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家掌握者核心技术的硬件厂商，看到这样的谈判材料，腿都是软的。
对方仅仅是个厂商，却对自家的技术如此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愿意的话，就可以替代掉自己。
因此，段知遇拿到的采购价是全球独一份的低。
而基于此，他报给Monan总部的价格也就远低于其他厂商。
Monan品牌所在的集团，是一家拥有者多年市场经验的老牌电子科技公司。
他们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可实在架不住段知遇给他们节省下来的采购成本，和因此带来的利润增长。
他们决定试试。
在此之前，望遇负责Monan在亚太地区的需求量的代工，目前收入很稳定。
但亚太地区仅占Monan全球销量的一成，拿下全球代工，将意味着得到剩下九成的生产利润。
那是很大一笔钱。
“哇！”
“搞大了！
“我天啊，上个月我们卖电脑赚了一大笔，可加工赚得也不少啊！”
“发财啦！”
若有人都喜气洋洋，等着段知遇下半段话。
“所以，下个月发工资大家都会多一笔奖金。”段知遇终于说完。
然后指着林琼华对江之舟说，“林经理的多一份。”
这下奖金过了明路，她笑得肆无忌惮。
看着江之舟一肚子气可有撒不出来的样子，让林琼华一时有点分不清，这极致的快乐，到底是因为奖金，还是有因为气到了他。
对于在办公室设一个休息区，并不是段知遇突发奇想。
凌晨通宵测试，枯燥地等待跑系统调参数的时候，他一直在反思，回忆。
最近的桑宁，明显情绪不对劲，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样子。
她之前什么样子？
身处人群中，她是恣肆的，自如的，像鱼在水里一样。
所以他决定，给桑宁安排一个之前像在丽宁办公室里那时候一样的休息区。
让她每天上班一样跟他来回。
第二天吃完早饭，段知遇把车钥匙抛到她手上：“宁宁，我脚指头磕破了，踩油门疼，你能送我去村委大院么？”
桑宁闲着也是闲着，万万不会让摇米机仅仅因为脚指头磕破这种小事在家里休息。
她开车送到了村委大院。
“来都来了，我新攅了一台电脑，优化了有一个游戏，你要不要试试？”段知遇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当给我们自研游戏做测试。”
“行。”在家憋坏了，这里至少有游戏可以玩。
然而推门进去看到宋暮雨的刹那，桑宁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捉奸的尴尬。
第125章
这种离谱的感觉, 大概要追溯到于若晴那本新书。
男二出现之后，几乎每个挑拨离间的名场面，都伴随着各种尴尬和误会。
其中有一个跟眼前高度重叠。
女主和男主历经千辛万苦, 打退了追来的反派之后，男主帮女主疗伤时, 男二恰恰好撞见了他撩开她衣襟的场面。
脑子里的想象有点不受控制, 桑宁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保持平静。
上次撕开了遮羞布后，段知遇没想到宋暮雨能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出现，这让他有些浮躁。
“找我有什么事？”
宋暮雨无所畏惧：“我能不能跟你去外面说？”
桑宁一眼看到了旁边专门给她准备的桌椅和零食, 立刻坐了下来，抓起耳机套在了耳朵上。
他们之间谈什么, 谈成什么样, 她都不想听。
桑宁：【A13, 剧情快进一点好吗？】
A13：【……这，我办不到。对了，001大人, 上次说的那个bug，似乎找出来问题了，应该是你们几个排名前几的任务者, 似乎觉醒了某种金手指, 可能会影响现有副本的剧情发展, 但局里说, 目前还无法解决。】
桑宁没过心，挥手让它下线。
段知遇还是老样子：“你有什么话, 在这里说就行了。”
宋暮雨微微一笑, 仿佛势在必得：“也行。”她掏出一张纸，推到段知遇面前, “这里有五家公司，我跟他们介绍了你的科创园之后，他们都表示有点兴趣，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约？”
很多人创业焦头烂额的客户群，对她而言，不过是打几个电话联系一下家里长辈的小事。
她看了一眼桑宁，笑容不减。
反复思想斗争后，她想通了很重要的一点——桑宁才是她的学习对象。
想一想，段知遇在A国上学的时候，从没主动说起过自己有未婚妻吧？
那么，短短一年时间，为什么就表现出他对桑宁的真心了呢？
因为他认清了一点，桑宁带给他资源啊。
段知遇是因为桑家出钱才能去A国念书，这就是她提供的资源。
那么，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也能给他带来资源呢？
如果他还是不屑一顾，那才能证明他对桑宁的感情是纯粹的——这样的话，她输得一败涂地似乎也不算亏，至少桑宁证明了一点，从物质开始的感情也可以走向纯粹。
所以，她也可以得到真爱。
段知遇的视线落在那张纸上。
这五家公司，之前科协也牵过线，但对方并不感冒。
他将这张纸叠起来，推到桌边，然后看着电脑屏幕，连一个眼风的角落都没给她：“不用，科创园的招商没有问题。”
坐在对角线的江之舟目光涣散，缓缓摇头。
怎么没有问题了？目前进度缓慢啊！
宋暮雨来之前做过详细调查，很清楚科创园现在能确定入驻的大公司一个都没有。
她介绍的五家，每一家都规模可观。
然而万万没想到段知遇就这么拒绝了。
“没关系，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这几家公司的老总，跟我都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说得上话。”
这个结果对于宋暮雨来说并不意外，只是印证一下心里的猜想。
她刚启动车子，便听到车窗上“咣咣咣”的敲玻璃声。
她降下车窗，迎面正对林琼华板起的脸：“宋暮雨，看在大家同学过四年的份上，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要不然以后别怪我不客气。”
看林琼胡老母鸡护崽的模样，宋暮雨笑了笑，然后飞快隐去笑容捉弄道：“小孩，好好回去工作吧，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她还是羡慕桑宁啊。
羡慕桑宁能轻易吸引身边的人对她无条件地好。
自己不也是这样？
车子扬长而去，尾灯忽闪了一下，仿佛宋暮雨在道别。
“疯婆娘！”林琼华嘟哝了一句。
回到办公室，看见桑宁对着电脑屏幕聚精会神，她又平静了下来。
算了，别扫兴，别影响她玩游戏的心情。
全办公室唯有江之舟暴躁。
他翻着黄页气得说不出话来，送上来的五个公司，一下子黄了！
然而，谁都没发现，桑宁在宋暮雨出去的瞬间，就关掉音频摘下耳机。
她无声而机械地操作着鼠标键盘。
“宁宁，能不能跟你聊一下工作的事？”段知遇已经拿着笔记本坐过来。
“工作？”桑宁放下鼠标，视线对上段知遇，“你要跟我谈工作？”
办公室里，所有耳朵都支着。
尤其是江之舟，黄页翻得唰唰响，眼睛的余光却注视着两人。
段知遇神色轻松，视线从自己笔尖移到她脸上，唇线带着浅淡的弧度：“你看，科创园其实是挂在你名下的，所有人相当于是给你打工。这不该听听你的意见？”
逻辑简单直接。
业主参与一下业务的讨论，怎么了？
桑宁没有拒绝的立场，但坚持路人甲人设不倒：“可我不懂。”
段知遇唇角的弧度微微放大，一双黑眸目光深沉：“没关系，你只管大胆说，剩下交给我来执行就行。如果不设限制的话，你觉得科创园怎么做招商效果最好？”
林琼华忍不住忧心地看着桑宁。
吃喝玩乐她拿手，这种业务问题，小姐妹她哪里懂啊！
江之舟跟她交换了一个自以为能得到认同的眼神，满眼都是“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结果换来林琼华一个白眼——她的小姐妹可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桑宁潦草答道：“要先树立一个标杆吧。”
这个回答虽然简单，但正如段知遇心中所想。
桑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懂得多。
自从发现桑宁在特定情况下会触发心声之后，他一直在想，他不要听她的心声，他就想这样直截了当地跟她对话。
她不愿意动手做，他来做。
他愿意做她不折不扣的执行者。
他把这句话记录在笔记本上，后面打上了一个冒号。
“我们行业现在还没细分得很清晰，如果说绝对标杆，那就是Jeeker，硬件方面拥有全球目前最快处理器，软件方面，拥有Jou。”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当然，他还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开发团队。这样一家公司，目前只有A国总部一个办公室，别无分号。宁宁，这样一家公司，你觉得够格么？”
全办公室支棱着的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江之舟瞪着林琼华，无声用嘴型咆哮：“疯了吧？！白日做梦呢！”
让Jeeker到华国，到科创园开分公司，可真有你的！
之前有传Jeeker有意在欧洲开设一家分公司，后来因为两地之间截然不同的工会管理和税收制度，不了了之。
人家会来华宁村这种不毛之地？
江之舟忍不住凑到林琼华身边，敲敲她桌板说：“要能谈下来，我跟你姓！”
林琼华当然也倒吸一口冷气，但咬牙硬挺自己的小姐妹：“说话算话么？你给我写下来！”
她可以损桑宁，但不允许别人损她。
段知遇的话说完，桑宁平静地点头：“可以。如果真如你所说，只要这家公司能来科创园，一定能有很好的广告效应。但，这只对目前已经有一定规模的公司而言，最好还有一家后起之秀，这代表科创园在目前籍籍无名小公司之中的影响力。”
不知不觉，她说了不短的一段话。
于是补充，“我随便说说的。”
“说得很好。”段知遇在笔记本上认真记下这两点。
然后把本子推到桑宁面前，只见那两点之后写着谈判筹码四字。
桑宁抬起眼看着他。
段知遇唰唰写下去：【1、芯片卖给Jeeker，2、Jou+卖给Jeeker。】
“宁宁，你看这两个我们怎么选？”不知不觉，段知遇压低了声音。
办公室其他人支棱耳朵的样子愈发明显。
芯片是三十年后科技市场上的核心竞争力，可以说以后谁掌握芯片，谁就有话语权。
桑宁看着这两点，毫不犹豫地在第二点上面圈了一下。
“宁宁，你继续说。”段知遇的眸光发亮。
他看着桑宁的眼神，让人有一种他很期待的感觉。
江之舟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光这个表情，就让他打了个寒噤，挪开了眼看不下去。
“我不懂，只是觉得芯片更重要。”桑宁搪塞过去，“再说你之前不早就想好了Jou+要卖给Jeeker的么？”
他在毕业典礼上高调宣布Jou+的筹备，一来和Jeeker正式把这个问题撕开，二来也是给Jou+做个广告，价高者得。
Jeeker是资本，当它觉得自己买来的一个产品销路很好的时候，它会选择首先自己尝试去复制这个产品。
如果复制不了，那么，它会选择继续买下来。
所以，如果先把产品价格炒起来，对段知遇来说怎么都算得上占据了有利位置。
所有人都觉得他站到了Jeeker对面，实在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谁都没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想把Jou+卖给别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段知遇轻轻挑眉，笑了起来。
第126章
桑宁当然一眼就看懂了其中的乾坤。
如果他想把Jou+留下来自己做大, 他根本不会在毕业典礼那样一个场合扔下这么重磅的消息，还开发布会。
他会悄悄研发，同时紧跟Jeeker的进度, 恰巧赶在Jou合约到期一起收回来包装成产品再上市。
所以，他在宣布之前, Jou+一定已经有了阶段性成果, 而他很有自信Jeeker根本赶不上。
所以，他会拼命加快Jou+的研发速度，以超越对手的效率推出产品, 让Jeeker不得不用更高的价格买下它。
从头到尾，段知遇只想用这两个产品赚钱, 用来养自己真正想做的芯片和互联网。
本质上, 他跟Oliver在做同样的事, 只不过他的产品更贵罢了。
但桑宁是绝不会跟着他的逻辑的，于是她转了转笔：“随便说的。”
“好，一切都听你的。接下去我做做计划, 等回家路上继续汇报。”段知遇合起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