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节目组, 和车队的人之外,弹幕的观众们也在努力。
【李兵,6岁, 蓝色上衣黑裤子, 截图了截图!这是最近走丢的是吧?我就在鲁城, 这几天我多出名转转!】
【时间久的会难一些,而且时间久了, 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一片了,人贩子会换城市的】
【啊啊啊!!!人贩子必死!!!】
【我爸爸的车上也贴了这个, 我也想全部都能撕掉。】
【开店卖服装, 我家发货的包装用的胶带都是走失儿童的照片和寻亲启事, 发往全国各地, 希望宝贝早点回家。】
不难看出, 货车上贴的并不是来自某一个地方的寻人启事,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都有。
【呜呜呜, 希望所有粘上去的都能撕掉】
【难道就没有专门刊登寻人启事的杂志或者是电视台、电台吗?】
【其实是有的, 但是除了最关注这些的人, 没有太多的普罗大众会特地去看寻人启事专栏,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又是最大的助力, 有时候无心的一个留意, 就能挽救一个孩子和这个孩子背后的家庭。】
【所以其实把这些放在我们平时, 随时都有可能看见的地方是最好的, 比如备受关注的综艺节目忽然插入了这样的桥段。】
【其实烟盒上也可以印失踪儿童】
【还有公交车、地铁、火车上面, 你与其乱放一些什么高铁化妆是不文明行为,还不如放点儿寻人启事行善积德!】
【呜呜呜, 我看见杜洋洋了,洋洋还没回家啊,洋洋爸妈真的太苦了QAQ!】
【我直接爬起来去打印,我爸也是开货车的,让他贴上!】
【直接把直播间转发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第一次追综艺追得这么有底气!】
谢潮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得稀里哗啦的,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已经看过了很多很多演绎出来的虐心场景,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修炼得铁石心肠了。
但此刻,却被这看着有些温馨的场景所打动了,吸了吸鼻子侧过头,发现身边的陈温柔,表情平静得很,眼神里也都带着一股平静:
“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提议这一切的不是陈温柔吗?如果不是有一颗想要帮助人的心,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
“还好吧。”陈温柔摇了摇头,也没说自己不感动。
就是和旁边因为流泪而眼睛和鼻头都泛着红的谢潮比起来,陈温柔看上去甚至有些淡漠。
她只在直播间弹幕质疑“为什么这么多的寻亲启事里,大部分都是小男孩儿,是不是重男轻女”时,陈温柔才解释了一下:
“这并不是重男轻女,当然,寻亲启事里男孩儿多确实和重男轻女这个想法有关,但不是失去孩子的受害者父母的原因。”
“因为大部分落后地区,更重男轻女一些,所以小男孩儿会更好卖,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时候,也会更多的选择小男孩儿下手。”
“就像被拐卖的成年人,大部分都是年轻或者看上去年轻的女性,因为她们有生育价值,好卖。”
“当然,这只是被拐卖的人里的大部分,寻人启事里的失踪人口,背后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是走失的,也有因为贪心被骗的,大家在留意的同时,也要警惕自身,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陈温柔解释得非常清楚,弹幕上带歪方向的话顿时少了很多,之后就算有人发,也会有其他人解释。
谢潮落在陈温柔身上的眼神却越来越复杂,这一刻的陈温柔,和之前的那个明媚少女好像有些不一样,身上莫名笼罩着一股伤感,像是背负了很多东西。
“你粉丝,人还挺好的。”陈温柔都看到了,好几个解释的人的昵称里都和谢潮有关。
“那当然了,”谢潮回过神,笑道,“粉随正主,我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陈温柔想笑他自恋,结果谢潮画风一转:
“当然,想出这个主意的你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正怀疑谢潮是不是在说反话想嘲讽她呢,陈温柔一个抬眼,就撞进了男生真诚的眼眸里。
多年看狗血文的脑子,居然让陈温柔一下就分析出了谢潮眼睛里的扇形统计图:
“三分恳切,四分敬佩,五分痛惜?”
谢潮:“啊?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陈温柔不自在地动了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嘎了呢。”
谢潮:……6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
“你真的很能破坏氛围,”谢潮道,“一开口,刚才身上的故事感电影感和破碎感,一下就都没了。”
“故事感电影感?”陈温柔浅笑,“你是娱乐圈待久了吧。”
“我可没什么破碎的,我只会让别人破碎。”一边说着,陈温柔一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做出了一个铁拳出击的姿势。
“······我还以为你是经历了很多,”谢潮叹气,“吃了特别多的苦,所以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才会这么镇定呢。”
陈温柔正要说什么,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连串十几辆大货车往这边开过来,整齐划一的像是某个队伍。
打头的第一辆车停下,陈温柔跑了下去。
“你干嘛去?”谢潮跟在陈温柔身后,听见她对着第一辆车里下来的人喊:
“大伯,大孃!”
“阿柔!”最先从副驾下来的女人身形纤长,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看上去很年轻还很有精神气,抱住陈温柔拍了拍她的后背。
“柔娃!”另一个从驾驶座下来的中年男人,穿着短袖衬衫和黑西裤,很有书生气质。
夫妻两第一眼看上去,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开货车的,说他们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反而更恰当。
“这是我大伯张昌德,”陈温柔介绍着,“这是我大孃孔晨芳。”
“这是谢潮,跟我一起参加节目的嘉宾,我的搭档。”
“大,大伯大孃。”谢潮结巴了一瞬,乖巧点头打招呼。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紧张得看上去弱小可怜还无助,这,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亲戚,嗯······怎么不算是家长呢?
“这边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他们已经在直播寻人启事了。”陈温柔没太关注谢潮什么反应,将手机直播的界面指着给夫妻两看。
两人一眼就看见了弹幕上那么多人都在记信息,在说要帮忙找人,在骂人贩子。
“好!好好好!”
夫妻两看得老泪纵横,嘴里只知道说一个好字。
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朝着陈温柔和谢潮,以及他们身后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大伯大孃!”陈温柔赶忙伸手将两人扶起。
谢潮也慌了:“你们别这样,不用这样。”
“这不是大伯在感谢侄女。”
张昌德撑着陈温柔的手,转头和孔晨芳一起,还对着直播间鞠了一躬:
“是大伯在代表千千万万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感谢大家心中的善意。”
【这个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愿天下无拐】
【陈温柔的大伯大孃,看上去好友气质哎】
【呜呜呜受不了了,广告暂停我来贴!立马联系我爸把商场的大屏广告换成播寻人启事!】
【生日暂停我来贴!立马联系姐妹将生日应援改成播放寻人启事!】
【立马给快递柜下单,买了三天的快递柜广告,到时候就播这一段!】
【姐妹快递柜的小屏也可以租吗?怎么弄啊?!!!】
【申请加入组织!!!】
【亲爱的潮汐们,滴水成海,聚沙成浪,谢潮全球后援会现发起“助力失踪儿童”回家公益活动······】
“大伯大孃看上去,应该读过很多书。”谢潮道。
张昌德夫妻刚到,李爱民就迎了出来,带着几人要去接待贵宾的二楼食堂。
这种场合就是属于他们老一辈“大人”之间的寒暄交流了,陈温柔放慢脚步,和谢潮远远的坠在后面。
“嗯,”直播的设备都在外面,这会儿只有录播的摄影机跟着他们,陈温柔点了点头,“他们以前是老师。”
“难怪看上去这么文气。”
陈温柔欲言又止,视线落在摄像机上,想了想,才道:“张桉是在十四年前的六月十八号那天失踪的,当时我大伯在初中教语文,大孃在张桉的学校教数学,还是张桉的班主任。”
“张桉就是我大伯和大孃的孩子,小名叫安安。”
“那天下午放学,大孃有工作,就让大伯来接一下张桉,凑巧的是大伯手里也有事情,就想着让张桉在学校里多等一会儿,和大孃一起回家就是了。”
“然后大孃接到了一通家长的电话,说自家小孩子还没回家,找不到人了。”
谢潮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发展:“你大孃急着去找人,结果张桉丢了?”
“差不多吧。”陈温柔点头。
“那那个小孩儿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温柔道,“就是贪玩儿,跟着一起和同学去小河滩那边玩儿玻璃珠了。”
“大孃找到小孩儿,和家长联系上,处理完这些后回到家天都黑了,大伯做了饭菜,两人坐到桌上才发现的,张桉不见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爱多还是亏欠多?
“起初两人还以为是张桉闹脾气, 因为我大伯和大孃都是老师,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两个人都对张桉的成绩要求很高, 也很严厉, 张桉读书早一点, 六岁的孩子,当时是二年级。”
“张桉前两天就因为不想做作业的事情, 跟他们哭过。”
“结果两人把周围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张桉。”
“后来去查监控, 发现张桉在大孃出学校后, 也从学校出来了, 还主动问周围的路人, 从监控里张桉比划的动作来看, 是在问路人有没有看到他同学,就是先前那个小孩儿。”
“张桉,是一个被教得很好的小孩儿, ”陈温柔顿了顿, “他在帮着一起找人, 看方向,他也往小河滩那边去了, 甚至比我大孃还早一些。”
“只是十四年前监控还没有这么普及, 小河滩那边有很多监控盲区, 张桉就这么在那个方向消失了。”
“在查监控的途中, 大伯大孃还发现, 张桉被那个走丢的小孩儿欺负过。”
“一些小孩子之间的推攘拉扯, 和带头孤立不和张桉一起玩儿。”
“崩溃的大孃问过小孩儿,为什么要这么对张桉, 小孩儿的原话是。”
“因为你是他妈妈。”
“在那会儿调皮捣蛋的小孩儿眼里,张桉的爸妈都是老师,妈妈还是班上的班主任,而老师又会管着他们,凶他们,自然也不喜欢张桉。”
张桉还来问过她,为什么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儿。
她那会儿是武术馆里的孩子王,又在每天练习基本功,完全理解不了张桉的苦恼,只跟他说:“他们不跟你玩儿你也不跟他们玩儿呗,来武术馆玩儿,姐罩着你!”
陈温柔从回忆里抽出,垂眸:“就是这样,六岁的张安安因为一个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儿,搭上了自己。”
“我大伯大孃受不了,就辞职了,所有的积蓄都搭进去找张桉了。”
“后来大家帮忙凑了些钱,五舅,就是开超市那个,提议要不然开货车,时间自由,又能到处跑,方便他们找人。”
“大伯大孃也有些头脑,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就开始组建车队,弄□□群和微信群,专门用来帮助大家寻找失踪的亲人。”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没有张桉的消息。”
“不过没有消息,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至少没有死讯,人还是活着的。”
谢潮听得喉结翻滚,心里不是滋味儿:“你说,你大伯大孃爱张桉吗?”
怎么能说不爱呢,如果不爱,怎么会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地去寻找他呢。
“如果爱的话,怎么会没有发现张桉被孤立呢,”谢潮道,“明明两个人都和他住在一起,甚至大孃还是张桉的班主任。”
“可能,”陈温柔沉默了一下,才道,“他们先是张桉的爸妈,再是张桉的老师。”
谢潮不理解:“什么意思?”
“你,”陈温柔的视线落在谢潮T恤巨大且代表昂贵的logo上,“好吧,你可能不知道这种感觉。”
“就在我们普通人的生活里,如果家里来了客人一起吃饭,但位置不太够了,站着吃饭的或者直接在厨房吃饭的,往往都是主人家,还不够,那就是跟主人家关系最好的人。”
“可能是长期以来的礼教形成的待客之道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其实我自己也会这样做。”
“他们是张桉的爸妈,对张桉更亲,但事实上他们的出于老师的责任对于其他的孩子是更关注的,在面对张桉时,父母严厉的那一面反而要高于温情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