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情绪不高，问：“这个情况，段知遇不给你们支持吗？”
照理说，他对科创园应该寄托了重望。
之前他自己也说过，Jou+按照进度要三年时间才能面世，而卖电脑从来不在他的重要计划中。
至于芯片，会那么快吗？
所以，科创园的开发是他一年内能尽快赚到钱的重要项目。
可他居然完全交给了两个完全没做过工程项目的人。
这一点也不像段知遇。
江之舟眨眨眼，搓了搓自己睡眠不足而毛孔粗大泛着油光的脸蛋：“他太忙了。”
桑宁：？？？
林琼华：“他每天准时回家啊！”这个行为刺伤了多少加班的员工？
“可我看到他每天贴出来的工作进度表，他大概一天只睡四小时，才能干完那么多活！”江之舟补充，“还是以他的效率来估算的结果。”
提到段知遇，桑宁顿了片刻：“其实你们可以跟阿莉婶婶聊一下。”
金宁大厦二期在何莉姿手里管得井井有条，现场的质量很高，进度也比原先想的要快。
经过一期的经验，何莉姿彻底成长为了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项目管理者。
说着，她便把正走进餐厅的何莉姿喊过来：“阿莉婶婶，科创园那边的工程，你能不能给他们出出主意？”
何莉姿坐下听完两人七嘴八舌的诉苦，笑着说：“哎，做工程就是这样的，我们一期建设的时候也乱得很。”
然而她的安慰丝毫没有缓解两人的焦虑，反而愈演愈烈，恨不得魂穿到一年以后科创园建完，省却中间的痛苦。
桑宁埋头吃着饭，心里的念头明明灭灭：【现在流行外包吗？科创园这个项目完全可以把管理全部外包给阿莉婶婶，一个拿钱干活，一个出钱省事。】
桌上三人的筷子，同时停住了。
何莉姿的眼睛慢慢变亮，抬头看着对面两人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活我来干！费用我可以算一个出来给你们。”
她看了一眼桑宁，鼓起了勇气，“我倚老卖老一句，虽然婶婶收费用，但可以帮你们省不少建筑成本，里外里可能总价差不了多少。”
她很快想到，如果真的能拿下科创园项目，可以趁机扩大公司规模。
近一年以来，涌江市的市政建设项目越来越多，她打过交道的一建和三建都在大力招人。
但找来之后，内部的管理很多没跟上。
就拿三建来说，老员工比新招的大学生工资低。
让工资低的管工资高的，时间一长谁都心里不服气。
加上连续加班工作压力又大，出点问题又要担全责，像何勇，章晓明这样的骨干老员工就有点干不下去了。
何勇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想出来单干。
他懂工程项目的全流程，从设计出图，到报价，到执行和监理，他有把握下海之后能赚更多。
关键是，还不受气。
可最了解他的，莫过于何莉姿了。
她这个弟弟，能力当然有，可心高气傲情商低，容易得罪人，还没管理经验。
单干的风险太高。
科创园的建设体量，足足有几十万平方。
如果能够吃下来，至少好几年都有稳定的收入。
在这个圈子，只要能坚持干几年，还愁没有其他资源和项目？
即便是一向稳妥行事的何莉姿，也为这个蓝图而兴奋了。
要真能谈下来，何勇辞职了过来干！
从乙方变成丙方，还是有一定执行权利的丙方。
一想到这里，她笑了。
与此同时，江之舟几乎没有浪费脑细胞：“段总没空管这些事，我能做主定下来。就这样，何经理你快点拟个章程，顺便把报价帮我们算算，只要不是太贵，段总那里没问题。”
“不贵不贵，一定让你们觉得物超所值！”何莉姿早已不是那个拿着报价，生怕别人嫌贵的主妇了。
她不光懂商业地产的运营，还对市面上的建筑公司行情门清。
可以说，她虽然才出来干了一年，但在这一年之前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没白费。
一顿饭谈来一个大生意，何莉姿匆匆吃完告别三人，上楼去算价格。
她报价出得快，江之舟这边的确认也一样快。
下班前，何莉姿拿到了盖着段知遇私人印章的确认书。
科创园的建设工程，正式委托给了金宁物业管理公司。
“姐，你说什么？”何勇听完亲姐的话，听筒从手里滑下去。
第120章
听着电话听筒传来咣的一声, 何莉姿笑骂道：“就你那点出息！我没骗你，刚拿到段总，哦, 就是科创园老板他给我盖的确认书。以后科创园的项目就由我们金宁物业来执行了！换句话说，以后你们公司不用找江经理, 找我就行。”
科创园是上过好几次电视的大项目。
作为项目承建方之一, 何勇自然很清楚整个项目的规模有多大，背后牵涉的人又有多少。
别说涌江三建没本事一家吃下来，几家建筑公司分着做也觉得吃力。
结果, 这么大个项目，居然让他没上过大学的姐姐给谈下来了？！
何勇畅想过自己单干之后的情景。
大项目可能拿不下来, 毕竟大的单位也要验乙方的资, 现场审核建筑公司的规模。
但小项目不难谈。
整个涌江市就像个大工地一样, 从里面分一点点羹出来难么？
他对养活自己和团队很有信心。
但怎么都没想到，他姐姐直接能梦个这么大的！
“真，真的？”他捡起听筒, 再次确认。
“真！你要不来帮我的话，我问问别人。”何莉姿故意激他。
“来！不来我就是傻子！”
何勇挂完电话就写了辞职信。
另一边，把科创园委托协议安排给认识的律师朋友后, 江之舟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他看着黑眼圈越来越重的段知遇, 以过来人的姿态劝道：“知遇, 你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适当放一放嘛。你看，你也没答应任何人Jou+要在今年完成, 对不对？”
段知遇嗯了一声, 双手敲键盘的速度却完全没降下来。
“我瞅着桑宁，怎么觉得她最近气色很不好？”江之舟扬声问林琼华, “桑宁最近在忙什么？”
键盘声停了下来。
段知遇从屏幕面前抬起了眼。
林琼华扁了扁嘴：“我最近忙成这样，你觉得我还有空跟她玩？”
“憔悴了，认识她这么久什么时候有过黑眼圈呐？今天中午我看她那两只眼睛红红的，眼圈还黑黑的。”
段知遇虽然准时下班回家，但多数时候在自己那间房里敲代码。
房门外桑宁的生活似乎一切如常。
每天都是相近的时间关电视，洗漱，关灯。
两人除了晚饭时能在餐桌碰上，其余时间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待着。
黑眼圈？
她这两天端着饭碗在茶几上吃，他连面对面观察的机会都没有。
“我今天回家注意看看。”段知遇愧然。
“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你这么干下去很容易早衰的，到时候秃头，皱纹找上你，啧啧啧……”感叹了一番后，江之舟一语重磅，“女人，可是很看脸的！”
段知遇听完手指一顿。
桑宁，也看脸吗？
“我要尽快完成Jou+。”他简略地说。
说到Jou+，江之舟更不解：“你说你这么拼干嘛？Jou+你已经对外宣布过，至少还需要三年的研发时间。虽然芯片那边和科创园差不多花光了你的巨款，我也天天说你这个老板大手大脚，可命要紧吧，啊？”
段知遇之前接受采访时说过，Jou花了他三年时间，作为升级版的Jou+需要的研发时间只多不少。
江之舟编程水平一般般，可总知道，升级一个体系，可能并不比创造它来得简单。
“你不理解，我等不了那么久。”段知遇说完看了一眼时间，继续埋头码。
这时，林琼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宋老师怎么又来？南恩的教学任务看来一点也不重，哈？”
“我来是有正事，段……知遇在吗？”宋暮雨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轻柔而低缓，“等我跟他聊完再找你。”
两人经过一次集体活动，这回碰面，像两个寻常的熟人，没了之前那种针尖对麦芒的尖锐。
江之舟两手一摆，脸上揶揄的神色明明白白：啧啧，桃花债来了。
门外林琼华小声威胁：“我警告你啊，找段总说正事就是正事，你要敢说点别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带你玩。”
“德性！”宋暮雨面不改色地推开了门。
心里默默又想，至于段知遇，是她和桑宁之间的事，是不是用不着跟第三人交代什么？
是这样吧？
宋暮雨来过两次，次次都叫望遇的员工记忆深刻。
她一进门，所有人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唯有段知遇沉浸在工作中，依然不动如山地敲键盘。
宋暮雨感觉到四下里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以及零零落落慢下来的键盘声。
她依然挺直腰板。
哪怕有的事在别人看来离经叛道，不讲道理，她也要做。
“段知遇，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
“不能。”段知遇表情不变，“有什么想说的，请在这里说。”
宋暮雨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听说Jou+有望提前面世？”
听到这话，段知遇终于停下敲键盘的手，而江之舟则迅速支棱起了耳朵——这不刚说起来的话题，怎么宋暮雨也来问？
“没错，我会努力让Jou+提前面世。”段知遇表情冷淡。
宋暮雨咬着唇：“你不知道这对Jeeker来说，简直就是在逼他们给态度么？”
A国的科技圈都在传，Jeeker研发效率不高，对Jou+势在必得。
毕竟经过一年市场培育，Jou现在已经是编程语言界的头块招牌。
Jeeker凭借Jou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按照段知遇之前的说法，Jou+会在Jou之后三年面世，那给Jeeker的时间就是三年。
研发不出比Jou+更好的产品，再判断是否继续买Jou+的版权。
可如果Jou+提前完成，对Jeeker来说只剩下一个选择——砸钱，不惜代价买下Jou+。
段知遇自然知道这一切。
因为对他和Oliver的芯片公司而言，芯片研发没有成果之前，他们不能跟Jeeker有超过Jou之外的合作。
只有在芯片落地，跟Jeeker在芯片市场上公平竞争，才能同样顺利地卖出Jou+的版权。
所以，这是一场比拼研发速度的商战。
Jeeker没有那么多情怀，段知遇自然也没有。
于是他冷淡地点头：“你可以认为，这是给我自己施加压力的方式。”
如果芯片或者Jou+没有在今年实现落地的目标，那，他会面临非常可怕的资金压力。
宋暮雨皱眉：“你这样一进圈子就把巨头逼到这个份上，合适么？”
这不符合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初来乍到，应该先争取认同，积蓄能量，等合适机会才能一飞冲天。
段知遇终于抬起眼看她：“抱歉，这是我个人和我们公司的事，谢谢你关心，但除此以外并不欢迎。”
办公室里的气息陡然一冷。
支着耳朵听动静的众人不由得纷纷低头，做出自己正在认真做事，没有听八卦的样子。
虽然知道段知遇不会用多好的态度回答，可真的这样面对，还是让宋暮雨心里难受极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个提醒。你要不喜欢，我以后不提了。”
“谢谢。”
此时，隔壁村委会办公室准点报时的钟当当当敲了起来。
林琼华收拾桌面，她伸了个懒腰：“终于，我终于可以准时下班了！”
有她带头，办公室又活跃了起来。
“林学姐最近辛苦了，好好休息。”
“去哪玩吗，学姐？”
林琼华摇头：“我现在理解了某人说的一句话，哪都不如自家的床好，我啊，要回家睡他个痛快！”
这个某人不作他想，一定是桑宁了，宋暮雨想。
她心里一动，停住了脚步：“林琼华，周末喊上桑宁一起去爬山？我看周末温度降下来一些。”
不知为何，这次段知遇的冷淡和拒绝，并没有让她多么难受，听见林琼华的话后，几乎立刻放下了先前还在纠结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