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吼声大得把在主席台上念奖项的校长都吓了一跳,扶扶眼镜朝他们看过来,其他班的老师也在转头朝他们看过来,对着他们班主任笑,搞得他们班主任站在排头又是骄傲又不好意思,解散的时候跟那几个调皮闹得最凶的男生喊着臭小子。
拿了第一,各项荣誉也最多,大家都开心,解散的路上都是说不完的话。
玩得好的几个人过来搭着她肩问她去吃什么。
她这个时候只想去找林嘉远,婉拒了她们的邀请,“你们去吧,我要去找我朋友。”
几个熟悉的女生拖着长腔,秒懂:“知道了,肯定是去找你的青梅竹马——”
在这样意味不明的长腔怪调里,她闹着让她们闭嘴不要乱想,就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已。
可是说着这样的话时,她看不见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只知道那天本就因为高兴而上涨的温度此时更烫了,烫得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刚刚欢呼吼得太用力,还是因为她们现在的起哄。
她越是不让说,她们越不消停,又是羡慕又是起哄说着:“只是一起长大而已——咦,弥弥,你要不要借个镜子看看你现在嘴角都要扬到后脑勺了?”
“那是因为我们班得了第一我高兴!”
“什么高兴能高兴得脸这么红?”
她们七嘴八舌,起哄声越来越大,都招来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回头看她们。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要去捂她们的嘴,但她腿疼着,不方便像平时那样张牙舞爪,很影响她的发挥,推推搡搡地撞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她本就撞过来重心不稳,腿又疼着不方便,这一下拉扯到了伤口,她顿时痛得龇牙咧嘴,都没顾上赶紧起来。
没注意到她们尴尬咳了一声,连忙过来拉她,把她从对方身上拉起来。
她痛着站回来,还不知道自己身后撞的人是谁,然后就听到宋东宁那个嘴碎子很夸张地惊恐:“不是吧弥弥,你、你你,你看上我们少爷了?”
这话一说,她的脸顿时就热了,是一种热血冲上脑门的热,急躁就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她回头,旁边正好是宋东宁他们几个打篮球的男生一起,沈既白就在她的旁边,但他的视线只在她急躁反驳的脸上落了一秒,而后冷淡移开。
宋东宁还不在状态,沉浸在自己的巨大信息量里:“那、那她们刚刚说你脸红,然后把你往沈既白身上推,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上了——”
“当然不是!”
她立马打断宋东宁后面的胡说八道。
宋东宁也看出她是真急了,茫然道:“是我误会了吗?”
“当然啊,我怎么可能——”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口,闭了嘴。
“好吧好吧。”宋东宁还要再问,一抬头,看见沈既白已经走远好几米了,连忙追上去,“先走了啊,晚自习再说。”
他们走远后,几个女生也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弥弥,我们刚刚也没注意他们从旁边经过。”
“吓死我了,幸好沈既白没生气,他生气的话肯定很吓人。”
她又重新闷了起来,只说了句:“没事。”
可他在前面头也不回,刚刚从她脸上冷淡移开的那一眼,又和昨晚最后一次见面的背影重叠。
她好像也大概懂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压抑。
他在生气。
不是往常那样只是惹他不高兴,而是真的在生气。
她觉得胸口的压抑都要溢出来了,郁闷无比地赞同道:“他生气确实很吓人。”
只是靠近他都会被他的低气压逼得窒息。可他怎么老是不高兴,真的很难相处。
第28章
她还是去主席台下面等着林嘉远忙完一起吃饭, 运动会今天就开完了,不用再做明天的准备工作,倒是没有等多久。
但她很郁闷, 林嘉远都有所察觉,问她怎么拿了第一还不开心。
她重重吐了口气, 也无法缓解满胸腔的郁闷,只能概括道:“跟同学闹矛盾了,对方现在在生我的气。”
“关系很好的同学吗?”
“一般吧,不怎么说话, 但他脾气不好,我这一整天都如坐针毡, 我们座位还坐得很近, 等会儿回了教室还得受罪,气氛很难受。”
她郁闷得不行,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了。
林嘉远问道:“是因为什么闹矛盾了?”
林嘉远是想帮她想想办法, 但是提到话题的源头,好像就是因为说到了林嘉远。她憋了好久,连原因都没法向林嘉远说出口。
她再次仰天吐气, 郁闷道:“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明明是他一直在说我不想听的话,我都没跟他生气, 他还先生气,什么人啊。”
她越说越郁闷,从小就是直肠子跟谁都有话直说,基本上没有跟人闹过别扭, 就算是惹人不高兴了也基本上当场就能说开,因为她就是憋不住难受, 熬不过第二天。但是沈既白,她又不敢跟他多说,她都怕再说下去惹他更生气,所以憋在心里越别越郁闷。
她闷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越皱越难受。
林嘉远抬手捏了捏她气到鼓起来的脸颊,“别生气了,如果想和对方继续好好相处的话,找时间再跟他沟通一次。如果没有这个打算的话,以后只当做普通同学就好。”
她更难受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跟他沟通好困难。”
“把你想说的话都说了就好,至于对方想不想听,能听进去多少,是对方的事。但是我不想看到江同学因为憋在心里而难受。”
她抬起了头,林嘉远对她柔和地微笑,她的烦闷消解了一大半,点了下头,“好吧,我再试试。”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林嘉远居然在捏自己的脸。
她后知后觉地顿了两秒,林嘉远已经把手拿下来了,她的红温才窜上脑门,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能捏我的脸。”
“不好意思啊,因为很可爱。下次,我跟江同学说一下,江同学同意了再捏,好吗?”
“……”
怎么听都像是哄小孩的说辞。
她红着脸转回头,嘴硬道:“下不为例。”
“好。”
和林嘉远吃完饭回教室后,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分别前,林嘉远知道她心里还揣着郁闷,跟她说着不用担心,尽力就好。她乖乖点了个头,心情放松了一点。
回了教室,许多人都已经到了,沈既白的座位仍然空着,但她只是看着他的桌椅都不由自主犯愁,头一次为了跟一个人说话在脑子里提前打草稿。
不过教室里人多,她很快就跟别人聊天把这事岔开了。
课代表也陆陆续续去找各科老师问了作业回来,但是这两天都在开运动会,没有什么上课的进度,各科老师布置作业都只安排了自行预习四个字,课代表回来在黑板上把四个大字往黑板上一写,各个都起哄着拍桌子。
随后是回了教室的赵为,打开了投影屏,有人问道:“班长,哪个老师今晚还要讲课啊?”
“老赵让开的,给你们放电影。”
一听晚自习是看电影,这一举动得到了大家的集体高呼,像炸开了锅,被随后进了教室的班主任吼了一顿,不过班上拿了第一的分数、全年级最多的奖项,他也就佯装摆摆谱,脸上的笑容藏不住,吩咐大家把灯关一关,后门也关一关。
这种热闹的事她跑得最快了,座位又是在后门,所以老师话刚说完就起来要去关教室后门。
只是门推过去的一瞬,沈既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正要进来。
这一整天对她的爱答不理,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他眉眼的冷淡直截了当地投入视野。
她下意识就松了手,显然这一举动的反应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连神情变化都没有,视线也冷淡从她脸上移开,径直进来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她讪讪继续把门关上,回了自己的座位。
后门这个角落的这一瞬僵冷没有被别人察觉,教室里仍然沉浸在即将要看电影的兴奋中,后面陆续回来的同学一进门看到这关了灯开着投影屏的氛围,表情秒懂变为兴奋,飞速回座位坐下。
因着这一个照面,她整个晚自习都不太自在,身后那尊大佛的气场太强了,总有种他在盯着自己的感觉,如坐针毡,虽然他今天一整天对她都是爱答不理。
但她还记得林嘉远教她的,试着最后沟通一次,如果听不进去就算了。
电影放完,教室里的灯亮起来,坐了没几分钟也到了放学的时间。
大家收拾着东西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讨论着刚刚看的电影的内容,她借着转头跟别人说话的角度,用余光偷偷看着沈既白还没有走出教室,然后又继续跟别人聊天拖着时间。
当他拽出书包走出教室,她也连忙跟同学说拜拜,后脚跟上。
因着在教室里多待了好一会儿,已经过了放学的最高峰期,走廊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他的背影一目了然,就在前面几步的距离,还没走远。
她跟在后面,脑内想着怎么上去找他,万一他爱答不理,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话题继续。
她满脑子的纠结惆怅,还得小步跟上他的脚步,生怕跟丢了他直接一车开走了,那就还得再憋屈一晚上。给他发微信那就更没机会了,除了一个加上好友的系统消息,就只有一个冷漠的转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回她微信的样子。
他人高腿长,哪怕是用他最平常的脚步也快得让她费劲才能跟上,更何况这会儿她膝盖还在疼,所以下楼梯的这一段路在后面跟得很辛苦,原来前几次跟他走在一块儿全是凭他心软让着。
偏偏这时候还碰到认识的人,回头看到她,惊喜喊着:“弥弥,你怎么走这么晚啊?”
她拿腿当借口,“腿受了伤,高峰期太挤了,所以晚点走。”
“噢噢,你伤得好严重啊。”
“没事没事,都是擦伤,只是这几天比较疼,过几天就能愈合。”她往前找着沈既白的身影,她连忙道:“改天再玩,我先走了啊。”
“好,下次见。”
他已经下了楼梯,下一步就消失在了楼梯尽头,她挪着受伤的膝盖继续跟上。
但是好在,他的脚步似乎放慢了,她跟在后面也不再有压力,只是怎么跟他开口说话,她还没有想好,仍然踌躇不止。
走出了校门,再往右拐,过了马路,就是他上车回家的地方。
右拐方向的墙角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她脚步放慢,开始犹豫。
但在走到右拐的墙角,蓦然撞上沈既白的身影。
他就站在墙角处,低垂的视线看着她。
公交车站在另一个方向,只有少数朝这边走回家的学生会从这个方向走,这段路偏冷清,这会儿又已经过了高峰期,长长一条路灯照亮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她面前。
灯光稀稀落落穿过沿道的树桠,零星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垂眼看着她,只说了三个字:“跟着我。”
“……嗯。”
“找我。”
“嗯。”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她低着头,如实道:“不敢。”
果然,他的呼吸沉闷起来,他看起来又像要生气,但是问她:“腿疼不疼?”
“疼。”一说到疼她就忍不住抱怨,她最怕疼了,“你走路也太快了吧。”
“后面不是慢了?”
感觉到他向她伤口看过去的视线,她下意识就把那条腿往后撤了撤,“你别看。”
他的一切都很烫,呼吸、体温、手掌,包括视线。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是因为他的气场太强,所以他周遭的一切都难忽略,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会像燃烧一样滚烫,那种心惊肉跳的心悸感很陌生,她很想逃避。
他倒是没再继续看下去,说道:“上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坐车就可以了。我找你是有话想跟你说。”感觉到他的耐心,她挠了挠脸,脑子里打的草稿全都忘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干脆问道:“你今天是在生气吗?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他静了一会儿,语气似乎有点无奈,“我没有生气。”
但是相比起他语气里的这点无奈,他的话更让她诧异,她当即变得惊恐:“你这还不叫生气?那你生气得有多吓人。”
她的反应逗乐了他,他笑了一声,“吓到你了?”
“很恐怖好不好!我今天从你身边经过我都大气不敢出。”
“是吗。”他眉骨微抬,并不太相信,“我看你今天玩得挺开心的,又是跟宋东宁扔纸团又是跟别人下五子棋的。”
“?”她懵了一下,“你怎么看得见。”
“我就在旁边,我不瞎。”
“但你不是没看我们这边吗?”
“我耳朵也不聋。”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她言归正传:“那你今天怎么一直那么、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