。”艳娘拍了拍瑶璃的背，鼓励的看着她。
瑶璃赶紧点点头，推开门，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瑶璃的眼睛红红的，仿佛有哭过的迹象，连清川一阵心疼，自己又惹她难过了吧，她一心待自己，承受了多少委屈。
“瑶璃。”连清川柔声唤道，听到连清川叫她，瑶璃赶紧上前握住连清川的手，“君上，可是哪里不适？”
连清川艰难的抬起手，瑶璃会意的握住他的手，覆盖在自己脸颊，连清川轻声说道：“委屈你了。”
瑶璃使劲摇摇头，“瑶璃不委屈，瑶璃只是心疼君上。”
仁苏看着二人，对瑶璃的敌意忽然没有那么深了，可是考虑到连清川的安危，他还是不敢放松，“行了，别腻歪了，赶紧的。”仁苏没好气的说道。
瑶璃赶紧将连清川的手放回床上，站起身，将一块手帕放到水里浸湿，给连清川擦拭着脸颊、脖子和手臂。在仁苏的指导下，瑶璃轻轻擦拭着连清川瘦削的胸口，那里还有不少伤疤，大抵都是当年征战留下的，看的瑶璃胆战心惊，这该多疼啊？
瑶璃来不及感伤，只听得仁苏说道：“行了，这些都不是难事，现在轮到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不，不行。”连清川阻止道，瑶璃是他捧在手里的人儿，他不能让她干那些肮脏的事情。
“连清川！你是打算娶一个花瓶么？她要是真如你所说，就应该知道好生照顾你！”仁苏的语气不善，盯着瑶璃的眼神更是有些凶煞。
没想到瑶璃这次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镇定的看着仁苏，一字一顿的说道：“仁苏先生，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也知道你不相信我对君上的心意，但是都没有关系，我会用时间和行动证明，我的心有多真诚。”说罢，瑶璃站起身，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湿透的底裤退下，帕子上沾染了不少污物，瑶璃没有丝毫的嫌弃，细心的将帕子取下，用热毛巾温柔的擦拭干净。
连清川闭上双眼，眼角湿润，心里百感交集。自己心尖上的人儿，本该被自己悉心呵护，却因为自己的这幅残躯，不得不做这些。可是他又很是感动，瑶璃没有嫌弃他，反而很是心疼他。
“丫头啊，你真的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么？”
第9章 肺腑之言
仁苏默默的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星月，眉头紧促，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仁苏先生。”艳娘轻声唤道。
“艳娘。”仁苏这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君上和君后的事情？”艳娘一针见血的问道。
仁苏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是啊，刚才我的言辞似乎有些过激了。”
艳娘理解的摇摇头，“仁苏先生待君上是知心好友，自然担忧他落入贼人的圈套，君上会理解的。”
“君上理解，可是我自己反而不太理解了，那位东海公主，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仁苏转过头看向艳娘。
艳娘想了想，淡然的说道：“仁苏先生，看人是看表面还是看内里？”
“自然是内里。”
“当初的线索说东海公主来和亲，实则为太后的心腹，此为表面；可是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待君上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当初君上恼她，她急的不行，后来君上身子不好，她担忧得不行，为了让君上吃下些东西，她每日早早起来，亲自熬粥，这些都是内里啊。”艳娘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仁苏，看着君上长大，艳娘对君上的担忧自然不比仁苏少，可是她却比仁苏看的透彻。
仁苏笑着摇摇头，“还要谢过艳娘的指点，枉我多年云游四海，看遍人事，却还不及您悟得其中一二。”
艳娘慈爱的笑了笑，“都是为君上好，仁苏先生无需介怀。”
瑶璃打开门，艳娘熟练的接过水盆，打扫了屋里，瑶璃点上一柱檀香。回过头，才发现床上那人正看着自己。
“君上。”瑶璃有些羞涩的看了看连清川，不敢挪动脚步。
“过来。”连清川朝着瑶璃伸出手，瑶璃赶紧上前握住连清川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连清川看着瑶璃，问出了心中所想，“当初为何要嫁入宫里？”
连清川的心也悬了起来，似乎瑶璃的回答就要决定他的命运一般。瑶璃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瑶璃知道，君上和仁苏先生都担心瑶璃是太后派来的细作。”
瑶璃如此坦诚，倒让连清川震撼不已。
瑶璃继续说道：“我承认，东海和太后之间的确有这样的协议，可是那是他们相商的事情，决定权永远在瑶璃这里。”
“那，你的决定？”连清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瑶璃笑了笑，“瑶璃的心在君上这里，瑶璃永远不会做背叛君上的事情，若是上天要惩罚瑶璃背叛家国，那所有的责罚，瑶璃愿意一力承担。”
“瑶璃。”连清川有些哽咽，这个丫头的执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她的坚决，让连清川这颗已经冰凉的心都渐渐有了热度。
见连清川的眼角红红的，瑶璃轻轻靠在连清川的怀里，“君上无需介怀，若有朝一日，当真需要算这笔账，瑶璃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连清川揽着瑶璃的背，“瑶璃，你是我此生最好的礼物。”
瑶璃闭上眼睛，感受着连清川的心跳，“君上是瑶璃此生唯一的执拗。”
仁苏尴尬的咳了咳，“行了行了，腻不腻歪。”说着，将手里煎好的药汤递给瑶璃，“让他好好喝下，待会儿准备泡药汤。”
“哦。”瑶璃怯生生的接过药汤，轻轻舀起一小勺，吹凉了才喂到连清川的嘴边，见他皱着眉头，瑶璃的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自己代替连清川。
看见瑶璃的样子，仁苏有些感慨，可是嘴上仍然不饶人，“小公主，先别急着心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样的日子，连清川过了十年，而且接下来的日子，也会是这样，你可做好心理准备，别哪天撂挑子不干了。”
瑶璃放下已经喝完了的药碗，看着仁苏淡定的答道：“仁苏先生，你放心，过去的十年，君上过的很苦，但是我会用我毕生所能，让君上的以后可以甜一些。”
看着瑶璃坚定的眼神，连清川只觉得胸口有一阵暖流流过，这种感觉在之前的三十年从来没有感受过。“瑶璃，谢谢你。”连清川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仁苏满意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最好，准备药浴吧。”说罢，上前将连清川抱起，还不忘小声说道：“可以啊，连清川，把这丫头收服得服服帖帖的。”
连清川没有精力回应仁苏的打趣，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坐到浴桶里也根本没法自己坐住，瑶璃没有多想，脱下鞋子跨入浴桶中，从连清川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仁苏识趣的退出了房间，笑着摇摇头。
瑶璃环抱着连清川，那人身上很瘦，有些地方还有些许的硌人，瑶璃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君上，以后瑶璃一定要把你养的胖胖的。”
听出了那丫头的哽咽，连清川反而有些轻松，“好，都听你的。”闭着眼睛靠在瑶璃的颈窝里，二人谁也不说话，四周安静得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声音，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虫鸣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惬意。
“君上，你若是累了，就靠着歇一歇吧，有瑶璃在呢。”瑶璃柔声在连清川的耳畔说道，连清川只觉得酥酥麻麻的，一阵倦意袭来，还来不及回应瑶璃，便陷入了沉睡。
瑶璃亲了亲连清川的侧颜，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哎呀，真不害臊。”
“阿烈！”瑶璃立刻红了脸，没想到这么窘迫的样子居然被火烈鸟尽收眼底。
火烈鸟笑嘻嘻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二人，脸上笑意更甚。“我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呢。”
“哎呀！你别说我了，你进来都不敲门的么？”瑶璃涨红了脸。
火烈鸟可不管，继续打趣道：“这人界的门又困不住我，我来去自如，哪里需要敲门了？”
瑶璃白了火烈鸟一眼，“没礼貌！”
火烈鸟自顾自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无父无母，从混沌而出，自然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可是我的小公主，你可是魔君的掌上明珠，就这么和连清川抱在一起，肌肤之亲，可是懂礼貌的表现？若是我告诉你父君，那可就。”说完，还看了看瑶璃的反应。
果然，瑶璃立刻泄了气，“好吧好吧，我不说你了，你可得给我保密。”
第10章 仁苏之智
火烈鸟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连清川，“我的小公主，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啊？别到时候让魔君来找你，那可就不好收拾咯。”
没想到瑶璃连想都没想就答道：“什么玩啊？我根本没有玩，我是认真的，我才不会回去呢，我要和君上一直到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看着瑶璃一脸单纯的模样，火烈鸟不禁扶住额头，“行了吧，他是一介凡人，凡人都有生老病死的，难道你还真能等他生生世世？”
“这有何不能？”瑶璃愤愤不平的看着火烈鸟。
火烈鸟若有所思，随即笑了笑，“罢了罢了，随你去吧，你父君那边自有我担着，好歹我这个混沌就和他一起出生的元老，他也不敢不卖我几分薄面。”
“谢谢阿烈！”瑶璃激动的喊出了声。
“下次叫叔叔，没大没小的家伙。”火烈鸟说完，便消失了，只剩下瑶璃一脸激动的抱紧了连清川，“君上，你听到了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一夜，连清川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很是奇怪，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大殿之上，面对众人所指，毫不畏惧，“我就是要救她，她只是一条小蛇，为什么各位贵为尊神，却对一条无辜的生命视而不见？”
“孽子！你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小蛇，这是来自魔界的妖物，迟早有一天她会魔性大发，威胁我神界的安危和人界的安定！”宝座上的人愤怒不已。
“若有朝一日，她魔性大发，伤了无辜，那便由我代她受罚！”话音刚落，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连清川猛然惊醒，还是那个熟悉的屋里没错，可是刚刚那一切，为何又那么真实？甚至那疼痛感都好像的确发生了一般。
“君上。”瑶璃刚开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清川双目大睁，看着屋顶，喘着粗气，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瑶璃的呼喊将连清川拉回了现实，连清川机械的转过头，瑶璃担忧的扑到床边，紧紧的抱住连清川，“君上别怕，瑶璃在呢，瑶璃一直在呢。”
没想到自己吓到了丫头，连清川有些内疚，摸了摸瑶璃的头，“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梦，吓到你了吧？”
瑶璃的头埋在连清川的怀里，摇摇头，“没有，瑶璃只是担心君上，我没有吓到。”
瑶璃将连清川扶着坐起来一些，虽然身后垫了厚厚的棉被，连清川的精神显然还没有恢复，半躺着没有一丝力气。
瑶璃看的一阵阵心疼，这么多年，为了维持朝政这么复杂的局面，连清川究竟有多少次像昨晚一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灌酒，还要平衡各方势力？想到这里，瑶璃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的扯着，她多想告诉他，“以后都有她陪伴在侧，请他珍重自己的身体。”可是即便瑶璃幼稚无知，也知道目前北渊国的局面风云莫测，如果没有连清川坐镇平衡，恐怕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了。
“丫头，想什么呢？想的都入了神。”连清川看瑶璃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这丫头向来没心没肺的，傻呵呵地乐着，今日这是怎么了？
瑶璃回过神后，坐到床边，将连清川的手握在手间，“君上，以后不要像昨晚那样不顾自己身体了，好不好？瑶璃怕。”
连清川的心猛然震了一下，像有一记重锤打在心上，她介意自己酒后的样子？是不是那副模样吓到了她？
瑶璃没有察觉到连清川的异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瑶璃怕君上一次一次的伤害自己的身体，瑶璃却无能为力，瑶璃好怕君上有个万一，那我要怎么办？”
原来如此，连清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那些旧人带来的温暖。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连清川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真的吗？”瑶璃不敢置信的看着连清川。
只见连清川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本君答应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瑶璃立刻换上了笑颜，连清川宠溺的看着瑶璃，这丫头可真容易满足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瑶璃起身去开门，仁苏低头看了一眼瑶璃，瑶璃却不敢看他，昨日仁苏的表现让瑶璃还有些害怕。
连清川看到瑶璃的样子，心疼不已，不禁瞪了仁苏一眼，仁苏撇了撇嘴，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连清川，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你调理好身子，你就这么着急忙慌的折腾自己，你可真行啊。”仁苏手里端着一碗药汤，径直递到了瑶璃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