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芬,你别给脸不要脸!”
第62章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这要是在以前,被刘马氏一吼,王菊芬保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但是今天,她勇敢的抬起了头。
“妈,你给说说,我怎么给脸不要脸了?”
“你还敢顶嘴了是不是?”
刘马氏欺身上前,揪住王菊芬的头发就要抽耳光:“你个贱货,看我不打死你。”
“住手。”
刘满贯从镇上回来,进屋看见这一幕,忙把刘马氏拉到一旁:“不能打。”
刘马氏翻了个白眼:“自己家的儿媳妇,有啥不能打的?”
“我刚刚去镇上打听过了,咱们铁柱摊上大事儿了。”
刘满贯撩起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着急的说道:
“派出所的同志,把咱村那二十三个人抓走之后,让他们交代谁是这起群殴事件的主使者,那群砍脑壳的,把票都投给了我们铁柱。”
“啥?”
刘马氏惊恐道:“我们铁柱成主使者了?”
“可不是嘛,我问过了,主使者要判十年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呢。”
“我的天呐,这可咋整啊?”
刘马氏感觉天都快塌了,拍着大腿就嚎啕起来。
刘满贯指了指床上的王菊芬。
“眼下能救咱们铁柱,就只有她了,她跟宋南音关系好,让她在宋南音面前说说好话,求求情,咱们的铁柱兴许很快就能出来了。”
“那我再试试。”
刘马氏擦了眼泪,又赔笑走到王菊芬面前:“菊芬呀,你这水凉了吧,我去帮你换杯热的。”
王菊芬不依不饶:“不用,我就想知道,我怎么给脸不要脸了?”
“妈错了,妈不该这样说你。”
“那你给说说,咱们俩究竟谁不要脸了?”
“我,我不要脸,我就是个老不要脸的,行了吧?”
刘马氏大半辈子的威风,在这一刻折得干干净净。
但是没办法呀。
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她只能放低姿态,继续赔笑。
“菊芬呀,你面也吃了,水也喝了,妈也给你认错了,你是不是该去宋南音那里走一趟了?”
“是该走一趟了,南音妹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这个当嫂子的,是得去看看她。”
王菊芬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起身下床。
刘马氏大喜。
“菊芬,妈的好媳妇儿,妈就知道,你也是心疼我们铁柱的。”
“等会儿见了宋南音,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们铁柱根本没有参与昨天的群架,他胆子小,就只是在旁边起了个哄而已。”
“你让她写一份谅解书,表示不追究我们铁柱的责任,我们铁柱就能回来了。”
“我试试吧。”
王菊芬对着镜子,看着额头上那道外翻的伤口,语气又冷了几分:“既然是求人,总不能空手去吧?”
刘马氏在一旁陪着笑:“妈那柜子里还有两包挂面,你给带上。”
“家里不是还有两只鸡吗?”
“鸡?”
刘马氏迟疑了。
家里这两只鸡,公鸡刚刚会打鸣,母鸡刚刚会下蛋,这要是拱手送人的话,太不划算了。
王菊芬斜睨她一眼。
“舍不得呀?那算了吧,就这两包挂面我实在拿不出手,人家南音妹子是城里姑娘,什么样的挂面没吃过,会稀罕你这个?”
“舍得舍得。”
刘马氏一咬牙:“我这就去逮。”
王菊芬露出一丝微笑:“这就对了嘛,求人就要拿出诚意来,不然人家凭什么帮你?”
*
十几分钟后。
王菊芬背着两只鸡,手上还拎着两把挂面,出门了。
一想到南音妹子被牛顶断了腰杆,内脏也受伤了,她的脚步就加快了几分。
“王菊芬。”
村里的刘三娃走过来,挤眉弄眼的跟她说:
“王菊芬,你听说了吗?吴文贵那个老流氓,打着给人治病的幌子,把好些个女人的肚子都搞大了。”
“啥?”
王菊芬心里猛地一沉:“刘三娃,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呀。”
“我哪有乱说?有人捡到了吴文贵的日记本,里面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呢,几月几号跟谁谁谁发生了关系,几月几号又跟谁谁谁……”
王菊芬的脸一下就白了。
刘三娃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你也挺惊讶的对吧?”
“嘿嘿,我跟你说哦,村里头现在可热闹了。”
“唐西兰被她婆婆妈揪着头发拖回去了。”
“熊翠翠被他男人打了一巴掌,他男人说他当上门女婿可以,但是绝不当这绿毛王八,还有何秀英……”
“行了你别说了。”
王菊芬生怕从刘三娃的嘴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背着背篓,拎着挂面,低着头大步往前走。
她心里慌得要命。
如果村里人知道她也被吴文贵那个过,那她就没脸在这村里活人了。
宋南音跟韩恕从那群念日记的村民中走过,远远就看见了被背篓的王菊芬。
“菊芬嫂子。”
“菊芬嫂子。”
连喊了好几声,王菊芬都心不在焉的没有反应。
眼见着他们就要错身而过了,宋南音拉住了王菊芬的胳膊。
“菊芬嫂子,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你也不答应。”
“南音妹子。”
王菊芬像是见到救星,忙把宋南音拉到一旁。
“南音妹子,你得想办法救救我呀,我听说吴文贵留下了一个日记本,那上面有我……”
“那上面没你。”
宋南音从裤兜里摸出几个纸团:“有你的那几页,我都给撕下来了。”
王菊芬接过来,展开看了两眼,气得刷刷刷撕成碎片,抬手一扬,扔进了路旁的水沟里。
然后她红着眼眶一把抱住宋南音:“南音妹子,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宋南音把她推开一些,视线落在她的额头上。
板凳砸出来的伤,除了流血的那一块,周围还青肿了一大片。
宋南音从韩恕那里拿过医药箱,当即就在路边给王菊芬处理起伤口来。
王菊芬关心的问:“南音妹子,我听说你昨天被疯牛伤得很重,今天中午是坐滑竿让人抬回来的,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跑呀?”
“我已经好了。”
姊嫂两人站在树荫下说话。
韩恕就在不远处,捡起地上的碎石,往堰塘里打水漂漂。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掺和女人家的私房话,只要能陪在南音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半个钟头之后。
王菊芬额头上的伤处理好,她们之间的悄悄话也谈完话了。
王菊芬把背篓里的两只鸡和手上的两把挂面交给韩恕:“拿着,这是给你们的。”
韩恕摇头:“菊芬嫂子,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因为南音这一次绝对不会在谅解书上签字。”
“不签字正好。”
王菊芬眼神里满满都是恨意:“这种挨打受骂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刘铁柱能关个十年二十年的,我才开心呢。”
“那好吧。”
韩恕收下她的东西,跟宋南音正要往回走,村路那头突然响起了凄凄惨惨的唢呐声。
一队披麻戴孝的人,哭哭啼啼,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过来。
第63章 大白兔,鼠毒强
这支送葬队伍距离他们还有几百步远,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
“铁蛋,我苦命的铁蛋呐~”
“……”
宋南音从小就有点害怕跟死人有关的东西。
她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两步,藏在了韩恕的身后。
韩恕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王菊芬惊讶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村里七个孩子都中邪了,今天死的是铁蛋,明天死的可能就是二丫或者旺财,后天死的可能就是来福他们了。”
韩恕更加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中邪了呢?”
“村里人都说是因为南音妹子被疯牛追的时候,没人上去救她,所以天降横祸,惩罚村里的人了。”
王菊芬说到这里,看向宋南音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他们都说你是全村人的福星。”
宋南音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福星。”
韩恕却在听到‘铁蛋’,‘旺财’,‘来福’等几个人的名字时,灵光一现:“他们该不会是吃了马桑果,中毒死的吧?”
宋南音心里一紧:“马桑果?”
她前世有研究过马桑果的毒素。
马桑果的毒素会导致人体频繁的强直抽搐,如果不及时解毒,会导致脑水肿、呼吸衰竭,从而令脏器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但要说致死率,似乎还差了一点。
宋南音心下思量的这片刻功夫,送葬队伍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披麻戴孝的一群人,看到福星宋南音,他们都虔诚的双手合十,弯腰行礼。
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内心惶恐自责,只求老天爷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宋南音心念一动:“我能看看铁蛋吗?”
“啊?”
铁蛋的家人都大为震惊:“宋南音同志,我家铁蛋已经死了。”
宋南音上前:“万一还有救呢?”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铁蛋家的人激动起来。
他们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宋南音同志,我们知道错了,昨天你被疯牛追,我们不该见死不救,只要你能救我家铁蛋,我们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把棺材打开,我先看看。”
宋南音往那口又薄又小的棺材走去。
韩恕背着她的医药箱,紧跟其后。
王菊芬胆子小,本来想扭头离开的,但是见附近的村民都围拢过来,也就跟着大家,好奇的伸着脑袋张望。
“怎么回事儿?宋南音要开棺?”
“她一定是想救铁蛋。”
“铁蛋都死了,还能救吗?”
“宋南音是福星,她说能,就一定能。”
大家小声议论着。
宋南音走到那口小棺材旁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铁蛋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黑黑壮壮,就算‘死’了,那脸色和形体也还没怎么改变。
只是,他身上穿着红红绿绿的纸衣服纸裤子,头上还戴着纸扎的帽子,看着实在有些瘆人。
宋南音鼓起勇气,把手从他的纸衣服里面伸进去,在胸口处摸了摸:“我应该能救。”
“太好了。”
披麻戴孝的一群人,跪在地上开始邦邦邦的磕头,哭的哭,嚎的嚎,说什么都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韩恕熟练的打开医药箱:“南音,你要什么?”
宋南音伸手:“刀。”
韩恕取出一把小刀递给她。
宋南音拿起小刀,掂了掂,又对韩恕道:“能把这棺材拆了吗?”
“能。”
韩恕手上一用力,又小又薄的棺材变成了几块木板子,散开在地上。
宋南音用刀在铁蛋的左手食指上横着划了一刀,又竖着划了一刀。
乌黑的血很快便流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给铁蛋的右手放血。
铁蛋躺在板子上,两手垂在身侧,乌黑的血就滴答滴答不停往下掉,不一会儿,在地面积成了一汪小小的血泊。
与此同时,宋南音把银针一根一根刺入他的穴位。
在场所有人都屏气凝息,生怕惊扰到她的施救。
十多分钟后。
突然有人惊呼:“动了动了,我看到铁蛋的手指头动了。”
韩恕也看到铁蛋的手指头动了两下。
他满是敬佩的看向身边的宋南音:“南音,你可真厉害。”
宋南音浅浅笑了一下。
得幸亏铁蛋吃下去的马桑果不多,不然的话,她也不敢保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救活铁蛋。
即将下葬的铁蛋,就这样被宋南音救活了。
福星!
宋南音一定是他们桑枣村的大福星!!!
大家奔走相告。
不多一会儿,其余六个中毒孩子的家里人,也都背着孩子前来求救了。
稚子无辜。
宋南音再怎么恨这些村民,也不可能把恨意转嫁到这些无辜的孩子身上。
救一个是救,救七个也是救。
宋南音当即就让村民在路边搭了个简易的医疗台,让他们把孩子放在上面,然后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放血排毒。
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围观,导致整条村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就算隔得远,看不见,他们也要凑过来沾沾福星的福气。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宋南音终于把最后一根银针从孩子体内取了出来:“好了,他们没事了。”
“恩人呐!”
“福星啊!”
全体村民都跪了下去,双手伏地不停的的磕头。
宋南音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福星,我是医生。”
“你就是我们的福星!宋南音同志,我们向你道歉,昨天是我们错了,还请你不要怪罪我们。”
愚昧的村里人,把宋南音当做了神明一般的存在。
宋南音跟他们也解释不通,便对那七个孩子的家里人道:
“孩子们的命虽然是救回来了,但是因为救治不及时,长时间的脑水肿可能伤害到了他们的脑神经,后期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你们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活着就阿弥陀佛了。”
他们千恩万谢,又说了一堆感恩的话,抱着各自的孩子回家了。
天黑前,村民们也都陆陆续续散了。
*
晚上。
宋南音检查了一下韩恕后背上的伤。
被断牛角顶破的地方,恢复还算良好。
宋南音见他的伤口既没有发炎也没有红肿,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入睡。
入夜。
降温了。
宋南音睡醒一觉,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咳嗽,有人在打喷嚏,还有人在抽泣。
吴全有带着那帮村民,该不会又跪到她院子里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