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志文，小慧姐叫我蚊子就好，蚯蚓都给你。”
“大家一起用就好。”
说罢，给自己的鱼钩来上一截还在扭动的蚯蚓，朝着幽绿色的河水扔下去。
其他人也模仿自己曾经看过流程，或是陈慧这样，将鱼竿扔下去就不管了，准备开始自己最想学的内容——打水漂。
只有冒着傻气和被陈慧架势蛊惑的强子两人，待在一起，默默注视着平静的水面。
陈慧在众人的期盼下，将鱼竿留给强子，走到远一点的位置教学，避免鱼受惊。
其他人则是对钓鱼没什么期待，也觉得它没有打水漂有意思。
“你们看好了，姿势和昨天说的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快狠准，只要姿势到位，大家都可以打水漂打出十个以上。”
话音刚落，陈慧手里的石块飞速往河面靠近。
而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在水下和河面来回移动，一圈圈涟漪在河面浮现、碰撞、消失。
将一群小孩子惊得目瞪口呆，再看一遍也无法淡定。
就在陈慧准备看着其他人练习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强子的惊声尖叫。
“啊——
小慧姐，你快来！”
第15章 借钱
陈慧的心仿佛突然坠落一般，整个人立即扭头看向强子和狗蛋两人的位置，担心两人落水。
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强子攥紧的鱼竿正在飞速往河中钻入。
她立马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鱼竿，以及现在肯定有鱼咬钩了。
这种上鱼的速度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凝滞。
脑子还在想鱼咬钩的事情，身体早已经跑出去好几步，在强子撕心裂肺的喊声中，迅速将鱼竿夺到自己手中，开始与水面下的鱼斗智斗勇。
此时此刻，其他人才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是什么含义。
注意到一旁同样上鱼吃力的狗蛋，陈志远几人想也不想地扔下刚选好的石块，撒开脚丫子往狗蛋的位置跑。
“我们来帮你！”
在这一刻，什么打水漂都比不过即将钓上来的鱼。
虽说之前几人还对陈慧提议钓鱼的这件事不放在心上，可那也是以前的经历告诉他们。
他们钓鱼就没有成功的例子，就算是钓上来十几条拇指大小的鱼，家里人都懒得浪费柴火煮熟。
所以，比起没有意义的钓鱼，还是能够在其他同龄人面前炫耀的打水漂技艺，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可是眼前的动静，一看就知道水下的鱼个头不小。
一想到即将吃进嘴里的鱼肉，一群人的身体爆发出无尽的力量，与水下的肉卖力抗争。
与此同时还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
“哇！快拉！快拉——”
陈慧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体本就瘦弱，年纪又小，就算有其他人的帮助，与鱼较劲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掌心都快被鱼竿磨破了。
但想到成功的收获，她涨红着一张脸，咬牙坚持。
终于让她等到了鱼卸力的时候，察觉到变轻松的那一刻，她连忙喊道：
“快把网兜拿过来！”
“诶诶诶！小慧姐，快！”
蚊子迫不及待地将网兜放在岸边，等到鱼的身影出现。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蚯蚓自己挖的，网兜也是自己带的，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天选钓鱼人呢？
最后，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两条接近五斤的鲤鱼乖巧地畅游在提前挖好的水坑中。
陈志远蹲在水坑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丝毫不留面子地说：
“小慧姐你还真别说，我爸都没钓过这么大的鱼。”
“我家也是，都是河里涨水的时候渔网网来的。”
“我们今天可真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两条鱼有自己的一份力，大家忍不住笑开花。
陈慧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数着人数，提议道：
“那我们今天争取一人一条鱼回家，怎么样？”
“好——”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瞬间吸引对面刘桂花等人的注意，但大家也只是匆匆瞥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慧切身地体会了一次狗蛋身上神奇的好运气。
只要是在他旁边钓鱼的，钓上大鱼的概率大大增加，而他自己则是条条大鱼。
这种奇怪的事情把陈志远都看呆了，忍不住嘟囔道：
“往常和我们在一起，也没看到你运气有好到这种程度。”
听到这话，狗蛋傻气直冒地一笑而过。
最终在大家的努力下，一人一条鱼的目标成功达到，甚至还超出大家的预期。
因为大家都默认是狗蛋带来的好运，其他人每个拿到四五斤的鱼。
狗蛋则是得到剩下的所有鱼获。
哪曾想分到他手里后，他居然将鱼放回河里，只留下一条大鱼。
看得其他人一阵心疼，可他也只是呵呵一笑，拽紧手里的藤蔓，托着鱼往家里走。
众人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由于今日的大收获，大家约定着下次一定要再开展这项活动。
而后各回各家，陈慧和强子是一路的。
她看着强子手里一半在空中一半拖地的鱼，忍不住开口道：
“强子，要不然我帮你把鱼带回家？”
“不要，我自己能行。”
说完，憋着一股劲飞速逃离陈慧的位置，急匆匆往自家赶，一边跑还一边喊：
“妈！妈！你看窝今天拿什么回来了——”
最后一声拖得很长，陈慧甚至能够听到其中的颤音。
这一声不止把孟渔喊出来了，也把黄秀梅喊出来。
此时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点，但她想着女儿难得出门玩，也就没有出去找人。
听到强子的声音，就知道女儿肯定也回来了。
一打开门，就看到身上湿漉漉，手里拎着藤蔓，下面是一条快没有生息的鱼。
藤蔓从鱼鳃穿过，死死克制住鱼挣扎的动作，看来是破有成效。
黄秀梅看着眼前的场面是心疼又震惊，吃惊地说：
“这么大的鱼，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自己钓的，厉害吧！”
“真棒！只不过你现在要先换衣服，晚上等你爸回来一起吃。”
闻言，陈慧将手中的鱼递过去，安心等待晚上的美味。
和陈慧一样，其他带着鱼回家的人都让家里人感到震惊。
孟渔看着快有儿子腿长的大鱼，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兵乓球，问道：
“你这鱼哪里来的？”
“和小慧姐一起钓的，我们有好多好多人一起……”
在强子乱七八糟的话语中，孟渔努力将事件完整地拼凑出来，第一次觉得小孩子玩也还有点用处。
刘桂花看着孙子的收获，反应也和孟渔差不多。
但其中最关键的人物——狗蛋，他的待遇就不一样了。
一会到家，家中的三婶吴琴立即将鱼接过手，什么也不问，惊喜地对着厨房里的大嫂——狗蛋母亲孙长兰喊道：
“大嫂，今天晚上加个菜！”
而后嫌弃地看着眼前的狗蛋说：“傻里傻气的也还算是有点用处，知道把东西带回来。”
说罢，迅速扭头往厨房走，将鱼养在水盆里。
至于孙长兰，看着弟媳突然拿进来的鱼，心中也是惊喜，想着自家能喝点鱼汤，沾点荤腥也不错，感激地说：
“弟妹可真厉害，居然今天还淘换了鱼。”
最近弟妹怀孕，三弟时不时能带回家点荤的，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三弟的杰作。
吴琴也不否认，反正狗蛋那个呆子也不会说什么，也没其他人看见，说是自家带来的，还能再多吃一点，这都是她这个城里媳妇应得的。
————
另一边木材厂中，陈忠实还沉浸在家人欺骗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一边雕刻家具，一边回忆这段日子家中发生的事情，思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哎呀！”
突然的刺痛从指尖传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刻刀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正孜孜不绝地往外流。
这一幕被旁边的工友胡德明看到，有些吃惊地问：
“忠实，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直接说出来，说不准我们还可以帮点忙。”
要知道平日里陈忠实可是做工最细心的，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陈忠实当即露出一抹苦笑，把今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瞬间整个空间陷入凝滞，大家面对这种情况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说来说去都是家务事，要是他们这些外人干扰太多就不好了。
但胡德明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陈忠实就是被家里人坑了。
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陈慧，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和家中烟灰里打滚的儿子完全不一样。
孩子恢复之后看医，那是必须的。
当即，他将自己刚领的工资拿出来，直接拍在陈忠实受伤而举起的掌心上。
“拿着！孩子看病要紧，等你有钱再还我。”
“我……”
陈忠实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借口，他家现在急需这笔钱，可想到胡德明家中也不宽裕，而自己要还上这笔钱，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就羞愧不已。
一腔感激地话堵在胸口，想要宣泄而出。
胡德明可见不得这种场面，抢先开口：
“打住！大家都是认识快十年的人，别这么拖拖拉拉的。这笔钱借给你，我放心，肯定会有收回来的那一天。”
“胡大哥，我肯定会还的，只要我拿到工资，立马就还钱。”
第16章 看病
陈忠实当即连连称是，恨不得举起自己的手发誓，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其他工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装聋作哑。
实在是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上面说是什么改革的新政策，市场化来势汹汹，使得厂里的生意开始受到影响，物价又开始上涨，借钱实在是有心无力。
陈忠实攥紧手里的钱，揣进兜里，更加卖力的工作。
直至下班回家，他踩着落日的余晖靠近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欢乐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这种美好的景象是他这些年期待已久的，可是想到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美好的画面突然覆盖一层阴霾。
但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嘴角上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进入院子。
陈忠实刚进入院子，立即被在厨房门口守候的陈慧发现。
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鱼肉香味，她早就馋得流口水，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回来，她激动地对着门口的父亲喊道：
“爸爸快来！吃晚饭了。”
“诶。”
陈忠实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烦忧扫去，幸福地应声道。
等到他靠近厨房门口，才发现今天的晚饭有些不一样，居然有鱼肉吃。
他有些吃惊地看向正把红烧鱼从锅中盛出来的妻子，询问道：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还有鱼肉吃，哪里得来的？”
闻言，黄秀梅脸上的笑意更深，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哈哈哈哈！当然是我们家的小慧。她们那群小孩子可厉害了，居然在村里的河钓上来这么大的鱼，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么厉害！”
陈忠实一脸震惊地看向陈慧，忍不住揉揉女儿细软的头发，夸赞道：
“我的女儿就是这么厉害。”
“好了。你再夸下去，小慧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先吃饭，尝尝你女儿钓的鱼味道怎么样？”
“那自然是最好吃的鱼。”
听到陈忠实如此不要脸的话语，黄秀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陈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赞，仅仅只是因为父女的关系，不需要其他任何条件，内心倍受震动。
相较于陈家的欢声笑语，努力工作一个月，却没有往家里带回一毛钱的胡家，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胡德明的妻子——乔心雅，愤怒地一手叉腰，一手扭住胡德明的耳朵，大声质问道：
“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说说你，这些年救济了多少你所谓的好兄弟，有一个记得你恩情的人吗？反倒是我们借钱的变成别人嘴里的罪人，这个月你的烟酒通通取消，洗衣做饭你来干。”
“好好好！都听老婆你的。小陈师傅是个好人，肯定会还钱的。至于以前那些人，我们现在早就不交好了。”
“哼——你的意思是你是借钱识人心是吧？”
“嘿嘿嘿。”
胡德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让乔心雅内心的怒火更盛，直接再次给手里的耳朵再扭一圈，直至耳边听到丈夫呲牙咧嘴的痛呼声才住手。
怒目圆睁地瞪着胡德明，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
“我这就去，这就去。”
胡德明一手捂着疼痛的耳朵，一手拎起脚下的菜，马不停蹄地赶去厨房做饭。
这种场景隔上几日就要来上一次，两人的儿子胡博文早就看习惯了。
甚至还有心情当做情景剧看待，点评母亲的威力，和计算父亲屈服的速度。
就在他为心中父亲服软更快而鄙视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此时乔心雅的目标人物已经转移。
“还有你胡博文，名字取得文邹邹的，真是白瞎了。还不赶紧去把老师今天留的作业给做了，要是这个学期还是倒数第一名，看我怎么处理你。”
话应刚落，胡博文赶紧抱紧自己的书包，往房间跑去。
此时的母亲在他眼里就是个炸药包，一个火星子出现都会爆炸，为了自己安稳，还是走为上策。
吵吵闹闹的胡家趋于平静，正在享受女儿献礼的陈忠实，却开始变得咋咋呼呼。
每吃下一块鱼肉，都要搜刮干净肚子里的墨水来评价这次红烧鱼的滋味有多好。
把陈慧和黄秀梅两人逗得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的时候。
等到两人看尽丈夫/父亲憋词的搞笑姿态，才意识到这么大的一条鱼，她们一家三口居然一顿饭就吃光了。
“早知道应该只做半边的，另一块腌起来，明后两天也能尝个肉味。”
黄秀梅语气中都是懊恼。
陈忠实却认为是自己对不起母女俩，想到现在两人对工资的事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往后家里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肉，刚刚的欢乐瞬间消散。
想要说些讨喜的话，话却都堵在嗓子眼，一句话也冒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