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寻真却笑着摆了摆手。
“你留着用吧,这玩意儿我多着呢,要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郁山蝶咬了咬下唇,将控温符重新收回袖中。
虽说眼前这事儿是糊弄过去了,但睡觉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机会单独跟师姐相处。
正当她僵硬地跟着花棉进屋时,裴寻真却忽然折返了回来。
“等等,刚才那张控温符,可以给我吗?”
“啊?”
郁山蝶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地将符纸拿出来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裴寻真一手接过控温符,手指触摸了一番符纸边缘,神色忽然变得紧凝起来。
“你和我小师妹郁山蝶认识么?”
“啊?谁?我……我不、不认识。”
郁山蝶舔了舔忽然变得干涩的嘴唇,眼神飘忽地垂下了头,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大师姐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怀疑自己偷了她“小师妹”的东西?
拜托拜托,不管是哪种,都不要在花棉面前抖露出来啊……
她心中紧张不已,耳畔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砰通砰通”的心跳声。
花棉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往前走了两步,将郁山蝶护在身后,抬起头跟裴寻真对视着。
“裴师姐,怎么了?是兰漪冒犯到您了吗?”
裴寻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紧接着瞥了郁山蝶一眼,将符纸收进自己的飞雪链中轻巧一笑。
“没事,只是忽然觉得她跟我小师妹有些相似罢了。”
她说完,朝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郁山蝶松了口气,不过心中的大石却迟迟未落地。
看来自己应该是躲不过跟花棉共睡一屋了,只能祈祷今晚自己的嘴严实一点,别把不该说的东西全说出来了。
花棉奇怪地看了一眼像块石头一般杵在原地的某人,指了指旁边一张圈椅,示意她坐下。
“站着做什么?刚才还说上了画舫就想吃冰呢,怎么了,看你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有心事?”
“没、没有。”
郁山蝶摇摇头,顺从地坐下后,看着她从空间里搬出一桶又一桶的凉糕冰,忽然感觉自己的水灵根的根处有些隐隐犯疼。
花棉将冰食全摆了出来,等了半天却发现眼前人并无任何动作,当是她矜持,主动起身将一支凉糕冰塞进她手中。
“吃吧吃吧,这也不值几个钱,反正我看这次水苍仙君的两个弟子都在,吃完了再向他们买也没问题。”
凉糕冰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往外散发着白色的寒气。
若是放在往日,郁山蝶早就迫不及待地开嗦了。
但是现在她望着手中的碎冰冰,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不引起花棉的怀疑,她还是装作十分感兴趣地咬了一大口。
冰沙到了嘴中酸酸甜甜,清凉解暑——如果水灵根不疼的话,她早就大快朵颐了,但现在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花棉倒是每样都吃了一点,不时还满足地点点头,又把她觉得好吃的冰食往郁山蝶身前推了推。
盛情难却,郁山蝶本想吃完手上这根凉糕冰就找借口出去一趟,却没想到自己碗中的食物竟然越堆越高,到最后已然垒成了一座小山。
花棉一边给她盛着食物,一边不断地从空间手镯中端着不重样的冰食,嘴上还念叨个不停。
“欣钿她们都不爱吃冰食,我一个人吃着也没劲,不过现在好了,有你陪着我,终于可以大吃特吃了。”
一听这话,郁山蝶把抵在唇尖的拒绝之语又默默吞了回去,只得颤抖着举起了筷子。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自己的水灵根似乎越来越疼了……
正当她一咬牙决定强迫自己吃下这一筷子食物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响动。
“怎么回事!”
“疯了疯了!这树枝怎么回事啊!不受控制了!”
“主上您千万别动,动了会越捆越紧的!”
第67章 六十七
郁山蝶拧了拧眉, 这几个声音中有一个女声格外耳熟,好像是……花茹的声音?
听这意思……难道是花颜被晴元木的枝条给缠住了?
她大喜过望,立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准备出门查探一番, 回眸却刚好对上花棉的目光。
“怎么了?”花棉抬头望向她。
郁山蝶刚想开口, 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反应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仙侍的举动, 顿时僵在了原处。
连自己都能听出来是花颜出了事, 更何况是花棉呢?
花棉都没反应, 自己却如此激动,显然不太合适。
虽说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借此机会撂筷子保护水灵根, 顺带看看热闹, 并不是真的想去救花颜, 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如此殷切。
为了不引起花棉的怀疑, 她只得重新坐回原处,艰难地舔了舔干涩的下唇, 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冰沙。
“没、没什么。”
花棉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放心, 花颜虽然跟我势不两立, 但毕竟是姐妹,我也不会眼睁睁看她出事, 她死不了的。”
郁山蝶刚抬起来的筷子停在了空中。
听这意思, 该不会是……
花棉瞥了一眼她震惊的神色, 忽然莞尔一笑。
“你真当我有那么大本事,连晴元木都能控制呢?”她用指尖点了点屋外的方向解释道, “晴元木喜热,我这屋刚好当着日晒, 她想耍心思偷看我在做什么,正好挡了晴元木吸收热量,这才会被捆起来。不过嘛,这些枝条有金铃珠锁着,最多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自己就掉下来了。”
“哦、哦……”这解释有理有据,郁山蝶无话可说,也找不到理由离开,只得看着碗中的食物,再度愁闷地举起了筷子。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外面的动静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加闹闹嚷嚷了起来,人也似乎越来越多。
在外面的惊呼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后,花棉原本淡定的神色也消失了,她放下筷子,招呼着郁山蝶站起来。
“走,跟我出去看看。”
郁山蝶松了口气,悄悄背过身去将包了一嘴的食物吐掉后,这才小步跟着跑了过去。
一出门,果然有一大群人围在门口。
他们仰头看着被晴元木枝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花颜,七嘴八舌交谈个不停。
“这几根晴元木枝条上的金铃珠都没了,她不会死在这儿吧?”
“应该不会吧,虽然长老们都已经离开了,但宗主是在画舫上的啊,等他赶过来就没事了。”
“那可不一定。”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郁山蝶扭头一看,眼帘中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不正是那个统计组队名单的李师兄嘛。
“师尊有事着急跟裴师姐商量,连我都不允许进入,等他忙完出来,估计花颜早就被这些枝条吸成骷髅了。”
在一旁听着的花茹顿时急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李西风不急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崭新的控温符来,“晴元木喜热怕冷,只要用足够低的温度攻击它的弱处,就能让它主动松开枝条。”
花茹一听,连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做啊!”
这话一出,李西风原本准备掐诀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嗤笑一声,朝花茹晃了晃手中的控温符,然后“刺啦”一下从中撕开了。
“求人之前,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态度?这控温符我宁愿扔了也不救她,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花茹气得直跺脚,然后从自己袖中拿出了好几张控温符。
“不就是控温符嘛,谁还没有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花颜的其他仙侍跟自己一起行动。
“你们尽管拿控温符来用,用一张事后补十张!”
话音刚一落地,原本只是看戏的围观弟子也兴奋了起来。
“花茹姑娘说的可是真的,那若是我们帮了忙,事后也能兑换吗?”
花茹一急起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满脑子都是“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匆忙点点头,含混应下了。
“那是自然,只要在场的人救下我家主子,事后必有重赏!”
郁山蝶在一旁凑着热闹,竟也有些跃跃欲试,若不是忽然被花棉扯了扯衣角,恐怕她也跟着上去了。
虽然自己并不缺控温符,但这玩意儿的价格也是摆在那儿的,用一还十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怎么了?”一连被花棉带着走出人群,她还有些恋恋不舍。
花棉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瓜。
“别白费功夫,你想想,两杯一样温度的水倒在一起,温度会下降吗?”
郁山蝶脑内像过了电一般,顿时恍然大悟。
“对哦。”
两杯50℃的水倒在一起,结果只能是50℃,既不会变成0℃,也不会变成100℃。
要想解救花颜,除非有人一举将温度降到零度以下才行,否则来再多人也没用。
不过很显然,在场这么多人,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点。
毕竟在这群人中,既没有修为到达元婴的人,也没有灵根为冰的人,控温符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平日里热得要死时用来解暑的符咒,稍微降点温度就已经够用得很了。
果然,在众人举起控温符一齐降温后,包裹着花颜的晴元木只是稍微舒展了些枝条,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花茹皱了皱眉,命令道:“继续。”
如此反复,不知道折腾了多少遍之后,晴元木忽然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截被压得青紫的手臂。
众人惊呼一声,连忙朝四周躲闪开来,那截手臂“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噜”流了一地殷红的血,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甜腥味。
花茹一下愣住了。
她在原地怔了半天,忽然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踉踉跄跄地跪倒在断臂旁,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嘴里不知道小声念叨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她抬起通红的双眸,对傻怔在一旁的吃瓜弟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我主上都这样了,你们还敢偷懒?要是救不回来,你们一张控温符都别想拿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想着已经如流水般花出去的控温符,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行动。
郁山蝶本来一直抱着看戏的心理,但如今却越来越觉得奇怪。
虽然在修真界,断个手脚都不算什么,事后用法术接回去就成,但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而且,断手断脚也不算完全没风险,若是在未接回之前人就已经死了,那就算是真神下凡也救不回来。
花茹这么做,倒不像是真的要救花颜。
——反而像是要趁宗主还没到来之前把她活生生地肢解了。
一旦得出这个结论,她看着花茹脸上的表情便更觉得可疑了,若是真心为主上担心,怎么能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呢?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出手把花颜救下来。
虽说花颜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罪不至死,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肢解。
不过,还没等她有所行动,花棉就已经走了上去。
“三师兄呢?”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花茹,居高临下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把三师兄叫过来?”
花茹心里一滞,差点以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她看穿,只得低着头回道:“三师兄……我、我让甜叶去叫过了,他、他已经休息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也没办法……”
她话拖拖拉拉说了半天,最终被花棉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是担心他会带着金铃珠过来,直接就把花颜救下来吧?”花棉冷笑一声,“哼,魇魅丸也敢下,你倒真是条好狗。”
花茹惊恐地抬起头来,瞳孔放大,鼻翼不停扇动。
“你、你瞎说什么呢!什么魇魅丸,我都没听说过,你别血口喷人!”
花棉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这话你最好跟宗主解释,或许主动认罪,剜灵根会没有那么痛。”
花茹脸色变了又变,嘴唇翕张,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着,最终凝成一个灿烂得恶心的笑容。
“没关系,能拉花颜陪葬,我这条贱命也算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她马上都要死了,这里没人能救得了她,没有人!”
郁山蝶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一抹嫌弃之色。
她忽然觉得,花颜充其量也就算个有点坏的笨蛋美人罢了,比起花茹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