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也不知是家属院谁家的穷亲戚来了,还是个孤身的女孩子,后几天肯定会传来消息的,她们只需等着就行。
下车后,李筠继续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前走去,看到三号家属院,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说她到的时间刚刚好,正是大家下班的时间点,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这么突兀的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纷纷投去鄙夷或好奇的眼神。
大门内,于淑兰一边给自己的乖孙扇风,一边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门口。
根据她的估算,孙家那个小女儿也就是这几天到,她可得趁第一时间打探好信息,争取好好剥一剥赵玉梅那人的厚脸皮。
终于,在她翘首以盼的眼神中,忽然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子,隐隐约约看起来还有点五年前的样子。
她飞快地推着手里的婴儿椅,快步跑到李筠面前,好奇地问:“你可是孙家的小女儿?”
此时人本就多,于淑兰弄出的动静不算小,加上之前大家都听过孙家的事几耳朵。
于是,在于淑兰出声之后,大家都默契地放慢脚步,耳朵都朝着两人的位置伸去。
李筠很快就在脑子里找出来人的信息,微笑着喊道:“是我,于婶子。”
“哎哟!我们小筠在乡下可是受苦了,你看看你这张小脸都没点肉,看起来哪还有五年前的样子,难不成你在乡下你妈都不给你寄钱的?”
“每个月三块,够养活自己的。”
李筠腼腆一笑,眼神中却透露出心酸与痛苦,陪上那干瘦黄黑的脸,以及灰扑扑的装扮,讽刺意味十足。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在心里唾骂孙家那两个不要脸的长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每个月只送三块钱,三块钱都不够孙家吃几天饭的。
而且孙家现在是除了上初中的孙文军,其他人都有工作,只寄三块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再看看李筠现在的模样,多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要受此折磨?孙家夫妻真不是人。
于淑兰也是一边唾骂,一边准备看好戏,继续打探道:
“诶?我看你这大包小包的行李带回来,是准备这么回来就不回去了吗?”
这个也是大家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一个个恨不得有双透视眼,将李筠带来的行李,扫视几遍,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筠放下手中的行李,立即在水泥地上荡起一阵灰尘。
面对大家问话笑而不语,但是行李的分量可以暗示一切,要不是决定换个地方定居,谁会带上这么多东西?
第4章
找茬
众人一边扇开眼前的灰尘,一边再次将眼前的之人打量一遍。
李筠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细语地询问:
“于婶子,我们家现在还住在原来的老地方吗?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看这家属院都大变样了。”
说起家属院的变化,最自豪的自然是住在这里享受的一众工人家属。
听到夸赞的话语,看着李筠这个半个乡下人心中的优越感更甚,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嘴里却还在说着没什么。
于淑兰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其他,一听这话,立即起了心思,作势就要拎起李筠脚下的行李。
当她一拎起来,立即在心中唾骂:这袋子里面装的是石头吗?居然这么重?
微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一想到自己都是为了打击赵玉梅那个死女人,浑身仿佛突然涌出一股力量,一手行李,一手孩子。
笑着对李筠说:“没换地方,你们家还是在三楼的最左侧,至于其他的变化,你看看就知道。不过你妈怎么也不在信里和你仔细说说?要不是我们还记得你,你来家属院都要抓瞎了。”
在于淑兰的一番暗示之下,众人立即对着李筠露出可怜的眼神。
“来!于婶带你进去,你们家现在应该是大嫂在家带孩子。不过,你应该都还没见过大嫂和大侄子,都是一家人,待会儿相处一会儿就会熟悉了。”
说着,她就拎着行李,带着李筠一路往三号楼的位置走。
好事的不止是于淑兰一人,赵玉梅的嘴在家属院解怨的人可不少,一看于淑兰都要去孙家看戏了,她们赶紧拎起李筠的另一个行李,紧跟着往孙家走去。
于是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孙家走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去打架的。
李筠一踏上楼梯,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阴暗潮湿的墙角、忽明忽暗的电灯,还有时不时从楼梯口传来的异味,都让她默默将场景与后世的描绘一一对应上。
这些五六十年代修建的楼房,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楼道上各家各户的门口都堆着一大堆东西,走路时都有些难以下脚。
可带路的于淑兰就像是敏锐的排雷兵似的,矫健地在每个空地落脚,没有碰到地上的任何东西。
反倒是李筠第一时间有点反应不及时,但最后还是凭借瘦弱的身躯来到孙家门前。
于淑兰像是丢开包袱似的,迅速将手里的包裹丢在地上,以她的眼光来看里面也不可能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下一秒,激动地对着孙家的门使劲拍打:“砰砰砰!”
剧烈的声响迅速引起吴云的注意,她慌忙将手里的鸡蛋糕全部塞进儿子手里,“圆圆自己吃,妈妈去看看是谁来了?”
孙博远根本就不在乎妈妈的话,只要自己有好吃的就行,一拿到鸡蛋糕,直接全部塞进嘴里,只有吃到自己嘴巴里的才是自己的。
吴云一边走一边将自己手上和衣服上的气味拍散,一打开门,就看到于淑兰的那张笑脸。
脸上立马露出温和的笑容,喊道:“于婶是有什么事吗?”
于淑兰在看到吴云的那一刻立马眼冒精光,当即把自己身边干瘦的李筠推出去,积极地介绍道:
“想来小云你也还没见过自己的小姑子?这就是五年前下乡的李筠,说起来你们俩最后一个字还是同音的。现在成为了一家人,可真是有缘分。”
吴云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干瘦穷困,与城里人有着很大区别,特别是和孙薇对比之后。
李筠对于自己的形象也是无可奈何,不干活就没饭吃,她穿来的时候,因为生病还欠了别人不少钱。
为了偿还债务和修养身体,除此之外还要学习和劳动,她根本没时间或者说没机会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相信这具身体只要有时间修养,缓过来后肯定也是个清秀的美人。
吴云心里立即荡起一圈圈怜惜的涟漪,心疼地看着眼前人,微笑着说:
“原来是小妹,快进屋。请几天家里就收到信说是你要回来,可是大家也不知道具体的日子,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到。所有大家有事都是去上班了,你先进来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大家就下班回来了。”
李筠看着眼前的大嫂,心想:难不成这孙家还娶了一个小白兔似的媳妇?与他们家的家风可不搭。
不过,吴云与自己的事毫无干系。
于是,她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回道:“是我,大嫂。家里人都需要上班,我明白的。主要是这火车路上总是停停靠靠的,也不准时,所有就没有告诉大家我回来的具体时间。
还要多谢谢于婶,有着一副热心肠,不然我恐怕连家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吴云当即感激地看着于淑兰,心想:想不到平日里于婶与婆婆的关系这么差,居然还愿意给自家人带路,真是看不出还是个如此恩怨分明的人。
这可把于淑兰看得脸红了,只是她皮糙肉厚,在风霜经年累月的侵蚀下,周围人看不大出来。
要是与赵玉梅那样不要脸的人呛声,于淑兰自然是不怕的,可要是对方示弱,她就真的没办法。
因此看着吴云那小鹿似的眼神,立马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
而且念着此时赵玉梅那个家伙也不在家,她逞再多威风赵玉梅也看不见,歇了心里的念头,对着两人说:
“正好也快要到做晚饭的时间,人我也送到家了,你们嫂姑两人也可以趁机亲近一二。”
说罢,转身就走。
特意跟着她一起上来准备看好戏的人,瞬间呆滞,心想:画面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
不过,打头阵的人走人,她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只得暂时退下,一一笑着与两人再见,还说有机会就来家里看看。
人群都散去之后,吴云当即捡起地上的行李,对李筠说: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又坐了那么多天火车,肯定很累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把这些行李放到你睡得房间。”
说到房间二字的时候,吴云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只是一个用阳台改造出来的狭小空间,夏热冬冷,实在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再加上李筠带来的这两大包行李,估计就只有一个平躺的位置休息了。
李筠自然不可能将行李交给吴云一人,对方看起来比自己的力气还要不如。
于是拎着另一个袋子跟在吴云身后,来到简陋的阳台前。
吴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不好意思地说:“家里面的空间有限,知道你要来,公公特地连夜给你加修了阳台,这看着小,但是也能有个自己的空间。”
“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行。”
李筠对此并不在意,一个阳台而已,她要的可比这珍贵的多,而且比起和孙薇那个恶心的人睡一起,还是独立的空间更得她心意。
两人还在阳台整理床铺和行李,匆匆赶回家的赵玉梅一进家属院,就看到大家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点头之交的人,现在居然直接当做没看见自己,一溜烟似的就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走在拥挤的楼道上,时不时还有人怪模怪样地挤开自己的位置,这可把赵玉梅气得够呛,当即怒吼道:
“是哪个不要脸的贱货敢挤老娘?要是被我知道,别怪我赵玉梅不给你面子!”
她的怒吼并没有迎来其他人的恐惧,反而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轻蔑,甚至有人还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
“呸!亲娘还不如后娘亲的家伙!”
“这个孙家的人可真是人模狗样,以前在大家面前还装得怪好的,真是看不出来还是这种人……”
“啧啧啧!”
发出感叹时,还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就在赵玉梅还继续被人堵在楼道里,艰难地往三楼爬时,与她素来交好、臭味相投的人慌忙挤到她身边,激动地说:
“你知道吗?你家的那个二女儿回来了!”
“什么!”
赵玉梅目眦欲裂,立刻明白自己现在有如此遭遇的缘由,肯定是回来的李筠说了她的坏话。
好友看到赵玉梅惊讶的表情,立即来了兴趣,继续补充道:
“你可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女儿据说都快要瘦成一把干柴,看着可怜兮兮的。而且这次回来还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据说是要回城长待呢。”
一听这话,赵玉梅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从拥挤中的人群扒开一条道。
等到她出现在李筠面前时,整个人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裳都被扒得乱糟糟的,头顶也像是顶了一个鸟窝。
让孙博远看到,乐呵呵地直喊道:“叫花子!叫花子!”
而赵玉梅此时却顾不得其他,一看到与吴云一起背对着自己的人,当即挥起自己的大掌,对准李筠的脑袋狠狠拍去。
李筠很快就意识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手迅速抓住控制的大手,找准关节,五指轻轻一捏。
只听“咔嚓”一声。
紧接着传来的就是赵玉梅疼彻心扉地尖叫声:“啊!”
第5章
孙家辛秘
这一声痛苦的哀嚎足矣让周围的人户听到,尤其是正好作为她们正下方邻居的于淑兰家。
猛地听到赵玉梅痛苦的声音,她第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想:在这家属院有谁还敢打这个泼妇的?
殊不知楼上此时又换了一个情景。
赵玉梅感受到手腕处钻心似的疼,下意识地往前倾倒,借此想要用另一只手将李筠打倒,将自己解救出来。
而李筠则是快步往后走,转动自己手里的胳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赵玉梅的胳膊压在其后背上,让其无法挣脱。
这下子赵玉梅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嘴里吱吱呀呀地喊着:“啊啊啊啊!你个倒霉的赶紧给我松开。”
“谁让你忽然出手想要打我,这只不过是我这些年形成的身体反应罢了。”
“我刚刚就是有点生气,现在气消了自然不会打你,你先松开手,妈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听到这话,赵玉梅脑子里忽然出现不好的想法,在她看来,穷山恶水出刁民,而她这个女儿在那么恐怖的地方好好的待了那么多年,手里肯定有活,她这个矜贵的城里人估计不是对手。
只得赶紧服软,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讨好。
亲眼见证如此反转画面的吴云,内心倍受震撼。
她不知道这个两人之前就形成的“友好”交流方式,还是真的彼此关系不好。
但她身为赵玉梅的儿媳,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看着婆婆痛苦的表情,赶紧劝阻道:
“对呀!小妹,妈的脸看起来都疼到苍白了,不似说假话。”
李筠给了这点惩罚只算是开胃小菜,要是赵玉梅还敢伸手,她可就不能保证其他。
于是,将手里的手腕轻轻一甩,从空中滑过,又是一声细微的“咔嚓”声,胳膊重新回到赵玉梅的控制之下。
这下子赵玉梅也才有心思专门观察眼前之人。
肤色比起去之前的确黄了不少,可看着那双精明的眼睛,气色却比之前强上许多,隐隐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看起来的确是在乡下经历了一番磨砺,让人心生恐惧。
赵玉梅轻轻转动自己的手腕,脑海中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话,质问道:
“刚刚我听人说,你这次回城是准备长待?家里可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你的地方,你孙叔也只允许你在这里待上几天,到了时间就给我回乡下去。”
或许是手恢复了,加上她自觉已经与李筠形成安全距离,并且待会儿孙家人就要都回来了。
她忽然又有了底气这样与李筠说话,并且还鄙夷地将李筠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评估她自己回城的能力。
李筠不怒反笑,反问道:“原本这五年的乡下是谁该受的?”
赵玉梅的语言系统一下卡壳了,她也清楚当初自己亲自劝说,才让女儿愿意代替应该下乡的继女去了乡下。
可当时她不也是无可奈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