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这种场景下听到这句话,若不是听到银龙替他开口……
说实话,她应该会高兴的。
但是现在……
“道侣契约要怎样才能解开?”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稳住情绪后开口。
萧厌竹没料到她竟然会说这话,头立马抬了起来。
“你真的要解开?”
他瞳孔微微颤动,显然这一步的事情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不解开难道一直就这样下去?若不是你骗我,我们也不可能结契的。”
郁山蝶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脚边还未复原的一处剑渣碎片上,直到看到反射出来自己的眼神可以用“云淡风轻”这个词来形容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很好。
她想着。
就这样结束这段本来就不应该开始的师徒关系,同时了结这乱七八糟的感情,从此以后专心修炼,好好带领宗门做大做强不比什么都强?
见萧厌竹不愿意主动解开契约,她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她终于忍不住了,扭头便往剑冢入口走去。
她就不信了,不就是解个契嘛,等出去之后到藏书阁找找相关的书籍,还能难倒她不成?
只是她刚要走,灵识空间里的印记便忽然冒出了一股寒意,冻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郁山蝶眉头微拧,脚步却没有停下,直到身后传来银龙的惊呼声。
“喂!姓萧的,你别吓我!我的天,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不应该啊,今天离你寒毒发作的日子还早着,怎么会这样!”
郁山蝶的脚步停了下来,但身体却没有转过去。
她盯着剑冢石壁上闪烁不停的火焰,抿了抿唇。
“别想再骗我,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会连着上两次当。”
她努力屏蔽掉印记带来的影响,想要继续往出口处走,但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堵住了,根本走不出去。
她咬了咬牙,只得转身往萧厌竹的方向走去。
到了他身前,郁山蝶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冰冰地开口道:“请让一下。”
萧厌竹脸色惨白,捂着胸口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施舍自己半点眼神,最终神情落寞地垂下头,往旁边挪开了些位置。
郁山蝶刚想侧身从他旁边过去寻找暗河,只可惜还没跨过去便被忽然闪身飞过来的银龙给挡住了。
“你就这么走了?”银龙急了,用爪子扒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那不然呢?”郁山蝶皱眉反问道,“不走,继续看你们在这里演戏?等着你们把我当猴耍?”
银龙气结。
“没有骗你!他是真的寒毒发作了!平日里若是遇到这种事,他应该早去炎窟里泡着了!他修为那么高,和你结的还是平契,为了不让你承受过多修为爆体而亡,他不知道封印了多少修为下去,现在根本没法靠修为强行把寒毒压下去!”
“……”
郁山蝶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心软了,握紧的拳头缓慢松开。
“那我要怎么做?”
萧厌竹捂着胸口,忍着强烈的刺痛感开口:
“若是没有炎窟里的暖玉温养,本座中的寒毒,只有用体温——”
他话刚说了一半,耳畔便传来熟悉的“滴”声。
郁山蝶转头,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空调遥控器。
“调的热风37度,就是体温,您慢慢吹,我先去找骄骄了。”
银龙气得用尾巴甩了甩剑冢墙壁,惹得刚自我修复好的几把天品灵剑又被“唰啦啦”地抽了下来,“啪嚓”碎成几节落在地上。
它恨铁不成钢地在萧厌竹的灵识空间里尖叫出声。
“什么体温啊!你直接说要她抱你才能缓解不行吗?笨死了,你气死我算了!”
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尾巴一扫,强行将郁山蝶摔进了萧厌竹怀里,然后摇身一变,用龙气给自己上了一层伪装的黑雾。
“桀桀桀,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以为魔尊真的死了吗?实话告诉你吧,他早就将灵魂融入了我的体内,总算让我等到这个机会可以报仇了!”
搞完这件事后,它刻意做出张牙舞爪的姿势,期盼着能用恐惧感让郁山蝶主动朝萧厌竹贴近一点。
郁山蝶嘴角抽了抽,指了指它尾巴上半截忘记被黑雾包裹的银色鳞片。
“尾巴露出来了。”
银龙眼睛往尾巴一瞥,果然看到露了半截出来,没忍住小声“嗷”了一声,然后灰溜溜地把尾巴藏了起来。
郁山蝶叹了口气,从萧厌竹怀里离开,理了理自己有些皱乱的裙摆。
“行了,我知道银龙师兄你想帮忙,但是我和他并不合适,等出了剑冢,我就想办法解开道侣契约,今日之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说罢,她不再看两人的反应,直直地穿过他俩,朝剑冢深处走去。
她走了几步之后,由于离光源越来越远,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为了照明,她打算用空调遥控器点火照明,却不想还没掏出来,刚才那柄虹光剑却忽然出现在了她手中。
郁山蝶诧异地挑了挑眉,重新抬手将剑收回去后,在心中重新默念了“照明”二字,那剑果然又乖巧地出现在了她手中。
她握着剑柄转动几圈,在看到剑身上刻着的“华光”二字,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剑本身就是光属性,照明自然是它引以为傲的功能,因此在需要照明的场景中,只要心里有此想法,便能将其召唤出来。
不过现在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应该之后只用在内心默念其姓名就能将它唤出来了,倒也挺方便。
她持着剑,剑身发出熠熠虹光。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主人需要用它来照明,华光剑所发出的光辉几乎照亮了整个剑冢内壁,能让人不费吹飞之力就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郁山蝶继续往深处走去,走了半刻钟便看到了一处暗河。
这暗河流水潺潺,应该遍通整座剑冢,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应该有机会能跟傅骄汇合。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琉光衣,有了它,游泳潜水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正当她打算收起剑跳水下去时,光华剑原本平静的光芒忽然变得一闪一闪,并且嗡鸣不断,似乎是在指引着什么。
郁山蝶顺着光影形成的指示往头顶上方看去,果然看到在暗河上方的石壁上插着一把重剑,而剑柄上……
正镶嵌着一颗晶蓝色的灵核!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
一看到此物, 她想都没想,立马通过灵识里的蓝色印记联系起了傅骄。
“骄骄,我找到你的灵核了!”
傅骄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
“在哪!”
她声音欣喜得有些沙哑, 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在……”
郁山蝶拖长音, 思考了半天该如何给她描述这个位置, 但“呃”了半天后, 最终却因为词穷尬住了。
不是, 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 具体是哪,她也不知道啊!
光华剑见她犹豫, 发出了一阵嗡鸣声。
郁山蝶被它吸引住目光, 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你的意思是, 你去给她引导方向?”
光华剑再度嗡嗡了两声。
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郁山蝶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便将它搁置在石壁一处凸起的石台上。
那剑获得自由后,震颤着剑身, 紧接着往暗河里一钻,“噗通”一声入了水, 溅起一阵水亮亮的水花。
郁山蝶本来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但没想到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脑海中便传来了傅骄兴奋的声音。
“小蝶, 这是你拔出来的剑吗?”
虽然并不能看到傅骄那边的画面, 但听她这么说, 应该确实看到的是自己那把光华剑。
于是她点点头回答道:“对,就是它, 你跟着它过来,就能找到我了。”
话音刚落, 傅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过……本命剑不是只能从剑冢里挑一把吗?你怎么做到拔出两把的?”
“两把?”郁山蝶被她问懵了。
“对呀,一把看起来是光属性,另一把似乎是全属性,两把都是好剑……”
剩下的话,郁山蝶便没听清了,因为萧厌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不用你帮忙。”
萧厌竹眸底划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便掩藏好了情绪,神色恢复如常。
“你不需要我帮忙,但傅骄可不一定。”
这话刚说完,随着一阵水声响起,傅骄从暗河里钻了出来,身后正飘着两把剑。
萧厌竹一招手,其中一把便飞入了他的袖中。
郁山蝶却没管剑的事,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
萧厌竹瞥了一眼插在石壁上的剑后,淡淡收回目光。
“意思就是,这灵核已经嵌入剑中,与剑融为一体,傅骄没有拔剑的资格,她是没法带走灵核的。”
傅骄忙于蒸干身上的水分,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也没看到他收剑的动作,抬眼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紧绷的氛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悄悄在脑海里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很显然,傅骄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凛烬了,要不然,她的举止也不会如此放松。
郁山蝶想了想,最终没有向她透露这件事。
毕竟等出了剑冢,她就打算解开和萧厌竹的契约,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些麻烦。
于是她摇了摇头,朝傅骄指了指那把剑的位置,转移话题道:“你的灵核在那里,但现在恐怕不太容易能弄出来。”
傅骄闻言抬头,果然看到那把碧蓝的剑柄上镶嵌着自己的灵核,这熟悉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接近。
不过在指尖快要接近到剑身的一刻,她整个人便被弹开了,紧接着重重地拍到另一侧的石壁上。
好在撞上的地方没有插着剑,因此只是右臂轻微擦伤。
郁山蝶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掏出青雪镯里装着的玉痕膏便要往她手上抹。
在她头顶未看见的地方,萧厌竹的脸色已是阴云密布。
银龙盘旋在他肩膀上,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没救了,本来是大好的表现机会,非得威胁人家,这下好了吧,她注意力都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萧厌竹拧了拧眉,眸光暗沉。
“那你说怎么做?”
银龙立马来了劲。
“你这样……”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
郁山蝶仔细给傅骄擦完药膏后站起身来,看见萧厌竹正背对着自己,手朝那把碧蓝的剑伸去。
傅骄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开口阻止他。
“别冲动,我们是灵兽且又不是内门弟子,本身是没有资格进入剑冢的,这些剑不能碰。而且,取灵核本来就只是我一人的事情,就算有什么问题,也由我一人承担,我不能拖你们下水。”
萧厌竹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问道:“说完了吗?”
“啊?”傅骄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下子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的话并没有说清楚。
下一瞬,萧厌竹不待两人反应,果断伸手朝那柄碧蓝色的剑拔去,在他接触到剑柄的一瞬间,他的指尖便划开了一阵血雾,等到他握紧剑柄,整只手的第一节 指节几乎全都化成了白骨。
郁山蝶吓了一跳,刚想上去查探他的伤势,但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刚才萧厌竹说话时胸有成竹,显然拔剑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却搞出这种惊人的损伤,说不定是故意而为之……
正当郁山蝶犹豫不决时,傅骄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她见自己反复劝阻无效,便将目光投放在了郁山蝶身上。
“小蝶,你和凛烬关系亲近,劝劝他吧,这灵核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执念罢了,可他这样会很容易被剑反噬的,万一——”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厌竹打断了。
“不必,这是我欠她的。”
他右手几乎已经被融成了森森白骨,但却紧紧抓着剑柄没有放下,缓缓朝外拔动着。
郁山蝶咬紧下唇,死死盯着他的右手,胸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虽然在修真界,这种程度的伤应该是可以轻松修复的,但是这痛感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若是他为了演戏博取自己的同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否定了。
萧厌竹这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办法?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也一定是银龙在替他出谋划策。
想到这儿,她将目光转向盘旋在众人头顶的银龙,却发现它却呈现出一副摆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