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闭眼转过身一抛,大家凑热闹都往前想接花讨个好彩头,秦音也就意思意思地站在后头浑水摸鱼。
但那束花就那么正当好地穿过人群,落在了她怀里。
秦音有点懵了,后知后觉地低头,手里正是一捧漂亮的花束。
这也太巧了吧,难道冥冥之中暗示她要答应和陆观止结婚?
新娘沈清雅笑了出来,朝着她俏皮眨眼,“恭喜你呀音音,看来今年脱单有望了。”
望着新娘新郎那溢满面的幸福,秦音暂时遗忘社恐,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真诚地说了几句祝福的好听话,这才拿着手捧花下场。
仪式后是酒席,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时间已经到下午两点多。
许项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问秦音住哪,顺路送她回去。
“不用了,家里人有来接我,谢谢学长。”秦音礼貌和他道谢,坐上司机的车离开。
沈老爷子给她专门配了个司机,秦音一般喊她范姐,是一位退伍军人,除了开车外还兼任保护秦音安全。
许项目送着她的车远去,随后上了车搭上方向盘,也开车走了。
另一头,秦音心情颇好地翻看群里发的婚礼返图,顺手点开录制好的小视频,又听过一遍新郎新娘一起唱的那首《慢慢喜欢你》。
等车到红灯,范姐侧眸和秦音说话,“哎,新娘这嗓音好听儿。”
“范姐,您当初婚礼是怎么办的?”
“结婚那阵我还在队里服役,请了三天婚假。我觉着办婚宴忒麻烦,后面和家里那个简单办了家宴,第二天就跑去旅行了,那节奏就跟战斗似的。”
秦音握住手里的捧花,大概能想到范姐说的那画面,虽说是紧张,但也一定是幸福的。
等晚上到家了,秦音犹豫地打开手机通讯录黑名单,把那串被她拉黑的号码放出来。
陆观止这人,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拉黑他,陆观止肯定是知道的,可他那天根本没有提,只是让她想好了联系简历上的号码。
给她留足了体面。
没有追究她的这个举动,也未曾追究那仅仅保持了一日的男女朋友关系,纵容着她的幼稚。
她点开那串号码,本来只是想重新备注一下,但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拨打电话。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秦音想按下挂断,可没等她按下那个红色按键,电话已经接通。
“秦音。”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沉的嗓音,“考虑好了?”
她想说其实没决定好,只是不小心按到了而已。
可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改了口。
“对,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
陆观止低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这次是真的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沉默了快有十秒,要不是还能听到电话那端隐约的平稳呼吸声,都要以为他挂断电话了。
他就那样耐心地等着,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好了。”秦音望着那束被她插在抱月瓶里的手捧花,咬字清晰地郑重道,“我们结婚。”
男人磁沉的嗓音稍顿一瞬,“明天下午五点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好。”
秦音挂断电话,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热泛红的脸颊,她捧着自己脸,知道自己又做出一个冲动的决定了。
希望这种冲动能维持到他们明天见面。
她点开微信,恍然想到他们都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关系了,她居然还没加上他的微信,联系时都是靠的短信和电话。
得加上他的微信。
秦音默背下他的手机号,切换到微信搜索栏,边默念边输入,按下绿色搜索按钮。
一个用户界面跳了出来。
这头像应当是在京市古建筑边拍的,灰墙灰瓦,衬着棵挺脱的树,枝干已经长出了墙瓦,树上是苍褶的皮,这位古老生灵曾见证过的岁月扑面而来,是悠远又蓬勃的生命力。
估计那时是夏日,树上缀着深绿的叶,照片的边角还隐约入了一抹红棕色的门,这小小的一个头像,竟是包含了这么多的颜色。
秦音突然有点手痒。
她很想画画,留住这片刻的难得的灵感。
幸好现在时间还早,也才傍晚八点。
被强烈的想画画的欲望驱使着,她忘记自己一开始是想加陆观止微信的,直去到她房间的小书房。
这里前几天被她改造成了简易小画室,添置了画架调色板,柜子里则装一些她常用的画材和绘画工具,画架上是她这几天无聊时做好的画布。
只是忘记买围裙了,担心颜料会染脏身上衣服,她翻出了从自己家里带出的T恤短裤,迅速换上后,挤出颜料拿刮刀开始涂抹。
她回忆着自己以往画过的所有树和天空,铺大色,色块起形,每一块颜色都思索掂量着下去。
夜渐渐深了,她一直用着刮刀,换了好几个不同型号的,始终没动笔刷,保留刮刀独有的刚硬厚重,这是生命的份量。
直到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她终于停下,肩膀一阵酸。
画里是从树下抬头仰望的天空,布着肆意生长的交错的树枝,点缀稀疏由绿到黄间或夹点红的叶。
她想了想,替它取名为《天空的脉络》。
秦音画得舒坦了,心间溢起强烈的满足感。
刚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出来,困意顿时袭来,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收拾那些工具,换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点颜料的衣服,沾着床就睡。
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算了,能忘记的事肯定不重要。
秦音抱着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日早起床,她总算想起来,她还没加陆观止微信。
秦音重新搜索添加,因为没睡太够,感觉到了强烈的困倦。
但今天没办法补觉,沈家比较讲究,祭拜祖先得挑日子,等会她要和爸妈一起正式祭拜沈家祖先。
忙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她强撑精神低头看手机,好友列表里新出现了一个头像,那棵生命力旺盛的树,就这么驻扎在了她微信里。
秦音这才留意到他的微信名,就一个很简单的“止”字。
她戳进去,思考着要给什么备注,最后想半天也不知道要备注什么,还是中规中矩地输了个陆观止。
弄完了备注,她又点进对话框,思索着敲下文字。
[我们待会在哪见面?]
隔了快有半小时,她才收到陆总百忙之下的回复。
[我来接你。]
第11章
他来她姥爷家接她?
秦音不想让她爸妈和姥爷这么快就知道,想了想又继续给他发消息,给了他一个家附近的定位。
[我在这个地方等你]
陆观止:[好。]
秦音看着他那个好字,转而开始发愁要怎么和家里人编造自己出门的理由。
只能献祭她万能的闺蜜了。
秦音跟家里人说自己要去陪闺蜜苏凌玉逛街吃饭,她闺蜜来接她,不用家里司机送。
是谁啊,这都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出门还得和家里人报备。
等到四点四十分,秦音在沈姥爷慈爱的目光下踏出了门,心虚得很。
她和陆观止,就和那些上学时偷偷谈恋爱的同学一个样,见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像是在做见不得光的坏事。
她抵达离家几百米外的地标,那里已经停了一辆低调沉稳的车子,秦音不太懂车,但懂车牌号,那样稀缺的号码,一看就价值不菲。
司机从驾驶座下来,后座车门自动打开,微笑着朝秦音问好。
秦音笑着回应了司机,坐进车内。
随着车门关上,她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车内的男人吸引。
他依旧穿着深色衬衫,手闲散地搭在扶手上,那枚玉戒落在中指指根,那是枚被打磨得极为圆润的戒指,似乎也将他的锋利一一桎梏,只留下了克己复礼。
与他同处于这般狭小的空间内,即便前面坐着司机,她也明显感觉到了压迫感。
下了游轮后再见到的他,要比船上多了些不一样,源自上位者的气度被悄声无息地放大,纵使他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润色。
这一刻,秦音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在船上与她邂逅的陆先生。
更是陆观止,陆家如今真正的掌权人。
幸好这车的后排只有两个座位,座位与座位之间隔着一个距离分明的扶手,这样明显的距离,让她心理上好受一点。
“陆先生。”她开口问候道,扣住驾驶座上的安全带。
“应该换个称呼了。”他应话道。
秦音想了想,本来想喊“观止”,但又觉得有些过分亲近,试探着喊:“陆总?”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秦音立马知道了,他这是不满意。
“总不能叫你哥吧。”她小声说着。
“你要想的话,也可以。”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递给她平板,“选一家你想吃的。”
秦音低头看平板,十二家餐厅,全是不同的菜系,其中有好几家她刷到过博主拍的探店视频,光是预约就得等上一个多月。
秦音突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吃饭。
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出丑。
她不太懂西餐礼仪,率先排除掉西餐厅。
剩下的那些她都挺想试试的,但她是个选择困难症,做不太出选择。
秦音干脆将平板递回去给他,“我除了西餐都可以,你推荐一家你觉得好吃的吧。”
陆观止自小就没有特别的喜好,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推荐好吃的餐厅。
他将平板放到一旁,和司机道:“去山居。”
秦音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十二家餐厅,似乎没有一家叫山居的。
但她也没问,她现在和陆观止对话总不太自在,就像小时候见着了校长一样。
车内很安静,秦音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稍微坐得离陆观止远一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没人找她聊天,转而点开某大数据推送平台,一点开就刷到了新笔记。
[想判断相亲对象适不适合吃一顿饭就能看出来了]
这得是监听了她,才能做出这样精准的推送吧。
秦音不想被大数据拿捏,假装没看到,瞎点了几篇其他笔记,但对那篇还是惦记得不行,灰溜溜地拉回去,找到那篇笔记点开。
笔记内容本身没什么太有用的见解,倒是评论区有不少有意思的发言。
[小心在吃饭的时候开口嫌这嫌说不好吃的,一般脾气都不好]
[对!还有那种只点自己喜欢吃的,吃的时候也只顾吃自己的,也不行]
[我男朋友,他吃饭快我慢,每次我跟他吃饭都好痛苦,被迫加速,一谈到吃饭我就想这恋爱到底有没有必要谈]
[上次我和相亲的出去吃饭,好尬都没什么好聊的,一顿饭下来没说两句话,再也不愿相亲]
一直把评论刷到了底,秦音才意犹未尽地退出,看起其他的推送内容,又不免有点担心待会的吃饭了。
她和陆观止现在就很尬,话都没聊两句,不过他应该是还有没处理完的工作,正在看着平板,看样子是在处理工作邮件。
车上的时间没有太久,大约二十分钟不到,车子停在四合院前。
秦音下了车,抬头看门楣上的牌匾,上书“山居”二字,藏骨抱筋,流畅凝练,应当是位极擅书法的人写下的。
除了那名字独特的牌匾,这间四合院和其他的毫无区别,要不是他们是来吃饭的,秦音还真不知道这是一家餐厅。
她跟着陆观止进入到门内,穿着对襟短衫的门童上前来,礼貌伸手引路,“陆爷,您请,这位女士,您也请。”
门童将他们引到其中一间厅堂里坐下,服务生适时上了茶水,问过他们有无忌口,礼貌地离开。
秦音有点疑惑,那服务生怎么不给菜单呢?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陆观止适时解释说:“这是一位国宴级厨师开的私厨,每日的菜色都随心意上,没有菜单,适合没有忌口的人。”
担心自己又选择困难的秦音点点头,拿起桌上斟满茶水的杯子喝一口,等着上菜。
“听爷爷说,你保研本校了。”他问道。
“对,”秦音想了想,补充说,“保研的油画系。”
“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三十日。”
他没提结婚的正题,但话题也就这么顺着聊了下去,没过多久,跑堂端着开胃时令小菜上来。
看她没动筷,陆观止主动拿起筷子道:“吃吧。”
再过后接着顺序上的是头盘、头汤、主菜、主食和甜品,这家厨子不愧是做过国宴的,味道比游轮上的还要好上几成,食材的本味被激发到了极致。
吃饭间,他们偶尔说一两句话,倒也不尴尬。
东西太好吃了,而且不提前知道菜色,有种开盲盒的快乐,秦音大半心思都落到菜上面了。
饭至中段,陆观止掀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她。
如藻的微卷发被盘起,她吃东西时的模样极认真,是厨师最喜欢见到的食客,连表情都透露着幸福的意味。
菜色很丰富,到后面秦音其实已经饱了,再好吃也吃不下了,她看陆观止没停,便也磨磨蹭蹭地夹了点鱼肉,咬下一口,慢慢地抿。
此时他停下了筷子,问她说:“吃好了?”
她如释重负地点头,他唤来服务生撤走桌上菜。
等到服务生离开,秦音想到今天的正事,主动问他。
“我们是不是需要签婚前协议这些?比如婚前财产分配之类的。”
“你想签婚前协议?”他淡声反问。
“对。”秦音学不来暗藏机锋的说话方式,干脆直白地表明想法,“如果离婚了,我不想占你便宜,财产这些应该提前分割好。”
秦音很怕麻烦,尤其想到以后可能会打的离婚官司。
再说了,陆观止这样身份的,一定有很多顶级律师。
要真走到离婚的那一步,如果他不想把财产给她,肯定会想办法提前规避转移,到时候她就是想捞,也是一场空,还不如他们现在就谈好。
大约是不曾想过秦音会有这样的想法,陆观止轻眯起眸,掩住略显晦暗的神色。
“还有其他原因吗?”他问。
秦音坦诚摇头,“没有。”
“只是这个原因的话,我认为没有必要。如果要离婚,按照正常的流程分割财产。”
秦音想试着说服他,但她在这方面的嘴巴总是不那么流利,说了几句也说服不了,只能让步。
“另外,有一点我们需要达成共识。”陆观止语气肃然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