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松了口气。
“那就请继续脱吧。”
“……”
一期一振觉得,分开的话这个句子的每一个假名他都听得懂,可是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全部都没听懂。
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笑眯眯喝茶的三日月宗近,又看了眼另一边被审神者安排坐在那里吃点心的压切长谷部和太郎太刀,再回过头看看站在门边不知道跟骨喰藤四郎商量着什么的药研藤四郎,一期一振突然觉得有点胃疼。
注意到了一期一振的视线,夏梨也才突然意识到——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
好像是不太好。
小姑娘皱着眉头,因为苦恼而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一期一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心里一软,抬起手就准备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
“请稍等,姬君。我这就……脱。”
但还没等一期一振把自己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解开,旁边就有人先发声了。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标志性的笑声响起,“一期殿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们几人就先离开一下好了。”
一期一振:“……”
夏梨再转头看过去,发现……一期一振解开自己衣服纽扣的速度似乎慢慢停了下来。
……好吧。
夏梨无奈,只好看向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先生——”她微微拖长了音调,明明是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调侃,听起来却有些许撒娇的感觉。
“好,好,老爷爷还是不说话了。”三日月宗近被她逗笑了,“我去倒茶好了。长谷部君要吗?还有太郎君,要跟我一起去吗?”
“太郎君你坐着别动就好!”夏梨提高音调喊到,“三日月先生要去就自己去吧!”
略高的嗓音把付丧神们都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视线全都转移到了审神者的身上。
夏梨被那些刀剑男士们一起这么盯着,不由得涨红了脸。
她眼神到处乱飞,嘴巴也不自觉地扁了起来,可是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甚至还不自觉地用一根手指绕起了自己脸颊边的发丝:“倒茶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主上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但是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他们还是会控制不住想要弯起嘴角的欲望。
“没什么,”一期一振轻咳了一声,原本稍显僵硬的脸色柔和多了,“姬君,麻烦您现在帮我包扎吧。”
“哈哈哈,甚好,甚好,”三日月宗近标又笑了笑,“我去倒茶。长谷部君,一起去吧!”
“等等,三日月先生,我——”
一脸懵的压切长谷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日月宗近拉走了。
“那我们去看看玉钢恢复了没有吧。”药研藤四郎说,“骨喰哥,一起?”
骨喰藤四郎“嗯”了一声,跟着他的兄弟去了审神者的房间。
太郎太刀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面无表情闭着眼睛,似乎因为出阵太累而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一副全然没打算分一点精力给别人的样子。
只剩下了一期一振和夏梨。
“继续吧,一期君。”
一期一振动作缓慢地想要脱下身上的衬衣。然而由于受伤,他的右手手臂被湿透的衬衣粘住了。
他把身体往前倾斜了一些,两手背到背后,试图把衣袖扯下来。
这时,他不经意直接抬了抬眼,却在视线触及审神者的时候愣住了。
夏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不对劲。平日里,虽然她总是会被付丧神们的玩笑搞得脸红害羞,但是却也总是好相处的。
他也只有在刚刚受伤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审神者真正发火。
可是刚刚因为三日月宗近故意活跃气氛的话语,她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吗?
“别动了,”夏梨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来帮你。”
一期一振没有拒绝。他伸直了两只手臂,任由少女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衣物。
终于除去了身上的衬衣,一期一振的上身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背心。男人线条完美的身材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不自觉地吸引住目光,然而此刻,唯一看见了的夏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一期一振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她咬了咬唇,拿起了药箱中的药品,为他上药。
夏梨的动作非常轻柔。她生怕弄伤了面前的男人,所以就连触碰的力道也是轻得不可思议。
一期一振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发现那完全不会弄疼他之后,他也就放松了下来。
然而与夏梨手上的动作相反,她咬着下唇的力道似乎越来越大了。
一期一振看着这样的少女,本来想开口安抚一番,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安抚。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终也只是沉默地任由审神者帮他上药包扎。
“疼吗?”夏梨突然开口,让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的一期一振回过神来。
他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不疼。”
面前的少女终于松了口气。
夏梨小心翼翼地为一期一振身上的伤口包上纱布,因为怕对方疼,所以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还时不时担心地抬头看他一眼,注意观察他脸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表情。
而她似乎此时才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平日里总被封禁在密实军服中的身体终于被放出,男子身上的背心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了饱含力量的曲线。紧实有力的腹部,略显厚实的胸膛,以及令人血脉贲张的肌肉线条,对方身上的一切都在散发着“人”的气息,让她无法再把他当成一把刀——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终于结束了包扎,夏梨最后用纱布在一期一振的手臂上打了个结。
她又抬眼看了看一期,然而却猛然意识到,对方身上似乎散发着无法忽视的热度,而她站在他的身边,则被那股热度弄得突然再也无法做别的事了。
夏梨觉得空气突然变热了许多。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夏梨轻咳了一声。她准备做点什么,来拉开自己和一期的距离。
毕竟她都在他身边站了半天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现在突然故意跳开,未免有些太过尴尬了。
“大将——”
药研藤四郎的声音突然传来,夏梨和一期同时看了过去。
她在心里暗暗夸了药研一把。
这一声来得太及时了。
夏梨抬起头,看到骨喰和药研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玉钢怎么样了?”没等一期开口,夏梨就抢先对两兄弟说道,“现在够手入了吗?”
药研藤四郎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梨呆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药研抿了抿嘴,防止自己当场笑出来:“我们是来告诉大将,还有三分钟就到三小时了而已。”
夏梨张了张嘴,仿佛脑袋上的呆毛都没精打采地垂了下来:她包扎伤口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吗?
一期一振偏了偏头,看向了虽然拉开了一些距离但实际上依旧站在他身边的审神者。
小小的、软软的、和弟弟们完全不同的女孩子。
脸上带着红晕,一举一动都透着可爱的、他无法不喜欢的姬君。
被一期一振这样热烈地注视着,夏梨觉得自己全身的热度仿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微微侧过头,想要逃开那样的注视。
“你们该回去了。”她的声音变得细细小小的。
“是,姬君。”一期一振的嗓音听起来似乎低沉了些。
“回去之后为一期一振本体刀手入的事情就拜托药研了!”
“我知道了,大将。”药研回答。
而这时,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也从厨房回到了餐厅。
太郎太刀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因为人多有些逼仄的房间,拿起了自己的本体刀。
“今天辛苦大家了!下次见!”夏梨说。
“主上客气了。”压切长谷部躬身,“这是我们的职责。”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到。
夏梨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刀剑男士们——
一个,两个,三个……都回去了。
只剩下一期一振、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
夏梨和完全没有反应的三位付丧神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还在?!”她冲他们大叫了一声。
一期一振看了眼已经呆滞掉的的压切长谷部和自己的弟弟,苦笑:“我也想知道。”
门锁突然发出了“咔嗒”一声。
有人打开了门。
屋内的四人一起看向了那个方向。
一个和审神者长相极为相似、身高身材却差了很多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可以说是怒火冲天地盯着屋内的人。
幸村精市。
第9章
夏梨觉得这大概是她18年多的人生之中最可怕的一天。
餐桌的左边坐着一期一振,右边坐着幸村精市。药研藤四郎坐在她的旁边——因为他们两个最小。而她的正对面,坐着压切长谷部。
她坐在中间,而两位男士就那样面对面坐着。
搞得就像传说中的四方会谈。
夏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压切长谷部倒是还好,毕竟他衣衫整洁仪表端正,虽然出现在这里也很让幸村精市警惕,但至少比一期一振现在的状态要让他容易接受。而药研藤四郎……他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也就是个初中生而已,幸村精市还没有疑神疑鬼到那种地步。
所以,幸村精市的关注点全都在最可疑的一期一振身上。
“你们是谁?”幸村精市开口,“和我妹妹是什么关系?”
就算是只穿着幸村精市从屋里随便扔出来给他披着的外套,一期一振依旧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那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和傲气,还是让幸村精市挺欣赏的。
如果这人不是衣衫不整坐在自己家里的话。
“在下一期一振,这是我的弟弟药研藤四郎,我们是——”
幸村精市笑得更灿烂了。
看到哥哥这个表情,夏梨不自觉地抖了抖。
坐在她旁边的药研安抚般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幸村精市的嘴角勾出一抹让人心惊胆跳——或者说是让夏梨心惊胆跳——的笑容,“如果你是一期一振,那我就是三日月宗近了。”
“哥哥!”夏梨小声喊到,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真的有三日月宗近……”
“夏梨,我等一会儿再跟你谈。”幸村精市看了她一眼。
夏梨被哥哥那一眼吓得立刻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要哭了。
不行,她有空一定要把真正的三日月宗近带到哥哥面前让他看一眼。
“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但我真的是一期一振。”一期一振完美地顶住了幸村精市的微笑攻击,脸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而我也的确有一位朋友名叫三日月宗近。”
“而这位,他叫压切长谷部。”一期一振又加了一句。
夏梨偷偷瞥了瞥幸村精市,扁嘴:“我就说……”
幸村精市居高临下地再次扫了她一眼,夏梨立刻不出声了。
“算了,我问另一个问题。”幸村精市转换了话题,开口,“你们和我妹妹是什么关系?”
一期一振看了夏梨一眼。可是夏梨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趴在桌子上,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他本来想说她是他的主人,但……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女双眼明亮脸色泛红的模样,一期一振心里一阵柔软,而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如果真的说出那种话,姬君的兄长大人大概会更生气的吧。
殊不知幸村精市见到他这样,真的……更生气了。
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笑,但是环绕在他周围的气息仿佛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次元。
压切长谷部轻咳了一声,似乎是要提醒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回过神来,迅速端正了表情。
如果是平时,夏梨肯定早就低头撒娇认错了。可是这一次,完全就是哥哥误会了——
而她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哥哥,她是审神者,面前的这三位只是付丧神,连“人”都算不上。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呢?
总不能召唤新的付丧神让他们出来证明她的确是审神者吧?
可是现在这种刀剑男士无法返回本丸的BUG,一定是需要求助时之政府才能解决的问题吧?难道她要在哥哥面前召唤狐之助?
可是……她可不能保证自家的狐之助跟隔壁木之本家的小可一样。
谁知道狐之助会说出什么来。
“主——”长谷部试图开口叫她。
“长谷部先生!”夏梨急忙阻止他叫出那个称呼。
幸村精市又看了夏梨一眼。
小姑娘抖了抖,无精打采垂下了脑袋。
然而这时,一只毛绒状的动物突然出现在了幸村家的餐厅里。
“狐之助?”夏梨惊讶地看着那只动物,“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狐之助的小狐狸向幸村兄妹的方向低了低头,就像行了一礼一样。随后,他遍看向了在场唯一的短刀。
“药研君,今晚就拜托您了!”
药研藤四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有敌情。”药研藤四郎十分简短地说道。
夏梨也立刻站了起来。她冲回房间又迅速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铃铛。
幸村精市皱了皱眉。
除去受伤还没好、并且不擅长夜战的一期一振,夏梨把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都叫出去了。
她还召唤出了另外四位刀剑男士——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
“所以……”幸村精市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如你所见,哥哥,”幸村夏梨冲他露出一个苦笑,“我的身份是一名审神者——他们就是我召唤出来的刀剑付丧神。”
幸村精市看着妹妹身边出现的这群神态长相各异的男人,彻底地愣住了。
于是,药研藤四郎担任队长,带着另外五位刀剑男士,六把刀共同出阵,在幸村兄妹所住的公寓楼下,击杀了另一批新来的时间溯行军。
在幸村精市的眼皮底下。
而幸村兄妹则和一期一振一起,躲在拐角偷看着外面的战况——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狐之助被幸村精市抱在怀里,似乎一人一狐还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