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耳坠，塞到桑宁手中：“我没孙子辈，小段就是我孙子，现在你们结婚了，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对耳环是奶奶年轻时候的嫁妆，你收下！两个人和和美美的。”
桑宁要推辞，段知遇对她摇摇头，转而笑着对孙大香说：“谢谢奶奶。”
来时有车坐，回去又只剩自行车。
这回自行车书报架上，包了一层厚厚的软布。
桑宁挑了挑眉，问：“刚刚给包上的？”
昨天晚上回来还光秃秃的。
段知遇嗯了一声，说：“孙奶奶身体不好，她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吧，要是你能有空去看看她就更好。”
他脸上露出她不太熟悉的悲伤，“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桑宁坐上段知遇亲手包的后座，仰头看着他挺拔的后背和圆润的后脑勺，忽然说：“段知遇，你看我们婚结都结了，不如试试做一对假夫妻？已婚也有好处嘛，比如你遇到不喜欢的人，可以直接拿我当挡箭牌。等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们和平分手，只要把分手费留给我就可以，是不是两全其美？”
她坐在他身后，看不到他顿时僵硬的表情。
段知遇抿着唇，尽量稳定自己的声线，问：“你的意思是，在爸和妈面前扮演关系融洽的夫妻，互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分手？”
桑宁对他的总结很满意：“就是这样，总结得很到位。这样的话，既能充分利用已婚的优势，又不限制彼此的自由。你觉得怎么样？”
感受着她话语中雀跃的情绪，好半天，段知遇才平静地回答：“好。”
很好！
男主不轻易承诺，但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桑宁愿称这次会谈为饭票大业的里程碑。
正在这时，自行车俯冲下桥，路上一个坑洞避无可避。
段知遇两手紧急刹车，但面对这样的速度，这辆车已经老化的刹车片丝毫没有起作用。
眼见两人就要在这个坑洞上栽个大跟头，段知遇把脚垫下去，用鞋底的摩擦力降低速度。
然而就在前轮即将压上坑洞边缘的刹那，桑宁轻巧地从后座跳了下来。
少了后座的分量，段知遇双脚撑地停了下来。
真的是千钧一发！
他低头擦去额头的汗，微微喘息：“你没事吧？”
心跳如擂鼓中，他抬头看见桑宁一脸风轻云淡地站在前面。
第12章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桥的斜率，粗略估计了一番两人体重，算出来一个很惊人的加速度值。
刚刚他很狼狈才刹停，可桑宁是怎么做到丝毫没借力就这么抵消加速度安全跳下来，还如此轻松？
不光如此，她落地的位置是在自行车的侧右前方！
段知遇很不理解。
A13哭着说：【001大人……你不能使用天赋技能啊……】
桑宁刚才眼看要摔，她一慌便开大了，自觉理亏：【不好意思，下次注意。】
A13何曾想过自己能得到001的道歉，诚惶诚恐地说：【没事没事，就怕剧情又有波动。】
桑宁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再重蹈覆辙，正想让A13查一下后续的剧情有没有波动时，被段知遇打断了。
段知遇：“你有没有事？接下去这段路我骑得慢一点。”
桑宁坚信一个普通人是看不出刚刚她使用了什么技能的，便大大方方地说：“没事，我平衡能力好。”
段知遇一路算着要做到桑宁这样操作，需要用什么样的速度和力量，以龟速骑回了家。
家中客厅又是烟雾缭绕，大毛小毛还有一帮子桑爸厂里的人齐聚一堂。
跟桑爸打完招呼后，桑宁飞快上楼躲清静，而段知遇则怀着震惊的情绪开始整理回程的行李。
“大哥，这个品牌注册下来了，然后你要我们找的加工厂也找好了，只要咱们订单一下，就能麻溜开始生产。”
众人听起来都很激动。走过弯路后，这看起来有些辛苦的路反而是最踏实的。
“但是大哥你也说了，咱们资金不太够，那是不是只能做一个产品？”洗心革面的大毛一脸认真，“我问了一下，如果都按工厂要的最低起订量，一个款的成本也要好几万块，咱们毕竟是做电器，这成本还是挺高的。那要是做文具的话就压力小一些，基本每个品种一批就几百一千。”
桑原远手头能动用的钱不算太宽裕，他当机立断：“那今天就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做什么产品。”
这种开放式的问题一出口，客厅顿时像养鸭场一样，乌泱泱，乱哄哄。
每个人各说各的。
桑宁听了烦躁，幽幽地在心里吐槽：【这么讨论能讨论出个什么？连市场调研都不做，这是又要凭直觉做生意了吗？！】
楼下客厅陡然安静下来，而正在收拾行李的段知遇也停下了动作。
桑原远停下了原地踱步，老脸涨红：“嗯，看来我们光掌握工厂还是不够的，大家还是要一起多想想市场的情况。”
小毛举手：“大哥，我觉得女人孩子的钱一样好赚，随便哪个都行。咱们抓阄吧？抓到哪个是哪个！”
大毛在他脑门敲了一记，眼神往楼上一瞟，压低了声音说：“姑奶奶都说了，要调研！懂不懂调研啊你！”
他声音不大，刚好够身边一圈，以及不远处开着房门的段知遇听得见。
小毛委委屈屈：“不懂。你懂？”
桑原远轻咳一声：“你们嫂子说，烫睫毛的机器看着有些意思，你们要不多出去问问有没有对这个感兴趣的？”
桑宁叹了口气：【虽然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可还是有差别的。文具的销售对象是学生，现在这些小孩的零用钱有多少可以花在新奇文具上的？但美容美发用品就不一样了，新时代女性会越来越独立，自己赚钱花，而且看一下现在火的香江电视剧里，这些小家电比比皆是，一般不化妆的女人是没烫睫毛需求的，可吹风机就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用得着。】
楼下一静，紧接着桑原远改口道：“对，吹风机，大家都去调研一下吹风机情况。”
有了明确的工作指示和要求，众人散去。
而段知遇也从起初的震惊中恢复如常。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桑宁已经打开录像机开始看电影，制片公司的片头广告嘹亮响起。
段知遇走上前，带着困惑问：“爸，刚才是……”
桑原远伸出手指比在嘴前，小声说：“你小点声！刚刚是宁宁在说话。”
段知遇虽然没系统学过营销，但去年打工给不少商学院的学生润笔过文书，这些常用的商业概念还是比较熟悉的。
桑宁说的，全在点上。
继刚才对她身手的疑惑之后，段知遇对她又多了一个不解的谜团。
桑宁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他想。
收拾完行李后，段知遇赶回了南恩大学，陪Smith逛涌江市。
Smith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城市会去地标性建筑前合影留念，洗出照片后贴在办公室墙上。
段知遇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完全来自桑家，他6岁开始得到资助，8岁孤身一人来到涌江市。
桑宁看动画片的时候，他拼了命地学习，桑宁睡懒觉的时候，他拼了命地学习，桑宁打游戏的时候，他还在拼了命地学习。
后来，他上高中住校了。
再后来，他去了京市上大学。
然后就出国了。
他从没好好闲逛过这座城市，也不知道特色景点在哪里。
面对Smith的要求，他苦笑着带他走进书店，在书架的底部找到一本《涌江旅游》。
翻开目录找到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江边的钟楼。
好在市区并不大，两人坐一艘轮渡便到。
在Smith的指导下，他学会用相机，给他留下了纪念照。
Smith拍拍他的肩：“年轻人，你要学会松弛。”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像你太太一样，虽然具备实力但不显露，什么问题来了再解决。尽情享受只有一次的人生。知遇，把你的感情外露一点，就一点点。”
松弛。把感情外露一点。
段知遇在心里默念。
回程的航班晚上八点。
卢丽特地早下班，桑原远接上了娘俩和行李，去南恩大学接段知遇和Smith。
五个人将桑塔纳塞得满满当当。
桑宁挨着段知遇，尽力控制不往他身上靠，可每每桑原远一打方向盘转弯，两人就贴到一起。
A13适时提醒：【001大人，请勿使用天赋技能！】
罢了，反正隔着衣服贴，她也不少一块肉！
桑宁放弃了挣扎。
她没看到，段知遇从脖颈到耳尖红了个透。
Smith的蹩脚中文在短短两天内又有了长足进步，他坐在副驾驶座，跟桑爸和桑妈谈笑风生了一路。
一家三口把两人送到安检口，桑宁刚要松口气时，段知遇放下了行李，转身对她说：“宁宁，我想抱抱你。”
他坦然地看着桑宁。
桑原远和卢丽互相对视，眼中除了惊讶皆是笑意，而Smith则更是笑容可掬，一脸理解和欣慰。
桑宁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段知遇同样压低声音：“演好每场戏。”
桑宁麻木地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一触即分并转身扔下一句狠话：“记住你答应的。”
离婚的时候把钱留下！
第13章
桑宁冷着脸转身离开，段知遇则笑着同样轻轻抱了抱桑爸桑妈，一一道别后，才转身和Smith进了安检通道。
Smith笑出声来：“你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段知遇静静听着Smith讲述他年轻时的羞涩和内向，一心两用想着这次回来和桑宁短短的几次接触，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安检过后，Smith打开随身带的书，段知遇突然问：“老师，你有没有见过行为和思想跟之前判若两人的人？我的意思是，彻底的改变？”
Smith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或许是我人生经历简单，但我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一定是有意思的事。”
“是啊，有意思。”段知遇看着候机大厅玻璃窗外的飞机，脑中又浮现出刚才桑宁忍住不生气的样子，牵了牵嘴角说，“我现在觉得，自己的确还是个年轻人。”
“你本来就是年轻人。”Smith的双眼从老花眼镜上方望过来，“你还很年轻，生活都没真正开始，放轻松！”
段知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桑爸和桑妈终于追上桑宁。
桑爸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闺女闺女，你要累死你爹妈嘛，慢点儿走！”
桑爸摇摇头，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桑妈注意形象，只拍着胸口默默地喘。
桑宁索性在一边等他们缓过来。
系统A13幽幽出现：【001大人，注意不要使用天赋技能，不要ooc啊拜托了。】
累了。
桑宁刚从段知遇出其不意的操作中缓过神来，估算了一下自己刚从安检口走到这里的步速，顿时一惊。
【知道了。谢谢提醒。】
桑爸桑妈终于调整好了呼吸，上前一左一右拥着闺女，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高采烈：
“闺女啊，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其实我瞧着以前你对知遇还是挺有几分好感的，要不然爸爸也不会……”
“你瞎说什么？明明是两个人青梅竹马！怎么是宁宁一个人有好感？”
“是是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等知遇回来后，你们找时间好好相处，也不晚嘛。”
桑宁一直没加入他们的话题，也不妨碍两人越说越高兴。
她越想越不对劲，又唤出系统：【男主和路人甲原配的机场拥抱，不会影响主线剧情吧？女主还会按时出现么？】
A13若说能化成人形，此时必定是满头大汗状态：【001大人，我看不到有什么异常，我……】
【那就好。】桑宁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A13默默地又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它能怎么办？
它只是个弱小无能的卑微系统，从来没辅助过001这样的大佬进副本，它怎么知道剧情会在什么情况下崩？
今晚注定对桑家来说不平凡。
继目睹闺女和女婿感情的里程碑后，卢丽回到家终于接到制片厂打来的电话。
卢丽平时不大的嗓门，这会儿声透屋顶，连在二楼洗澡的桑宁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卢丽：“什么？陆沉霜导演真的把本子递到单位了？”
对方答什么桑宁听不清，但卢丽很快用颤抖的声音复述了一遍：“你说他特意跟厂长交代让我来试女一号？是那个传了很久的《娇女天下》吗？”
片刻后，她激动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回终于轮到我了！”
挂了电话，她兴奋地在客厅跳起了舞。
卢丽的舞步没有套路，全靠童子功的功架，乍一看还挺有灵魂。
楼上的洗漱声暂停，桑宁默然吐槽：【放了这么长的线终于要收了？让我想想啊，先是给某张姓女演员放出消息，说她是缪斯，接着给某林姓女演员递出友谊的橄榄枝，称赞她为主角而生，再接着是某罗姓女演员，悄悄把剧本主角名字都改成了姓罗的，最后终于把线抛到您这儿来了。】
卢丽兴高采烈的表情，戛然而止。
桑宁提到的这些女演员，还真是一个不落，全是据说接到过陆沉霜剧本要试戏的女演员。
卢丽先是没去多想闺女怎么会知道这些，而是对闺女说的“收线”，有些不解。
于是她脱口而出：“他收什么线呐？”
在她看来，陆沉霜已经是质量和口碑的双重保证，何必吊着主演？
桑原远听完闺女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演员只是一份工作，卢丽多年以来很注重生活和工作的边界，从不和演艺圈的朋友有超过工作之外的交情。
然而，演戏本身带着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色彩。
即便不是演戏这么容易让人联想的工作，比如原来他所在的单位，也发生过同事之间超友谊的桃色事件。
闺女口中这位导演的做法，很难不让他浮想联翩。
他尽量冷静地说：“这意思就是，导演说不准是想借试戏的机会，看看谁比较好上手呢，哼！”
下三路！
卢丽满口维护：“那可是陆导，不能够吧？”
演艺圈的确有这样的例子，可她很难把德高望重的陆沉霜导演，和这种桃色花边新闻掺和在一起。
桑原远冷哼一声说：“很多人越是道貌岸然，背地里越是没底线，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副局吗？就是因为男女作风问题，被人举报丢了饭碗，听说后来离开涌江市，最后去了个小地方干买卖。”他看了一眼花容月貌的媳妇，酸不拉几地说，“你不知道有些人心里有多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