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小——洱珠【完结】
时间:2024-02-24 23:05:51

  “陈浅我们之间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周矜打断她,低声艰涩地笑了笑。
  “我不会怀疑你。”
  陈浅听出来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他是说,只要你不承认,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陈浅呼出一口气,“周矜,为了我,值得吗?”
  周矜盯着她,半晌,将她腰声轻轻拢在怀里。闻到了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清香。
  周矜喉头滚了滚,再开口声音极其喑哑。
  “老婆。”
  声音散在风雨中,话语却极清晰地刻在了陈浅心中。
  值得吗。
  回答她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的心骤然停住了跳动。在周矜看不见的地方,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挤出来。
  半晌,她才开口说话,言语克制而清醒,“周矜,我暂时答应不了你。”
  “那你回来做什么?”周矜盯着她,忽然开口。
  陈浅说:“戒指,你捡了,是吗。”
  周矜捏紧手心,忽然不想说话。陈浅什么都知道,又这样无动于衷。
  多狼狈。
  他攥紧了左手手心的东西,极其嘲讽地笑了笑。可笑吗,这是他最后一点尊严。
  陈浅看着他,心中有了答案。轻轻推开周矜的手。
  周矜没再用力,陈浅轻松挣开,和他错开了距离,雨水冰凉,西风肃杀席卷而来。
  她这才发现,周矜站在了风口,替她挡去了大半风雨。
  他本就穿的单薄,风雨疏狂,他的后背一定也湿透了。明明前几天,还在床上病的下不来的人。
  陈浅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就离开。
  周矜骤然拉住她。
  “别走行吗?不结婚也行。”他问。
  陈浅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周矜等了很久,骤然笑出声,声音极低。几分讥讽,几分无奈。
  半晌,他艰涩地开口,“我能做的都做了陈浅。”
  他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周矜觉得没什么意思,松开力气,手上骤然一空。
  “最近瘦了,要好好吃饭,以后......”周矜将伞塞给她,漆黑的眼眸垂下。像在斟酌什么,再开口时,声音不同寻常的喑哑,“以后就不提醒你了。”
  甚至不等陈浅拒绝,他转身,就走进了雨帘中。
  陈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骤然捏紧了手上的伞柄。
  陈浅在江家住了几天,自从拿到那份财务报表后,江父紧皱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江太跟着丈夫高兴,面上依旧照常对陈浅嘘寒问暖,但见着儿子粘着陈浅的那劲头,也有些意兴阑珊。
  这日午后,江父出了门,江若诚在楼上睡觉。
  江母看着陈浅仔细地挑着橘子的脉络,叫她的名字,笑着问:“在阿姨家住了有段时间。觉得阿姨家还好吗?”
  陈浅将剥好的橘子放在江母面前,擦着手,淡声笑着:“住着很好。”
  “嗯,那就好,还怕你不习惯。哎哟,咱们家没有慢待你这位客人吧?”
  江太话里的意思陈浅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说:“没有的阿姨。但是过段时间就要去医院中工作了,医院离家里近,我得搬回去住,本想今天就和阿姨说来着,刚好聊到这事。先谢谢这些天阿姨的招待了。”
  江太喜欢陈浅分寸的懂事模样,笑了笑。陈浅好是好,但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将来偌大的江家都听她一个人的,那还得了啊?
  江太笑着说:“还多谢你帮了我江家大忙。阿姨在你工作的中心地段,再送你一套房子吧。”
  “不用了,阿姨。”
  “你可不能不收啊,”江太说,“我们江家向来不喜欢欠着别人的。”
  陈浅动作顿了顿,笑着说:“好。”
  “嗯,咱们现在去看房?”
  也并非看房买房着急。其实是逐客得着急。
  陈浅摇摇头,贴心地说:“今天高中同学恰好约我。我想着回家打扫会儿卫生,再做两个菜招待客人。”
  “哎好,”江太说,“高中同学多联系感情是极好的,那阿姨就不留你啦。”
  陈浅脸上挂着浅笑,轻轻嗯了声,安静地上了楼。
  她来到客房,掀开枕头,将枕头下藏着的另一只手机拿出来,开了机,将这几天偷偷备份的资料都传给了顾成柏。
  她性子软,又做了一件极其好的事,江家人从来都不曾防备过她。这几日,她常常趁着午后春日人最困乏的时候偷偷进江父书房,按照顾成柏提供的办法破解密码锁,将公司内部资料一一拷贝进了手机中。
  顾成柏很快回复收到,陈浅便开始在屋子里收拾起了行李。东西不多,她也没把这儿当做家过。
  让她觉得欣慰的是,不久前孩子那么闹腾,这会儿也安安静静。她想着想着,心中愈发地柔软。
  正收拾着,顾成柏打了电话过来。接通后,她听着电话那头键盘飞速被人敲击的声音,蹙了蹙眉头,知道顾成柏在解译,陈浅安静地没出声打扰。
  “没了吗?”顾成柏问。
  陈浅捏着手心,“电脑里应该只有这么多。”
  “书房呢?”
  “不像有东西。”
  顾成柏觉得不应该啊。当初在江家股市暴跌的时候,他和周矜就趁着江家人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将公司内都摸了个清。当初他进监狱前,搜集的江家黑色产业的资料,就能这么不翼而飞了吗?
  他呼出一口气,“你有没有留意过,江宅哪儿是平时佣人去的极少,但你认为还算重要的地方。”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顾成柏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吗?”
  “有的。”
  “好,陈浅,听着,”顾成柏说,“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你去找。记住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立即离开江宅,无论找不找得到,我派人在睢园路西南角等你。”
  “嗯。”
  陈浅出房间时,江太正躺在沙发上,眯着眼,享受着女佣给她捏肩捶背。
  她悄悄上了楼,敲了江若诚的房间。
  江若诚的房间在三楼,佣人很少上去打扰,用江太的一句话来说,平时昼夜颠倒惯了,压根没脸见人。
  打扫卫生还是必要的,但佣人也只三天上去一次,整个过程都由江太陪同。
  这有些不对劲。
  江若诚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见陈浅,眼睛立即亮了亮,他侧过身让陈浅进去,“浅浅姐。”
  陈浅笑了笑,说:“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江若诚动作一顿,“告别?你要去哪儿?”
  陈浅将工作的事解释了一遍,江若诚虽然也不想陈浅现在离开,但也不会干预她。
  “那你还会有危险吗?”
  陈浅摇摇头,低声笑了笑,“不会。周矜这会儿应该顾不上找我报仇。”
  “也是,”江若诚冷嗤声,“周矜和顾成柏那些玩意再怎么N瑟,不也还是被我爸收拾!”
  陈浅嗯了声,江若诚又摇了摇陈浅的胳膊,“浅浅姐我送你吧?你放心好了,我爸这回也给我安排了两保镖,不会有问题。”
  陈浅说:“那多谢了。但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完......”
  “嗨,没事儿,你先休息着。”江若诚说,“我去车库提车,回头让人帮你把行李搬下来。”
  江若诚说完,提着一串车钥匙下了楼。
  陈浅等在楼梯拐角,看着江若诚下了楼,未曾惊动江母走出去,这才悄悄折返。
  她推门,进入江若诚的房间。
  房间很随性,跟他这个人一样。东西随意地堆着,看着凌乱些,但不脏。
  除了周矜,陈浅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她不怎么好意思,但很快也镇定了过来。给顾成柏打过去视频电话,按照他的指示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旧无果,陈浅额上一点点起了汗水。
  她翻找了,也得注意将翻动过的东西挪回原地,将痕迹遮掩好。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翻找之时,不远处的长廊中响起了脚步声。
  陈浅动作稍缓――胳膊没留意,扫到阳台处的瓷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清脆而震耳欲聋的声音令她浑身一怔,她抬眸看向窗户外。
  江太起初阖上了眼睛,还没留意到儿子出去了,还是丈夫来了电话,语气焦急地让她立即去若诚房间守着,她想起来,立即上了楼,哪知还没进房间,就听见了东西碎掉的声音。
  江太立即推开房间门,房间却内空无一人,唯有一只碎在地上的白瓷瓶,里面的东西也不翼而飞。她感觉到喉间气血翻涌,“应是翻窗出去了,通知人立即封锁附近的道路,快!”
  ・
  陈浅打碎瓷瓶,找到东西后,被翻窗进来的徐延明带着,趁江家人不曾注意,悄悄下了楼。
  这会儿她正坐在车后座,前方徐延明在驾驶着车。感受到车在疾驰,不由地攥紧了身上的衣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窗后打量。
  徐延明当初是Tory的员工,女儿先天心脏病时,被当时的大堂经理欺压。后来周矜拉了他一把。后来顾成柏拿到江家犯罪证据被江家反诬构陷后,他投诚进了江家,一蛰伏就是八年。
  陈浅他也曾远远地瞧见过,当初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没想到长这么大了,也坚强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陈浅底下攥紧的手,“陈小姐不必紧张。是周少爷吩咐你来这儿是吗?”
  陈浅摇摇头,“不是他。他不知道。”
  其实她也不想周矜难过的。
  徐延明点点头,没再说话。
  陈浅却想起了那天病房外,顾成柏和她说的话。
  “你知道我外甥当初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
  陈浅当时摇了摇头。
  顾成柏笑着说:“因为当初江家设局带走了我姐,他的亲生母亲,又将我姐的企业吞并。而你与江家关系匪浅,你觉得呢?”
  笑着笑着,顾成柏的脸上已然是落寞之色,“人很多行为都是后天习得,爱别人也是。有些人天生就会照顾人,因为他们在充满关怀与爱的环境中长大,那是后天成就,也是刻在骨头里的天性。可从来没有体会过柔情与关爱的人,怎么懂得爱,怎么知道照顾人?”
  “我外甥不就是这么个人么,”顾成柏深吸一口烟,“父母之间没有感情,父亲事业心重,压根不顾家。唯一对他好的母亲也去的早。小小年纪就没了家,而这一切都是拜江家所赐。”
  陈浅当时就那么看着他。
  “当然,我跟你说这么多,也并非我好心,能操心你跟他的事,我有私心的。”顾成柏说。
  陈浅明白了过来,她点头说:“小舅舅,我愿意帮周矜。”
  “还挺聪明,”顾成柏笑了笑,“七年前我入狱,是因为我潜伏进江家的会所,顺藤摸瓜搜集了大半江家的犯罪证据。这会儿危楼将倾,就差这个即可一击毙命。”
  陈浅摇摇头,“可江家不会那么相信我。”
  “所以咱们需要投诚。先顺着江家点,交点人家想要的东西出来。放长线,钓大鱼。”
  陈浅说:“周矜――”
  “做戏做全了。先不告诉他。”
  陈浅想着,眼眶有些红。其实即便在江太在歪曲她父母出事的事,没想明白之时,她也没想过报复在周矜身上。可后来反应过来,倘若事实如此,林初还能嫁给仇人的前夫吗?
  倘若周矜的母亲当真做了那样的事,周矜对她会只字不提吗?
  不会。
  极其肯定的答案。
  她从没有怀疑过林初,更不会怀疑周矜。
  哪怕后来联系到顾成柏,确认了江家人伪造文书蒙蔽她。
  她也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
  徐延明双眉紧缩,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他说:“陈小姐,您将后座安全带系好,坐稳。”
  陈浅点点头,“好。”
  两辆越野车从两侧包抄了上来,徐延明抿紧嘴唇,猛踩油门冲了出去。江宅地远离市区,道路开阔,看不见什么人。日薄西山,临近傍晚,薄雾轻轻拢在路上。
  陈浅感受着车在身下极速飞驰,脸色一片苍白。透过薄雾看过去,竟有种在黄泉路上与黑白无常生死搏命之感。
  车内气压骤然紧升,车窗外传来车轮磨在马路冒出火星那种刮擦声,陈浅一手轻抚腹部,一手搭在车身扶手上。
  忽然之间,一辆车从另一侧抄上来,正要逼停陈浅的车,火光电石之间,陈景明掐好角度,猛地转动反向盘,巨大的力量使得车身剧烈地撞击上身侧抄上来的车。
  趁着对方找准方向之时,徐延明猛踩刹车,车又急速开了出去。
  陈浅感受着这惊心动魄,脸色一片惨白,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交代在了这儿。她下意识地找手机,打电话给周矜,将事情解释明白,徐延明打断她,“陈小姐你听我说......”
  “砰――”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猛烈的枪响声,紧接就是交错传来的警车鸣笛声。
  陈浅捏紧手心,朝后看过去。
  却见身后卷起一阵飓风,警察的出现无异于打猎时围起的第四面墙。
  身侧的车猛踩油门猛冲过来,穷追不舍,似有同归于尽之势。
  “小心!”陈浅叫道。
  徐延明猛打方向盘,堪堪避过去,踩着油门冲出去好远。
  正当她呼出一口气之时,车后传来了巨响的车声相撞的声音,警车从身后抄上来,徐延明踩了刹车,熄了火,就见陈浅推开车门,不管不顾地跑了下去。
  他跟着下去,捕捉到了直冲天际的烟灰。熊熊的火在不远处烧了起来。
  有车冲了上来,拦截了追他们的车,才使得他们脱困。然而那车却不可避免地与别的车相碰。
  徐延明蹙着眉看过去,却见陈浅单薄纤细的身影颤抖着走进黄昏时浓雾中。
  周矜这会儿正坐在车内,面前无人驾驶车辆的监控画面已然损坏,持续黑屏,偶尔几帧火焰焚烧的画面。
  周矜嘴边叼着根烟,侧过脸去点。
  坐在副驾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顾成柏猛地拍了一把周矜,朝前方扬扬下巴,“还不去看看?”
  周矜轻笑声,“我去什么,我犯贱呢。”他还没忘记那晚被陈浅气到住院,发着烧又在床上躺两天才能下床。
  那晚他是真打算给陈浅自由了,躺了两天,又忍不下这口气,硬是从ICU病床上爬了起来。
  周矜眼睛随意扫了一眼,点烟的手一顿。
  顾成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陈浅鼻尖被红红的,眼眶也溢满了泪花,满脸的茫然无措。风吹起陈浅身上单薄的风衣,她慢慢地弯腰,一点点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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