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雯敏看到这一幕，有些恶意地说：“这算不算报应！”
“算。不都说了雪天路滑，走路不看路，都是该的。”
黎绵的语气也不好，眼睛死死盯着杨宇教授倒下的雪堆旁伫立的提示牌，上面的雪天路滑是一点也不看啊。
“今天真的是流年不利，怎么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人？”
“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忍耐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的全国各地学者，绝大多数都谦卑自持，像是杨宇教授所带领的团队这种类型的，还是稀少的。
李筠三人的工作做起来也更为容易，但是她们也注意到，来人中，面对男同志领路和女同志领路，双方的态度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三人面对这种隐形的区别，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站在冰天雪地里两个小时，三个人即使穿的厚，现在也快要感受不到脸和腿的存在了。
钱雯敏忍不住搓搓手，提醒道：“时间到了，我们也快点去会场吧！估计我们再晚一点就要错过开幕式的热闹场面。”
黎绵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会，之前还在为自己主持议题也紧张，现在听到钱雯敏的话，心情也开始激动起来。
两人推着李筠的身体不断靠近会场的位置，还好别人留了一个可以进入内场的小门，三人才得以在校长讲话前匆匆溜进去，坐在最靠后椅子上。
三人刚坐下，就听到前面传来响亮的声音。
“在此，我代表首都大学物理研究所欢迎各位的到来！”
“啪啪啪！”
下面立即传出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台上的各个学界泰斗身上，像是她们之前遇到的秦会长就在其中。
钱雯敏趁着这个激动的氛围，大家都没有心神顾及其他，伸长脑袋往前面坐着的人群看去，似乎要找什么人。
李筠看着她就要将自己的头伸到前面人的肩膀时，赶紧把人拉住，凑在耳边低语：“别弄出什么大动静。”
钱雯敏迅速回道：“我有分寸的，对了，你觉得海市的那个教授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摔得那么重，加上年龄大了，估计要休息几天吧。我们这个学术论坛很重要，但是也没必要带着伤病来。”
“我看不一定。”
说着，钱雯敏的眼神还是在向着四周打探情况，很快她就牢牢抓住李筠的胳膊，嗓子压制着激动的声音喊道：
“你看你看！”
李筠迅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最右侧靠墙边的过道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对方坐在轮椅上，推着他的并不是早上气焰最嚣张的那个学生，而是其他两人。
这下子钱雯敏脸上的笑意更浓，自夸道：
“我就知道像他们这种人，肯定不愿意错过这种能够结识人脉的机会。就算是尾巴骨碎了，估计都要扛着轮椅来，说明我的眼光没错。”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骄傲地抬起下巴。
之后，也就不再关心其他，专心致志地听起副校长的讲话。
“此次以首都大学物理研究所为首，号召众多学界人士参加这十几年才有的一次盛会，是我们的荣幸。此次学术论坛共为期一周，首日我们进行的主要活动是……”
之后的内容就是一些场面话和简单的介绍，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
今天也是第一天，大家刚刚来到首都，作为东道主最需要的还是做好宾客的欢迎工作。
开幕式结束之后，三人跟着大家一起混了一餐高标准餐，才一起回到研究所。
李筠两人正要开始和秦浩继续早上的工作，就听到有人来传话，说是姜教授有事找两人。
李筠和黎绵有些不解地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时候教授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两人谈话，按照之前的安排，现在教授应该在与其他同行好友交流才对。
但是，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找她俩。
两人迅速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姜文泽教授的办公室。
门没关，两人直接敲击门响之后自动进入屋内。
李筠看着姜教授喊道：“老师，您有什么事找我们？”
姜文泽转身愧疚地看着两人，解释道：“早上发生的事情，老师也是现在才知道，要对你们俩说声抱歉。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可以拒绝。要是有什么人因此来找你们俩不快的话，告诉他们直接来找我就行。”
姜文泽说的是早上，沈所长为了研究所所谓的面子，把他的两个正在准备分会议题的学生拉去迎宾的事。
明明一天后就是两人作为微电子所代表人物上台的时间，居然还有人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把人带走，想想姜文泽就觉得自己一肚子火。
觉得是不是沈海那个家伙觉得自己现在管理行政，就可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做事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就会那些歪门邪道。
李筠两人现在才意识到，老师居然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来道歉的。
她们俩都非常明白这件事和老师并没有什么关系的，都是沈所长自作主张的结果。
听到道歉声的时候，两个人飞快摆手，黎绵慌张地说：
“不过就是去门口站了两个小时，教授您没必要道歉，就当是我们为研究所多做一点贡献。”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俩的任务，我是提前安排好的，出现这种意外，也是老师考虑不周。记得下次不要什么人说话就乖乖地跟过去，特别是……”
虽然姜教授没有把人名说出来，可是李筠和黎绵都明白，教授说的是沈所长。
顶着姜教授严厉的眼神，两人重重点头，保证道：“往后必定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这件事暂时先这样。你们三人负责的分会议题准备的怎么样了？”
“全都好了，我们现在就是在排演当天的具体流程，并做一些突发情况的准备。”
“突发情况？”
“我们预计后天如果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提问，所以正在积极准备当中。”
李筠知道像是这种高端的学术论坛，别人除了看成果，那也是要提问的，特别是面对一些后起之秀，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基础取得这样的结果，在某些程度上，查探学术舞弊。
闻言，姜文泽满意地点点头，“那好，你们继续自己的思路，老师当天也会去会场观看的。”
“不会让老师您失望的。”
李筠和黎绵异口同声地回道。
之后回到办公室，两人对着秦浩无奈地笑笑，今天这个早上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秦浩也没有想到，他不过就是今天晚到了一点而已，来到研究所就面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看着时间不早，才无奈地去了开幕式的会场，在那里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同伴。
刚刚还没说上话，又被姜教授叫走，真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着时间紧张，他拿起准备了好些天的稿件，问道：“我们现在总算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开始了吧？”
“可以。”
这天过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三人演练。
很快就来到了正式上台讲解的这一天。
或许是大家都对发现ArF 准分子激光的这个年轻团队很好奇，还没到八点钟，内场就已经快要坐满人了。
坐在最前面的黎绵看着如此热闹的场面，手心控制不住地发汗。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两个伙伴，担忧地说：“要是待会儿我出错了怎么办？”
“我们已经排演过无数遍了，相信自己黎师姐，你肯定可以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的。”
秦浩也跟着安慰道：“还有我们。”
可惜，黎绵对着两人笑了笑，两人的安慰只能缓解一点，具体表现如何，估计得看待会儿的即兴发挥。
此时，魏海也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老师来到会场，他知道这个分会场的议题就是那个曾经独立发表了《物理学报》论文的李筠主持。
他也是真的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一个女的居然可以独立发表重点期刊，还顺带发现了ArF准分子激光，这个震惊学界的发现。
一年时间，两个方向的研究，再加上女的这么一个调味剂，是个人都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今天撑着病体也要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揭穿对方的真面目，给学界一个天朗气清的环境。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就一眼假的东西，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乐意参加，差点害的他这个瘸子没座位，真是一群没有公德心的人。
想他如果是在国外的话，早就有人文关怀送到身边，那会像现在一样匆匆寻找座位。
杨宇教授看着自己这个非要跟来的爱徒，劝诫道：
“都说了这个议题和你的身体比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要是真的喜欢这样的学术论坛，届时去国外参加你博士生导师文森特教授举办的也一样。”
“老师您放心，我已经和文森特教授联系好了，邀请函就在路上，我们届时还可以出一趟国际公差。”
“小声点，这种事还没确定就没必要说出来。”
“是是是，都是学生不小心。”
“坐好吧。”
魏海看着简陋的会场，再想到正在漂洋过海而来的邀请函，顿时底气十足，昂首挺胸，像是一只刚打了胜仗的大白鹅。
会场里人声鼎沸，并随着临近开始的时间越来越大声。
就在这时，姜文泽教授匆匆赶到，看着李筠三人，鼓励道：“老师知道你们肯定能够应付的，毕竟再也没有比发现者更了解其中的奥秘。”
或许是姜教授的这句安慰，黎绵的身体总算是松弛一点。
三人对着姜教授点点头，在会场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慢慢走到台上。
看着台上突然出现的两女一男，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人们，突然停下自己还在发声的嘴巴，有些惊讶地看着台上的三人。
之前大家并不清楚这个议题主持的具体性别，在看到人民日报消息的时候，大家猜想大概率是两男一女的组合，这本就超出了学界一贯的惯例，但是出现一个女性还是让不少人意外。
可是看着台上这种明显出乎意料的组合，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个发现居然是女性占据多数的研究组合。
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突然消失的声音，给黎绵带来不小的震撼，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是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李筠的方向，在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李筠更能够给予自己力量。
李筠也不出她所料，看到黎绵投来的可怜眼神，身体向着黎绵的位置倾斜，在耳边低语道：
“就把下面的人看成实验室里面的一根根试管，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这个比喻，黎绵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紧张心情缓解不少，闭上眼又迅速睁开，将下面的听众都当成死物。
而此时，秦浩看到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站在话筒前，开口道：
“非常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关于《论一定条件下，关于ArF分子跃迁能量发射的若干判据》的议题，我是这次主讲之一秦浩，旁边是我的伙伴黎绵、李筠。”
提到黎绵两人名字的时候，两人依次对着下面的人群招手点头示意。
当李筠的面容露出来的时候，魏海直接攥紧自己撑着手臂的椅子扶手，他没有想到今早迎接自己和老师车辆的就是对方。
一个能够作为迎宾的花瓶人物，可见在物理研究所中的地位很低，更让他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个李筠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两个震惊世人的发现。
面对这种背后有靠山的人，就需要他这种不畏强权的人揭穿，想到这，他不由得厌恶地看着台上说话的秦浩，觉得对方和李筠等人同流合污，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要是有人能够注意到魏海的表情的话，肯定能够看到那名为嫉妒和恼羞成怒的东西。
台上，秦浩的发言还在继续，三人制定的流程安排就是这样。
秦浩负责谈论初期探索原因，引起大家兴趣。黎绵负责讲授研究当中的步骤和意外发现。李筠负责最后的总结和提问。为了议题的时长考虑，内容有一定的详略变化。
当然，要是其他两人觉得自己也能够应付的话，也可以选择回答，李筠只是那个负责兜底的人，这也是秦浩和黎绵这几个月形成的共识。
他们发现不能以常人的情况去推断李筠的知识面，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早就已经是两人的“前辈”了。
很快，随着两人的讲解，所有人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
魏海却还在嘴里碎碎念这次的议题，觉得她们三人在藏着掖着什么东西，这个议题不清不楚，根本就看不出具体的主题和内容，也不清楚他们得到深紫外光源是怎么取得的，真实性待考证。
只有当李筠开始出声的时候，他才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台上。
听着对方有理有据的讲解，他却还是一意孤行，在李筠问出：“不知道台下各位同志有没有什么地方想要询问的？”
下一秒，台下伸出无数只手，魏海看到自己所在的角落，更是愤愤不平，要不是李筠他导师不会伤了屁股，他也不会伤了脚，现在待着这个角落，说不准连提问的机会都没有。
正如他所想的一般，李筠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坐在前面的人，加上话筒的原因，她也只能选择在前排的人，看着举手的年轻姑娘，李筠对着话筒喊道：
“这位身着军绿色大衣的姑娘请提问！”
因为距离不远，姑娘也不用怎么扯着嗓子说话，听到自己是第一个提问的，许慧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而后在同行人鼓励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身，看着李筠说：
“李同志你好！我是来自燕山研究所的许慧，我想问的问题是：你们刚刚只是描述了对于ArF探索的过程，对于其他惰性气体与卤素气体的化合物在同样的条件下，有没有相同的变化呢？效果如何？”
因为李筠三人对于这部分的内容匆匆略过，没有怎么具体说清楚。
这部分的操作是秦浩进行的，听到提问相关部分，他立即站出来，解释道：
“这是自然的，我们前期的探索主要集中在单质，但是都没有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为此，我们之前才决定分析其他的化合物。至于许同志提到的其他类似化合物，我们主要研究的对象有KrF、XeF2……”
听着就知道三人肯定对于实验过程十分了解，大家也明白了为何选择ArF，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接着大家又陆陆续续交流了许多相关内容。
因为在同一时间内，许多研究所都在对波长更多的紫外光源进行探索，但是最终首次成功出现在众人眼里的就是李筠三人组。
面对先驱者，大家都是有许多的话题想要进行交流，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