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今日的功臣陈慧，扬起稚嫩的小脸，开口道：
“下次我们再钓鱼就好了。”
实在是母亲做的红烧鱼太好吃了，就算是今天只做一半，估计另一半鱼也留不到后天，只会提前进她嘴巴。
想到刚刚嘴里的美味，她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还要去钓鱼。
“我们村河里的鱼都快成精了，哪里是这么好钓的。你们这群孩子就是今天运气好一点而已，还有下次也要在有大人的情况下才可以钓鱼，知道吗？”
“知道了。”
陈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母亲才会相信她们的运气和实力，这样的日子肯定不会很远的。
晚饭过后，三人幸福地躺在床上。
年幼的陈慧还是最早入睡的那个人，陈忠实和黄秀梅也开始了今天的夜话。
陈忠实有点难受地将兜里的钱拿出来，第一次没有主动递到黄秀梅手里，而是展在掌心，问道：
“阿梅你说，这些钱明天去医院应该够吧？”
只一眼，黄秀梅就看出具体数额，看着比上个月还要多出来的几块钱，她惊喜地说：
“忠实，你是涨工资了吗？居然比上个月还要多五块。加上我们自己攒的十几块，只要小慧不住院，怎么着也应该够了。”
陈忠实抖动着嘴皮子，暂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只是想着钱够了，先把女儿的病看了再说。
黄秀梅看到钱后，终于是安心了，怀揣着兴奋的情绪入睡，睡梦中嘴角都是上扬的。
翌日，为了赶上镇上去县城最早的一班车，天还没亮，夫妻俩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开始准备看病需要的东西。
而还在熟睡的陈慧，忽然感觉到鼻尖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被迫从梦中惊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拥挤的各色人员，和封闭的大巴车，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还不等她清醒，黄秀梅一眼就看到了睡醒的女儿，连忙出声道：
“小慧醒了，头晕不晕？饿不饿？妈妈身上有准备好的饭团。”
说着，她就要将口袋里的饭团取出来。
陈慧思绪回笼，意识到是在前往县城的车上，连忙伸手制止母亲的动作，用刚清醒时沙糯的嗓音回道：
“还不饿。”
“那也行。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没睡醒的话，再睡一会儿。”
黄秀梅依旧保持着抱睡女儿的动作，如果空间允许，甚至想要摇晃哄睡。
这让身为当事人的陈慧是温馨又尴尬，觉得自己这么大还如此油纸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但很快，她就沦陷在这种氛围当中，感受背部传来的温热气息，眼眸往窗外看去，观察八十年代的深市。
与她记忆中的高楼大厦相去甚远，甚至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谁能想到未来这里会是享誉全世界的国际化大都市呢？
当陈慧还沉浸在未来和现实的割裂当中时，大巴车已经来到下车站点。
车内的人一哄而散，纷纷挤着下车，售票员一看到这种情况就忍不住发脾气，弄得整个车厢乱糟糟的。
黄秀梅担心女儿受伤，等到最后一个下车。
三人下车之后，乘坐公交车，来到医院，原本的惠安县字样已经被改成深市，但也改不了它还是县级医院的事实。
由于今日省里名医到访，医院比往日里更拥挤。
陈忠实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路往前挤，好不容易来到给他们家预约名医的何医生诊室门口。
第17章 赚钱迫在眉睫
何远志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令自己记忆深刻的三人。
这种年代农村能够有如此情愿为女儿身体奔波的父母可不多，就算是为了这份拳拳爱子之心，他也是要竭尽全力的。
当即站起身，热情地说：
“陈二哥你们来了，还有小慧。”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哄小孩的棒棒糖，递到陈慧身前。
同时还不忘补充道：“省城来的杨医生待会儿会来我们科室门诊，你们等着叫号就行，医院给你们提前安排好了。”
“谢谢！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家对你的感谢何医生。”
陈忠实激动地一把握住何远志的手，重重地上下摇晃。
一旁的黄秀梅理智尚存，清楚她们今天的确是来给女儿看病的，但是这一切和以往的内容不同，不是来诊疗那个什么孤独症的。
而是女儿突然痊愈，她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的。
连忙打断两人，出声道：
“何医生，你对我们家恩重如山，我们都还没送上谢礼，你还给小慧送糖，真的是太客气了。这次来，我们是有一个新情况想和你了解。”
“请说。”
何远志看了一眼被推回来的糖，无奈开口道。
“你看，就是我们小慧。”
说着，黄秀梅将女儿一把放在椅子上，继续介绍道：
“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我们小慧突然就好了，除了嗓子有点问题以外，其他的和同龄孩子根本没什么区别。来，小慧，叫声何医生，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闻言，陈慧立即高昂着头，脆生生地对着面前的医生喊道：
“何医生好！”
一双眼睛完全不似以往死气沉沉的模样，相反，被璀璨的亮光所取代，令何远志看得目瞪口呆。
这几年的诊治经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愈的患者。
脑中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直至看得陈慧双眼发酸，才意识到眼前的是事实。
连忙两手扶着陈慧的肩膀，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发觉真的与常人无异。
何远志当即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恩师，也是省城来的杨医生。
大家都对这样的病例十分好奇，纷纷朝着诊室靠近。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陈慧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转来转去，回答了无数个幼稚的问题。
再经历了县医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高端医疗机器检测。
最终得出的答案，就是她的孤独症已经痊愈，和同龄人没有任何差别。
这种充满奇妙色彩的痊愈过程，令杨医生一众人等啧啧称奇。
而后她们从医生的手中，除了得到一点促进身体发育和安抚嗓子的药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出了医院的门，黄秀梅和陈忠实两口子还沉浸在惊喜当中。
这次在医生的检验之下，两人总算是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黄秀梅觉得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当即提议：
“要不然，我们今天买点肉回去吃，庆祝女儿身体恢复。”
“不必，昨天不是刚吃了鱼吗？还是赶紧赶大巴车回去，天黑不好干路，小慧身体弱，在外面待太久也不好。”
闻言，黄秀梅诧异地将丈夫上下打量一番。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丈夫嘴里听到反驳的话，虽然理由充分，但她总觉得怪怪的，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于是，一家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天黑之前赶回家。
黄秀梅脑海中还惦记着陈忠实不愿意买肉的事情，但今天的确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取出这些天存好的鸡蛋，一起炒了一盘满满当当的炒鸡蛋。
笑容满面地说：“没有肉，那就吃盘炒鸡蛋。”
“真香！”
陈慧感受着鼻尖冲击而来的香味，忍不住夸赞道。
“那就多吃点，何医生也说了，你的身体需要多补补，才能长得高。”
黄秀梅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情不自禁变得更加柔软，摸摸女儿的脑袋，给女儿夹一筷子鸡蛋才入座。
一家人美滋滋地结束晚饭。
陈慧和平常一样早早入睡，而陈忠实却坐在床边辗转反侧，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将实情说出来。
看着在昏暗烛火下缝补衣物的妻子，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这些年跟着他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在居然还要打饥荒，想想就心里不是滋味。
一旁的黄秀梅用牙齿将多余的线咬断，看向一脸愁苦的丈夫，疑惑地问：
“你这是怎么了？小慧恢复的大好日子，你苦着一张脸干什么？先来试试这身衣裳，看看补的地方显眼不？要是穿上难看，就先用工资给你买身新衣裳，别叫其他工友看低你。”
此言一出，陈忠实瞬间破防，悔恨在胸中流淌，咬紧嘴唇，哽咽着说：
“阿梅，我对不起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天我领工资才知道，前几天妈把我骗回来说分家的事。其实是为了骗我离开木材厂，用我的名义和厂里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往后大半年，我们家都要没有钱了。今天看病的钱，还是我和胡大哥借的。”
说到最后，陈忠实痛苦地捂住双脸，无言见人。
黄秀梅也被这话震撼到呆愣在原地，消化了好几分钟。
不敢相信家里其他人抛下她们自己走就算了，还给她们留下这么大的坑。
想到今天看病的花费，眼前一阵发黑。
恍若喃喃自语般说：“你这话是骗我开心的吧？不是本人怎么能预支工资呢？”
“就是和之前小慧急病一样，你不也去预支过工资吗？
都怪我，怪我对家里其他人都没什么防备心，我也没想过妈会这么对我，明明我也是妈的儿子，她却这么对我，这是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呀！她明明知道小慧治病要钱的。”
说着，陈忠实无法自控地对着自己来上几巴掌，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响亮。
陈慧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缓慢苏醒。
此时沉浸在思绪中的夫妻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都在唾骂陈家其他人的狠心，以及自己有眼无珠。
黄秀梅很想要将丈夫骂一顿，可是看他那种被家人抛弃的萎靡姿态，心里一阵疼惜。
“现在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今天看病的钱这么多，你是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都拿来了吧？别人家不要过活的吗？
我们住在村里吃住不花钱，明天你就把剩下的那二十块还给人家，其余的我们俩再想办法。”
“未来六个月都没工资，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私活可以接，再省吃俭用，肯定可以还上的，你在家带小慧、种地就已经够辛苦了。”
“我们俩是夫妻，都该出力，就是具体我能做什么，我还得想想。”
第18章 咸鱼梦碎
话虽如此, 可黄秀梅对于自己未来能做什么，目前也是束手无策。
虽说如今能够自由买卖，村里人也就是赶集时去集里卖点菜和鸡蛋, 也赚不到几个辛苦钱。
可想到那些在集市里卖吃食的, 她心思微动，按下不提。
陈忠实看到妻子忧愁的模样，觉得都是自己这个当家的没本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接点私活，不能还像之前一样守着那点死工资。
脑海中已经开始琢磨, 平日里厂里其他人交谈时漏出来的信息，有空去县里新建的建材市场看一看。
两人相互依偎，怀揣着对未来的担忧和对家里偷渡之人的怨恨入睡。
这晚陈慧难得一个人蜷缩在靠墙的位置，开始懊恼自己高兴的太早。
谁能想到此时占据有利位置的家庭，还在为欠款和家庭支出烦忧, 最重要的欠款的主要责任在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拆迁的好日子就好，现在看来, 想要到达拆迁的幸福彼岸，他们家还有一段日子要走。
刚穿越而来时想要成为一条咸鱼的梦想瞬间破碎。
为了自己的茁壮成长，和父母的身体健康，她陈慧，虽然只有五岁，但也不可以安心当条咸鱼, 努力冲冲冲！
于是, 她带着奋斗的豪情激动入睡。
可以说, 这一夜她们一家三口就没有一个睡的安稳。
翌日，陈忠实一上班, 就把看病剩下的钱坏给胡德明，再三感谢对方的帮助。
胡德明看着手里的钱，再三感叹自己没看错人。
但他却没有把钱塞进自己口袋里，而是再次推给陈忠实。
“前天都说了这是借给你的钱，等你发工资了再还给我。你把这些钱都还了，剩下的几个月怎么生活？人手上怎么能一点钱都没有！”
说着，他一手扯过陈忠实的手，一手将还回来的钱再次拍在陈忠实掌心。
这个举动瞬间将陈忠实感动坏了，外人对他都比家里人对他好。
话虽如此，但他却不能安心将钱收下，想着如今家里的经济状况，以及自己思索的出路。
从掌心的钱中取出五块，其余的全部按回胡德明手中。
“胡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一家人都感谢你的援手。但你也知道我是下面村子的，每天走一个小时就到厂了，吃住都在家里和厂里，花不了什么钱。所以，我再借五块，剩下的你都收回去。胡大哥你住在镇里，要花钱的地方多，你都拿回去，其余的我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胡德明看出陈忠实话里的诚恳，无奈将钱收回去，顺便能和媳妇交差。
另一边的家里，黄秀梅正在和陈慧吃早餐。
陈慧看着说自己早就吃过鸡蛋的母亲，没有选择拆穿对方的谎言，食之无味地将鸡蛋吞入腹中。
和母亲一样，她也在思索赚钱方式。
而黄秀梅将需要的工具准备好，对着女儿和早早在家门口等待一起玩耍的强子等人叮嘱道：
“你们在村里玩，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没有大人不要靠近小河。知道吗？”
“知道知道！”
一群人迫不及待地答道，希望交代完注意事项的黄秀梅能够尽快离开。
他们小孩子的活动不是那些霸道的大人能够知道的。
面对众人语气中的不耐烦和驱赶之意，黄秀梅只觉得好笑，看了女儿一眼，安心离开。
当她的身影一消失，众人立即七嘴八舌地讨论今天的活动，有人也不忘询问昨天陈慧的去处。
“小慧姐，你昨天是去哪里了？我昨天一大早来找你玩，你们家的大门居然关得死死的，你该不会背着我们去干大事了吧？”
“什么大事能比得上钓鱼。前天我把鱼带回家，可是让爸妈好好夸了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