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取下手腕上系着的灵昙佩，按了一下中间的玉石后，对着那边说道：“二师兄，你能进来冰寒蛟洞穴深处来接我们一下吗？我和师姐快撑不住了。”
她说完这话后，咽了咽口水，盯着手中的玉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然而过了许久，对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
郁山蝶焦急地吸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灵昙佩，准备重新再说一遍。
然而就是这时，对面说话了。
“冰寒蛟洞穴？”
郁山蝶愣了一下，这个熟悉清冷的声音……
听起来不像是二师兄的音色，反而有点像……
还没等她想出来到底是谁，那边又开口了。
“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
第10章 十
清冷男声在空气中消失两秒后，声音的主人宛如天神降临一般，披着那身厚厚的墨金鹤氅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压迫感十足。
“师、师尊……”
郁山蝶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结结巴巴地开口后，心虚地盯着自己脚边的小石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萧厌竹垂眸，目光停留在她头顶钗的玲珑金鱼簪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座还是太小瞧你了，练气三层就敢进冰寒蛟洞穴，本座该夸你胆大包天呢，还是不顾死活呢？”
郁山蝶差点被这话给噎死，吞了吞口水润了润嗓子，有点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但她偏头看了一眼还虚弱靠在洞壁边缘的裴寻真，又默默地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师姐为了她都把灵力池给耗枯竭了，自己总不能现在跳出来捅刀说自己是被她带进来的吧？
正当她纠结之时，裴寻真竟然自己主动开口了。
“不、不关……小师妹的事，是、是我……不相信她的能力，执意……带她进来的，师尊要罚……就罚我吧。”
她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已经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依旧一字不落地说完了。
郁山蝶哪能让她一个人背锅，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是我主动提出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的，师姐拗不过我，就把我带进来了。”
两人这话均为真情流露，语气也极为诚恳。
然而，萧厌竹神色并未有半分缓和，反而变得更加阴沉了。
那双狭长的瑞凤眸中似有风云翻滚，看起来可怖至极。
“好笑。”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没有一点要笑的样子。
他沉缓迈步至裴寻真身旁，半蹲下后，却依旧高出她约莫一个头，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本座收你为徒有多少年了？”
裴寻真不解其意，但还是乖顺地抬眸答道：“回师尊，已有……两千年了。”
萧厌竹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后，指尖燃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整个空间的温度顿时升了上来。
“两千年了，本座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狼狈。”他眸中的火光无序地跳动着，语气却冰冷至极，“或许时间太久，你已经忘了，心疼废物的人，会跟着变成废物。”
“噗嗤”一声，这句话像刀尖一般捅进了郁山蝶的心脏里。
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下唇都被咬得有些发白，眼眶微微泛红。
虽然早就知道师尊不待见自己，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难听，完全不给她一点面子。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还根本无法反驳这话。
自己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在这修真界里，除了空调遥控器还能拿得出手外，其他的修为、灵根都差得不行。
所以师尊说她是废物，其实也没说错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而坚定的女声响起。
“师、师妹她……才不是废物。”
郁山蝶吃惊地抬起头来，杏眼中闪着朦胧的泪光。
裴寻真冲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转头看向萧厌竹，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小师妹……善良、勇敢、热心、勤奋，只是目前……修为暂时低了些，但谁不是从练气……往上修行的呢？”
此话一出，萧厌竹指尖上跳动的火苗似乎凝滞了一瞬。
少顷——
“很好，很好，很好。”
他似乎真的被气到了，一连说了三个“很好”，眸中也是墨色翻涌，显然是风雨来临的前兆：“裴寻真，为了一个刚入门的师妹顶撞本座，值得吗？”
郁山蝶抬头，敏锐察觉到了他语气中对大师姐的威胁之意，浑身一凛，顿时将刚才的委屈抛之脑后。
她连忙站了出来，伸开双臂挡在大师姐跟前：“师尊，大师姐现在灵力耗尽，无法承受任何刑罚，况且这一切也是因我而起，还请师尊不要——”
“本座让你开口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萧厌竹冲她一挥袖，一道刺目金芒闪过，郁山蝶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晕倒在了地上。
在一旁靠着洞壁的裴寻真手臂微微发抖，但却不敢过去查看师妹的情况。
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师尊已经完全动怒了，若是自己贸然行动，恐怕后果根本无法预料……
她抬眸看着面色隐在阴影中的萧厌竹，只能默默祈祷他能够自然消气。
萧厌竹则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愤怒中无法自拔，额角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看向郁山蝶的目光也越来越厌烦。
自从她入门之后，自己面临的烦心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她到底要怎样才肯主动离开师门？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传来银龙漫不经心的声音。
“既然如此，你把她逐出师门不就得了？”
萧厌竹皱了皱眉，同样在脑海中无声地回道：“你以为本座不想吗？”
银龙在他右手手腕上轻松自在地游来游去，幸灾乐祸地说道：“啧啧，你还是太善良了，宗主的人情欠了就欠了，非得还他做什么？你看看，现在给自己找这么个大麻烦，赶都赶不走。”
萧厌竹听得心烦，忍不住想要屏蔽掉这糟心龙的哔哔叨叨。
银龙一见他伸手，连忙吱哇乱叫起来。
“喂喂喂，姓萧的，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屏蔽小爷，再说了，你与其担心小爷我乱说话，不如担心你那下等灵根就已经开始变异的小徒弟。”
萧厌竹心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郁山蝶，果然看到她指甲上红色的花瓣正在灼灼燃烧。
“啧，小爷我就知道你目中无人，根本关注不到这些边边角角，还不快感谢小爷——喂喂喂，你有没有听小爷讲话啊！”
萧厌竹快步走到郁山蝶跟前，在确定她的火灵根确实已经开始变异后，便立马下了决定。
“银龙，你先带裴寻真回她的千紫殿，安排仙侍给她服用补灵丹。”
银龙却并没有立马行动，习惯性地反问道：“那你呢？”
萧厌竹皱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郁山蝶，回道：“她现阶段的修为承受不住灵根变异带来的痛楚，本座会亲自替她压制住灵根变异。”
银龙不禁咂了咂舌，震惊得整条身体都变胖了一圈。
“真的假的？你的火灵根可没变异，再加上平日里需要用火灵根压制寒毒……帮这便宜徒儿压制灵根变异，你就不怕寒毒异常发作吗？”
萧厌竹冷冷回道：“本座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置喙了？”
“……”银龙气得甩起了尾巴，好在有长长的鹤纹袖摆挡着，从外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动静，“姓萧的，小爷跟你是平契，不是奴契，你给小爷说话放尊重点！”
萧厌竹懒得再理会它，抖了抖袖子，直接将它放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洞穴银光闪闪。
裴寻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吸引住了目光，抬眸望向洞穴中央那条俊美的银色长龙，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
师尊将银龙放出来了，应该是消气的意思吧？
但她依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得无声地盯着银龙在洞穴里晃动的身躯。
察觉到裴寻真敬畏的视线后，银龙顿时心情大爽，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得意地在洞穴里晃了两圈。
它甚至还故意去冰寒蛟那儿凑了凑热闹：“喂，兄弟，看到没，早点找个冤大头结个平契，你就不用天天待在这破地方……我去！”
它话还没说完，立马眼尖地发现冰寒蛟身下藏着一颗蓝闪闪的龙蛋。
下一秒，整个洞穴都回荡着它的哀嚎：“我也想有蛋，姓萧的，给我也整一个！”
萧厌竹忍无可忍，反手冲它扔了个噤声诀。
“做你的事去，别丢人现眼。”
“呜呜呜……”银龙发不出声音，委屈怨恨地瞪了他两眼后，最终还是乖乖伏在了裴寻真身边。
裴寻真担忧地看了一眼还处在昏迷中的小师妹，本想将其一起带上龙身，却不料银龙尾巴一摆，将两人隔了开来。
她没办法，只得一个人爬上了龙背。
待一龙一人离开洞穴后，萧厌竹看了一眼刚才银龙提到的蛋，想了想，决定为其布置一个温度稍高的结界。
却不料他才刚隔空用灵力感受了一下它的蛋壳，就被这异常的成熟度给惊住了。
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这颗蛋应该才刚出生不久，但离破壳而出的时间却只需要用月来当计量单位了。
要知道，蛟龙孵蛋的时间最短也要十年，而最长则要上百年，要想压缩到月，除非有人源源不断地给它提供热量和灵力才行。
想到这儿，他脑中顿时划过一道闪光，将刚才细碎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后，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块完整的拼图。
所以……
他这两个徒儿出现的异常反应，并不是因为某人修为过低抵御不了寒温拉师姐下水，而全都是为了孵蛋导致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郁山蝶，刚才堵在胸中的怒气竟瞬间烟消云散。
他是上等五系灵根，目前除了水、火两灵根没变异之外，其余灵根皆已变异。
而他养着冰寒蛟，也正是为了促使自己的水灵根早日变异为冰灵根。
可这条冰寒蛟年岁已大，不仅无法结契，也很难引动上等水灵根变异。
如今有了这颗蛋，或许他的水灵根变异一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他不禁心潮澎湃，直到一声虚弱的喃喃声在耳旁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好、好热……”
第11章 十一
郁山蝶因为火灵根变异的缘故，浑身热得发烫。
她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领口，试图将其解开让自己凉快些。
萧厌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她躁动的双手。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这因为寒毒而低于常人温度的肌肤竟被她当成了散热源。
他拧了拧眉，下意识便想将手抽出来，但余光瞥见她烧得飞红的侧脸，竟莫名犹豫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停顿，郁山蝶整个人便像树袋熊一样缠在了他手上，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凉意。
她迷迷糊糊中像小猫一样勾住他的手，舒服地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唔……好凉快。”
这姿势极为亲昵，若是寻常男性遇上这事，多半会受宠若惊得不知所措，但萧厌竹却皱紧了眉头，凤眸中风翻云涌。
他平生最讨厌肌肤相亲，唯一能近身的生物除了本命灵兽银龙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而她竟敢这般得寸进尺……
正当他打算抽手起身时，灵昙佩里突然传出来了梅飞尘的声音。
“小师妹！你刚才是不是叫我来着？我在虎园这边，这群雷虎兽太吵了我没听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师妹？怎么不说话？
“喂喂喂？小师妹，你不会因为我没跟你一起进洞穴生气了吧？”
“……”
这几声“小师妹”叫得萧厌竹莫名心神烦躁。
他望向像藤蔓一般缠在自己手上的某人，神色复杂。
明明是如此平凡的人，却能让他这群向来不和的天骄徒弟处处替她着想、维护、牵挂在心。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小师妹？小师妹？”
灵昙佩那头依旧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不必了，本座会照顾好她的。”
萧厌竹回神，扔下这句话后，面无表情一挥手，掐断了灵昙佩的联络功能。
罢了，只要她还在师门一天，就还算是自己座下弟子。
就算再不情愿，但他身为人师，该做的事也是需要去做的。
想到这儿，他一抬手，用灵力将郁山蝶悬空抱了起来，一道莹白的光芒闪过，两人一齐消失了。
而另一端，梅飞尘看着突然失去光泽的灵昙佩，一脸懵逼。
啥情况？师尊不是说有事要出宗门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而且，为什么师尊会和小师妹在一起啊？？？
正当梅飞尘疑惑的间隙，萧厌竹已经将人带回了衍星殿。
仙侍妙言一见他就步履轻快地迎了上来，神色欣喜不已：“尊上，您回来了。”
萧厌竹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下意识看向大殿四周的灵火炉。
妙言发现了他的目光，乖巧地答道：“灵火炉我一直照看着呢，没熄过，请尊上放心。”
“嗯。”萧厌竹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中昏睡的郁山蝶，继而看向她，“帮本座把鹤氅脱了。”
“是。”
妙言一边服侍着萧厌竹脱下厚厚的鹤氅，一边忍不住偷偷抬眼瞧着被自家尊上抱回来的女子。
待看清女子的容貌后，她解着大氅绳结的手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怎会……如此？
“怎么了？”萧厌竹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常，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妙言摇摇头，缓缓将鹤氅解下后抱在怀中，躬身跟在他身后。
她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已是一团乱麻。
尊上与其他长老们不同，殿里的仙侍全是他从凡界带回来的孤儿，除了她之外，样貌大多平凡。
虽然知道尊上不可能和一个小小仙侍结成道侣，但她以为至少自己在他心中算是特殊的存在。
可尊上为什么今日一反常态，突然带回来一个如此貌美的仙侍？
妙言内心酸涩不已，看向郁山蝶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能让尊上破例，尊上一定很喜欢她吧？
看到萧厌竹将其温柔地放在偏殿的床上，她强颜欢笑开口道：“尊上，东偏殿已经住不下了，要不，重新给她安排在西偏殿住下吧？”
萧厌竹一口回绝：“不必了，她有自己的殿宇。”
自己的殿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