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斟酌道，“我觉得不太好。”
“现在不是倡导穿衣自由，恋爱自由，打扮自由吗？”她真的不懂，“我们班上好多女生都去酒吧蹦迪，我也没去过，我就穿着自己想穿的衣服，化个淡妆，谈个男朋友怎么了。”
“……”
温迎再次感叹。
现在的小孩子，和她们之前，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衣食无忧的小姑娘，从小被宠爱着长大，崇尚精神世界，在如今繁杂的社会，很容易剑走偏锋。
“砰”的一声，副驾驶开了。
陈弛让阴着脸丢来一套崭新的衣服。
陈云旎抱着胸前，小声嘀咕：“凶什么凶，这么凶的脸，哪里能找到嫂子嘛。”
温迎：“……”
“你说什么？”陈弛让阴阳怪气扯着嗓子问。
陈云旎不说话了。
看了一眼新衣服，只有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她身上的长裤还能穿。
“哥哥。”她去讨价还价，“我们是回你家吧？”
陈弛让瞥了她一眼。
“怎么，敢穿着出门，不敢穿这身回家？”
她小声：“这不是怕妈妈气坏了身体，爸爸就不喜欢我了嘛。”
陈弛让冷呵。
“哥哥。”她又趴在后座上，继续讨价还价，“你会把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他们吗？”
陈弛让：“不会。”
她不太相信。
果然，他说：“我会写个不少于5000字的文档，图文并茂，包括刚才我买的那件衣服的价格，以邮件的形式，抄送给家庭的每一个人。”
“……”
陈弛让：“你的罪证，将永垂青史。”
“…………”
她无语了！
极度无语了！
无语中又意识到，这才是陈弛让这只狗才能干出的事情啊！！！
“温迎姐姐！！”陈云旎眼泪戚戚，一把扑在温迎的怀里。
温迎：“……”
“温迎姐姐，我该怎么办呀！”陈云旎哭哭啼啼，真是委屈哭了，眼泪大滴大滴。
温迎张了张唇，求助般看着陈弛让。
陈弛让无为所动：“让她哭。”
“她要能坚持五分钟，我跟你姓。”
温迎哭笑不得：“我怕我自己坚持不到五分钟。”
就连吃瓜已久的司机大叔，此刻也出言相劝：“小帅哥，你的招数多少还是狠了一点儿……”
陈云旎得到俩人支持，哭得更大声。
陈弛让的太阳穴蹦了蹦。
“陈云旎你有没有良心。”他忍无可忍，“我讨厌他是因为谁？你自己说。”
陈云旎扑在温迎的胸前，顿了顿。
温迎也是一愣，缓慢地意识到，陈弛让在说什么。
那个被“喝醉的体院男生”调戏的女生，不是他的同事苏桐妤，也不是他喜欢的女生。传言乱七八糟，原来是妹妹。
妹妹被欺负了，所以他才当众打架。
他看不起那个男生，至少最开始的印象就不好。
却在今天被告知，他疼爱的家人，跟他讨厌的那位在一起了。
确实是……
够生气的。
要换成是她，她可能要被呕死了。
男生坐在前桌，黑发柔顺地贴在后脑勺上，又被烦躁的他一把揉乱。
“我当时摔下楼梯，脚腕骨裂你忘了？”
“你那晚被欺负，哭得多凶忘了？”
“我真是服了陈云旎，你怎么看上他的！”
陈云旎彻底不敢说话了。
她能说体院的男朋友其实心肠不坏，第二天就来跟她道了歉。只是体院男朋友也被揍得很惨，怀着一腔热血，才去找陈弛让打球的。
她能说之后体院的男朋友因为约不到球，决定从她这里迂回劝说，结果两人一回生二回熟，冤家宜解不宜结，莫名其妙就好上了？
这肯定不能说啊！
只得用闷闷的语气，小声的解释：“对不起嘛。”
“但是这种事情，我也不能控制的呀。”
陈弛让也没耐心和她扯。
他现在感受到巨大的背叛，直接得出结论：“不让我告诉爸妈，也行。”
陈云旎抬起头来。
“卸妆，换衣服，分手。”
陈云旎说：“不化妆和换衣服都可以！但是分手不可以！”
“……”
陈弛让和温迎的太阳穴齐齐一跳。
温迎觉得，今天这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汽车在这时停在一处小区大门门口。
他直接拉开后门，俯视车里的人：“出来。”
陈云旎倔强的时候还懂得拉住保命符：“我要温迎姐姐陪我一起上去。”
温迎：？？？
“上哪去？”
“他家！”
“？”
陈云旎转过头来，褪去倔强，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她。
就像在说“你如果不来我今天就会死在这里”的委屈难过。
“……”
要去陈弛让的私人领地，如果放在一个小时前，是她死也不会想的事。
此刻，陈弛让站在车门口。
直勾勾的目光从陈云旎挪到温迎身上。
温迎顶着头皮的压力，小声地问：“我，我能去你家吗？”
“当然。”
陈弛让伸出手，抓住她犹豫的手腕，将人往外一拉。
“别说她现在非你不可。”
她被带到阳光肆意的土地上，手腕滚烫，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现在也很需要你。”他说。
第31章 湿
三人乘坐电梯, 在上行的过程中陷入死寂。
温迎原本有点儿犹豫，走到陈弛让门前时，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听冉珊说, 这是陈弛让租的房子，因为离公司近。
她记得学校旁边他也租了房子, 因为离图书馆近。
“……”
有种戊城到处都是他家房产的错觉。
陈云旎一进屋就被迫去卫生间换了衣服。
陈弛让随手将西装丢在沙发上, 转身拉开冰箱门。
温迎坐在沙发上, 看见他拿出两瓶冰可乐后, 又停顿了一下, 问她：“你今天还是不喝冰的吗？”
“要喝的。”温迎乖乖地说, “我刚才不还吃了冰淇淋嘛。”
陈弛让“哦”了一声，拖着大长腿走来，正准备放在她面前, 温迎又说：“但我不爱喝汽水。”
“……”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他，发现他虽然脸色很一般, 但还是耐着性子将可乐拿了回去, 换了瓶冰水。
温迎坐在沙发上摇了两下双脚, 抿唇笑了笑。
陈云旎慢吞吞从卫生间出来。
和温迎挤在沙发上。
喝着汽水的陈弛让冷静了不少，大喇喇瘫在两人对面的位置, 长腿交叠，神态慵懒又带着几分冷漠。
“说吧, 你想怎么解决。”他直接将问题抛出来。
将怒气、冰冷、嘲讽、不耐这些情绪隐藏在眼底，不知道是不是白色衬衣的加持, 竟然有了几分CEO找员工谈话的范儿。
“我刚才在里面都想好了，”陈云旎说, “化妆和衣服我都没意见，分手暂时还不行。你非要告诉爸爸妈妈也可以, 但两人工作本来就很忙了，我觉得不要让他们糟心比较好。”
陈弛让诧异挑了下眉：“哟，你这是在说我处理办法幼稚吗？”
温迎：“……”
可不就是幼稚吗。
陈云旎翻了个白眼：“这种事你不该比我知道得清楚？”
陈弛让笑了笑，眼看着又要炸。
“听我说完嘛。”陈云旎快速打断他，“我虽然不分手，但我可以写保证书啊。保证以后好好学习，保证高中毕业之前不玩游戏，保证一周只见他一次，保证考上理想的大学！”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门亲，我和壮壮是真爱，你就算强迫我身体上分手，也不能阻止我心里的想念！”
“……”
“……”
这段话，气壮山河，一气呵成，条理清晰，听得温迎一时间无法反驳。
陈弛让直接听笑了：“你连玩个游戏能让成绩倒退，你现在跟我说谈恋爱不影响学习？”
“壮壮很成熟的！”陈云旎不服气，“他从来不耽误我学习，也不强迫我出门玩，有时候还帮我解答作业题！”
“就他那样还有脑子解题？”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说他怎么了，一个一天到晚逼着我打篮球，喝酒还调戏女生的人？名字还那么难听，我怎么不能说他？”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你！”陈云旎气得满脸通红，“他对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
“你知道个屁的喜欢。”
“……”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温迎听得头疼，照这样下去，这问题真的无解。
“……我。”她悄悄举手，小声地插了一句。
两双差不多漂亮的眼睛齐刷刷向她看来，温迎心脏一顿，将注意力落在妹妹身上。
半晌。
她轻声开口：“我觉得没必要到分手那一步，更别说邮件抄送家族群了。”
陈弛让：“……”
就连气笑的嘴角也扬不起来了。
“温迎姐姐！”陈云旎兴奋地看着她，就知道今天的举动十分明智。
但是呢，温迎看了陈弛让一眼，不好意思道：“我觉得你哥哥的顾虑没什么错。”
“……”陈云旎委屈瘪嘴。
她拉着嫂子来可不是让她帮哥哥说话的。
陈弛让愣了一秒，心情稍微好转了那么一点儿。
“你们看这样子好不好。”她说着想法，“你现在也进入高三了，且不说谈恋爱影不影响学习，很多人心无旁骛努力学习也可能考不上心仪大学，你肯定也不想考得比你哥哥差吧？”
果然，陈云旎被刺，马上说：“那当然得比他好。”
温迎笑了笑：“那你写个保证书，毕业前不化妆，好好穿衣服，努力学习，不玩游戏。可以不分手，但只能在线上和他联系，不能在线下见面。”
“你还没成年，而他是成年的男生，身强力壮，不光是你哥哥担心，你也要为你自己的安全顾虑。”
“我觉得……如果毕业后，他还是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们还非常喜欢，这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发生意外，可能你们俩都有什么问题，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也是考验你意志力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只是一年的时间而已。
作为陈弛让的妹妹，能说出刚才那串条理清晰的话，说明小姑娘虽然骄纵，但其实很明事理。
她甚至还有好胜心，自尊心，不愿意自己，以及自己的恋爱被看轻。
所以答应下来，应该不难。
果然，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思考，她重重地点头。
“好的吧。”
“陈弛让我告诉你哦，今天我写保证书不是因为怕了你，是因为温迎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温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而从刚刚开始，陈弛让就没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漆黑明亮的瞳孔直直地落在对面女生身上，再没挪开。
她的声音很软，但却又带着莫名的底气和力量。
能将烦躁的心绪安抚，也能说服他妹的倔强。
陈弛让端起可乐喝了一口，甜腻的气泡滑过，一直凉到脾胃。
脾胃与心脏分离，感到那块儿强烈而滚烫的跳动。
“喂。”温迎忽然叫了他一声。
陈弛让炸了一下，连声音都高了八度：“干嘛？”
“你跟只青蛙似的，一惊一乍干嘛呢？”陈云旎不满地看着他。
陈弛让顺着瞪她一眼。
“所以干嘛？”
“我写好了，你看行不行！”妹妹将白纸黑字递过来，“写完了签字生效。我想休息了，也不想和你吵了，明天还上补习班呢。”
陈弛让一目十行看完，大名签得龙飞凤舞。
小妹妹看着这框着她一年的“生死契”，悲从中来：“温迎姐姐，我在车上跟你说的话你还没回我呢。”
——“现在不是倡导穿衣自由，恋爱自由，打扮自由吗？”
——“我就穿着自己想穿的衣服，化个淡妆，谈个男朋友怎么了。”
温迎想了想，在陈弛让将注意力挪过来后，才慢吞吞说：“我觉得，所有的命题，在失去前提条件时，都是伪命题。”
“你崇尚你的自由，但其实真正的自由应该是愉悦的，大方的，没有局限性的。你今天这样子，怕被父母看见，怕被哥哥看见，说明这不是一件令你自由的事，甚至在束缚你，禁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