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得她鼻中似乎都全是那股恶心的腥臭味——尽管她还戴着能隔绝气味的面纱。
就是现在！
郁山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动用全身的灵力，全部触压在了制冷键上。
“咔嚓咔嚓……”
是怪物躯体结冰的声音。
“咯吱咯吱……”
是怪物躯体结冰后挣扎动弹的声音。
“吼吼吼吼……”
是怪物躯体发现上当后的怒吼。
成功了！
她睁开眼，看着被一瞬间桎梏住的怪物们，胸中大石缓缓落地，刚想催促着凛烬腾空离开，却忽然感觉自己头脑一阵眩晕。
虽然早已做好了灵力池干涸的准备，但再度经历这种事，她却依旧觉得不太好受。
若放在往常，她早就拿出补灵丹磕起来了，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她也只得盘腿坐下来靠在龙角上，尽量减少自身体能消耗，默默等待灵力缓慢恢复。
身下的凛烬少了怪物的干扰，立马抓紧时机，龙尾猛地一抽地面，震得周围树枝上的毛绒果实掉了一地，紧接着腾空而起，朝高处飞去。
怪物噼里啪啦地往地面落去，冻住身体表面的冰块落地被砸碎之后，躯体再度重新组合。
他们下意识便要再度抓住龙尾爬上去，但却因为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望洋兴叹，不断地怒吼着。
但也并不是所有怪物都那么倒霉，有几只在起飞前便躲在了龙尾下方，因此并未受到冰冻攻击。
“食物……”
“食物……”
“不能浪费……”
他们眼眶通红，眼珠浑浊，嘴里喃喃自语。
翻到龙背上后，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龙颈上的两人，紧接着便像离弦之箭一般朝她们扑了过来。
这股猛烈的风令郁山蝶倏地睁开眼，但灵力池干涸的虚脱感却让她无法再行动。
眼见着这群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无力感便越来越强。
就在怪物朝她扑过来的一瞬间，一个粉色的身影忽然起身挡在了她面前。
“啪嚓”一声，怪物一巴掌拍碎了花颜身上的落英帘，但它自己也被巨大的反冲力弹下了龙背。
郁山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颜扭头看了她一眼，急得跺了跺脚，在手上戴着的珠串上一抹，取出一个胖胖的瓶子扔向她。
“还愣着做什么？这是补灵丹，赶紧吃了！本小姐身上这个落英帘碎了，只能给你挡一次，你得快把他们收拾了才行！”
瓶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在快要精准掉入郁山蝶怀中时，忽然被一条长得吓人的胳膊“唰”的一下抢了过来。
“……”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
花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了梁上，紧接着往后猛地退了两步，缩在郁山蝶身后，重新抱紧了龙角。
“那个……各位大哥……我刚才开玩笑的……不是真的想收拾你们哈……”
很显然，怪物是根本不会听她解释的。
更何况，她刚才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怒了他们。
吃一堑长一智。
为了不再被落英帘限制，剩下的三只怪物瞬间重组起来，身躯急剧膨胀，由好几个人组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巨型怪物，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缩在龙角处的两人。
它很确信，只要自己轻轻一抬手，这两人便会立马被扇下龙背，成为自己同伴的美食。
新鲜的、甜腻的、醇香的美食。
它歪七扭八的嘴角微微上抬，缓缓地抬起了三只右臂……
第95章 九十五
“歘！”
在那只滴着血的黏糊大掌快要扇到郁山蝶脸上之际——
刹那间, 从龙身下方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
短短一瞬，底下那群张牙舞爪的怪物们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急剧膨胀起来, 像是被充满气的热气球。
郁山蝶虽然不明白底下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也能清晰地意识到一点：
这正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尽管龙背上的这只怪物受到的影响并没有下面那群大, 但它的行动还是变得迟缓起来, 那本来该重重扇下去的巴掌变成了慢动作, 根本对两人造不成任何威胁。
郁山蝶看准时机, 一个飒爽闪身，躲开它的攻击后, 转手从青雪镯里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凝霜剑。
“嗡”的一声, 剑鸣激荡, 将那巨型怪物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来啊，有本事就和我单挑啊！”
虽说她现在灵力池空空, 但基本的剑术还是能使出来的，只要能趁机把这怪物劈下去, 那就彻底安全了。
放完狠话，她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单手持剑, 舞了一招起手式，引得周围气流聚集起来, 竟然莫名挥出了一股剑气。
只听得“唰”的一声响, 前方怪物的一截手指便被这半透明的剑气给削掉了。
郁山蝶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握着的剑, 一时间震惊不已。
先前自己在狗比师尊面前死活都施展不出来的剑气，今日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达成了？
怪不得人说狗急了都能跳墙……啊不,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肾上腺素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啊！
那怪物没料到看似弱小的对手竟然有此好本事, 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咆哮声比先前更为剧烈，音浪高过一浪，几乎能够震聋人的耳膜。
郁山蝶试图用毅力屏蔽掉这声音的干扰，却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花颜尖细的惊叫声。
“它发狂了！”
“发狂？”
尽管郁山蝶并不完全明白“发狂”是什么意思，但也从这怪物的变化中瞅见了端倪——
它的皮肤从原来的灰白色逐渐变成了暗棕色，躯体不断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看起来就像一座鼓鼓囊囊的小山。
但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与此同时，它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困难起来，哼哧哼哧得如同拉了三天三夜磨的驴。
郁山蝶看懂了。
看这样子，这怪物应该要不惜一切代价给自己和花颜最后一击。
既然如此……
她握紧了剑柄，手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意，看着对方血迹模糊的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速飙升。
——那就只能跟它拼了！
“截风第一式，染霜！”
她足尖轻点龙背，借着力飞腾至半空中。
原本霁蓝色的纱衣染上了血，被风吹得飘向身后，发出阵阵声响。
尽管她脸上神色镇定无比，但心中却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这剑招虽然有腾空的动作，但练习时并不会离地多远。
不像现在……
要稍微不小心，从龙背上掉下去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再加上自己对剑气运用还不够熟练，万一在关键时刻失灵，那不就成了纯小丑了吗？
纵然被无数条不利因素捆绑着，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郁山蝶抿紧嘴唇，抬手震剑，挽了个利落的剑花，瞄着怪物的头颅，骤然出手。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竹林里，而萧厌竹的指令就清晰地停留在耳边。
“提。”
她屏息提剑，剑芒如同闪电一般划过空气，瞬息之间，剑尖凝出一股冷白的雾气，并且随着距离推进逐渐凝结成冰霜。
这冰霜寒意凌冽，显然比之前的剑气还要强上数倍。
“刺。”
“噗嗤”一声响，剑气直直地刺入怪物皮肉中，但却只是将其皮肤刺破了一层，微微渗出些血迹。
这怪物强化了自身躯体，寻常伤害几乎伤不了它分毫，更何况是这没有附加任何灵力的伤害。
郁山蝶柳眉轻蹙，却并未放弃。
接下来便是——
“挑！”
她的声音和回忆中萧厌竹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剑尖猛地向上一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华丽的轨迹，剑气再度凝霜，汇聚成一条条晶莹澄澈的冰柱。
这些冰柱迅速合抱在一起，如同九尾蛇一般缠绕，并且不断向外凸显着尖刺，显得骇人无比。
“等等我！”
花颜似乎看到了希望，拍了拍裙摆松开龙角，也跟着站在了她身后，在珠串里摸出了一堆花里胡哨的法器。
“我来帮你！”
“好。”
郁山蝶没有回头看她，手依旧死死地握在剑柄上，但紧绷的面色却无意间松动了几分。
短暂的等待之后。
“找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玉红光芒“嘭”地在怪物身上炸响。
这符咒一落到怪物身上，立马令它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是破甲符，能削弱它的防御！快快快，这符咒我就剩最后一张了，你得赶紧出手！”
不消她说，郁山蝶自然也知道该抓紧时机。
她清点了一下自己刚恢复了一点点底的灵力池，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这点灵力全部注入剑身中。
“最后一击，劈！”
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虚空，如蛇一般盘旋的冰柱顿时遁入怪物体内，紧接着立刻“嘭”的一下炸响。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怪物闷哼一声，躯体急速破裂开来，但它却无力挽救颓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点点星芒，再也无法重组。
郁山蝶看着纷纷扬扬掉落而下的躯体碎片，握着剑的手陡然一松，那把剑便不受控制地从空中坠入地面。
而她本人也如风中飘烛般，因为灵力池再度枯竭而眩晕倒下。
这可把花颜吓了一跳，连忙把准备庆祝的话收了回去。
“你没事吧？”
郁山蝶被她扶着靠在龙角上，虚弱地笑了笑。
“我没事，倒是凛烬吃了不少苦。”
她指了指凛烬不断流血的龙尾，示意花颜先去包扎。
支开花颜之后，她盯着虚空中漂浮着未散开的点点血雾，神色恍惚。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刚才那一击的威力远没有那么大，最多就是致使对方站立不稳摔下去罢了，死是不至于的。
——能达成这种效果，势必是左护法与她们同时出手了。
她心情复杂极了。
按理来说，左护法肯出手救自己，她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可她就是不开心。
甚至隐隐生出了些恨意。
没错，恨意。
为什么小师兄和左护法就偏得是同一个人呢？
他平时对自己好，难道全都是假象吗？
而且，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快撕破脸的状态了，他又何必突然惺惺作态对自己示好呢？
她越想越气，干脆闭上眼睛靠在龙角上睡了起来。
若不是花颜忽然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恐怕她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第三层了。
“怎么了？”
郁山蝶睁开朦胧的双眼，不解地看向她。
花颜给凛烬上完最后一点药粉，起身朝她走来，小声开口。
“我好像……能看到他了。”她指了指龙身下方，“喏……那个昏迷着的黑衣人，是不是就是幽冥教左护法？”
郁山蝶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刚想侧身朝下方查看，但思忖片刻，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他昏迷着跟我有什么关系，魔族和我们势不两立，你不会想让我救他吧？”
花颜偏了偏头，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话。
“呃……可是你的那把剑，现在正插在他胸口上呢……你不救他，难道不要剑了？这剑应该是厌竹仙君直接给你的吧，我看上面都没有剑冢的刻文，这么珍贵的剑……”
话听到一半，郁山蝶耳畔嗡嗡作响。
她头脑一片空白，爬起身来扶住龙角往地面一看，果然看见凝霜剑正插在黑衣人胸口上。
她气都喘不过来，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后，连声朝凛烬唤道：“停，快停下！”
凛烬的声音闷闷地从前方传来。
“你可要想清楚了……嘶……他就算真的是你小师兄，也不值得你救他。”
由于受伤，他的声音不像先前那么清澈，偶尔会夹杂一些忍痛的抽气声。
一听完这话，花颜的声音立马尖尖地回荡在空气中。
“小师兄？啥？啥小师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等等，你们说的该不会是厌竹仙君座下的谷师兄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她连说了三个“不会吧”，足以见得内心的震惊。
毕竟她还有求于谷师兄呢！
要是下面这个劳什子左护法和谷师兄是同一人，那她用雷鸣石炼剑挽回三师兄心意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郁山蝶几乎快把自己下嘴唇咬破，握紧的右拳颤抖不已，并没有回答花颜。
“我知道，可是他现在不能死，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明白了才行。”
凛烬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阻止她，甩了甩上满药粉的尾巴，载着两人缓缓地盘旋降落在左护法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